全国有些地方还在下雪,但计嘉已经要去准备新的一年春装的拍摄了。
这次在棚里,至少不会挨冻。
计嘉这几天心不在焉,晚上睡不好觉, 看着也憔悴了不少。她用粉底和遮瑕将脸上的黑眼圈和痘痘都遮住, 不稍片刻, 又变成了那张极具蛊惑力的脸。
最近她手机的任何风吹草动都会让计嘉神经敏感, 她把银行卡里所有的钱都取了出来,就放在朝海街的房子里。
行李箱就摆在门口,方便她随时跑路。
拍摄的时候外面传来吵架的声音, 计嘉分了神,只是朝着门口看了一眼, 是个年纪看上去和她差不多大的女生。
计嘉连轴给六家网店拍摄了春装,而邓莉和计芳华那边还没有动静。
她觉得邓莉的情报应该已经收集完毕了,但是为什么还没有下手呢?
但这对计嘉来说是一种折磨, 明知道有一把刀悬在自己头上,她看见有人在割绳子, 她却只能束手就擒地躺在刀锋之下。
天气一天天转热,名为“毕业论文”的大刀都砍向大学生了,邓莉那边还是没有任何动作。
计嘉停了一段时间的拍摄工作,安安心心地准备起了毕业的事情。
陈清让也有好长一段时间没有联系计嘉了,他是本硕连读,对他来说毕业论文并不难,只是论文的实验数据还是有些费神费时。他连着一个月的时间几乎都在细胞房和实验室,计嘉倒是希望他这样的“免打扰”模式可以持续一辈子,永远屏蔽掉邓莉的电话和信息。
不见他的这段时间,计嘉既担心又有点安心。
可见面还是在所难免,入夏之后的大排档十分受欢迎,陈清让喊计嘉一起出来吃夜宵。
计嘉看见来电备注的时候心跳就忍不住地加快,今天她没有工作,穿着睡衣在朝海街的房子里当论文裁缝。她接通电话后忍不住地站起来,有些不安地在房间里踱步,但语气听上去完全没有任何变化。
晚上八点,吃夜宵。
地址他用微信发给她了。
计嘉七点多洗了澡,化了妆。临出门前,她把将装着钱和衣服的行李箱放在了门口。
地址在一家烧烤店,计嘉下了计程车之后,立在店外深吸了一口气,随后就像是顶尖的演员一样挂上微笑走进去,看起来一点都不像是一个心虚的骗子。
桌边不止陈清让,还有一个寸头。陈清让坐在对面的位置,他靠里面坐,留了一个靠近过道的位置,一条胳膊搭在空位上,穿了件在烧烤店绝对不会“全尸”回家的白短袖,也不知道他是怎么想的。
寸头背着自己,计嘉一边走过去一边猜测着那人是谁。直到落座后,她惊讶:“徐恒易?”
他不知道为什么剪了这么一个发型。计嘉到之前他们两个面对面坐着,不知道在聊什么。
计嘉挨着陈清让坐在了徐恒易对面:“你怎么剪了这么一个发型?”
面前的消毒碗筷已经拆了,还挂着水珠,大约是有人帮她用开水涮过一遍了。
“刚当兵回来。”徐恒易抬手抓了抓头发,“帅吧?”
计嘉瞪大眼睛:“你去当兵了?”
徐恒易咋舌:“你也太不关注我了。”
计嘉嗤声:“你也没有托梦给我啊。”
徐恒易一时间语塞,觉得她说得还挺有道理,可细想又不对,他是去当兵的又不是去下面当差的怎么说得好像他死掉了一样。
徐恒易不和她贫嘴了,毕竟还有事相求,他把菜单递给计嘉:“想吃什么随便点,你哥请客。”
这会儿是小龙虾最热销的时候,但是小龙虾吃了之后实在是容易长胖,计嘉猫胃,点得不多。
“你平时就吃这么点啊?你哥也太抠门了。我都要去警察局举报你哥虐待人了,这是不给人吃饭啊。”徐恒易在菜单上又勾选了两大份龙虾,和几百块的烧烤。
计嘉卖俏,她朝着旁边陈清让凑过去,像是小鸟依人一样依靠在他的肩头:“少挑拨离间。我哥是全世界对我最好的人。”
被夸的人由她靠过来没躲开,但嘴上没放过她:“少贫嘴。”
徐恒易笑:“你哥嫌你。”
计嘉白对面那人一眼:“你是不是特别嫉妒我和我哥的感情?”
徐恒易:“我和你哥要好的时候你还不知道在哪里呢。”
陈清让将桌上烧烤餐盘的位置稍微调整了一下,方便计嘉拿取,他没参与他们两个像是幼稚园小学生一样的吵架里。
只是那时候他还不知道接下来的事情,如果他可以未卜先知,他觉得计嘉不应该当模特,她适合当演员,这个世界上再也没有比她会演戏的人了。
明明一件大事压在心头,她现在还能像没事人一样和他们吃夜宵喝酒。
心理素质可怕。
烧烤店里孜然和炭火味呛人,小龙虾的地狱,味蕾的狂欢天堂。
陈清让稍微喝了点酒,要不是因为今天徐恒易退伍回来,陈清让估计自己还会待在细胞房里。
他明天还要做实验,只是浅酌一杯。
原本两个人的聚餐,陈清让没有喊计嘉,主动提议要带计嘉的是徐恒易,他原本还以为是陈清让和计嘉吵架了呢,但是看现在两个人,关系似乎挺好的。
帮计嘉擦掉顺着胳膊往下流的龙虾汤汁、会帮她倒橙汁、帮她把所有的烧烤签子都转向她,方便她伸手拿。
他话不多,但吃饭好像也不是很专心,旁边的计嘉分走了他大半的注意力。
徐恒易约计嘉出来倒不是和计嘉叙旧了,就是想通过她问问蒋晨茜。
计嘉都不知道时隔多久再听见这个名字了:“你还没忘呢?”
陈清让在得知徐恒易叫计嘉出来的目的后也说过同样的话。
他就纳闷了:“在你们兄妹两个看来,喜欢是有多廉价啊?怎么我就不能喜欢一个人这么多年了?”
可事实就是在他们看来喜欢一个人这么久,就是一件很愚蠢的事情。
尤其是无望的单相思。
“我也很久没有和她联系了。”计嘉如实说。
徐恒易:“你没和她说我去当兵的事情了?”
计嘉:“大哥,我也是今天才知道你去当兵的好吗?”
他扁嘴有点难过,随后对斜对面默默吃烧烤的人陈清让发脾气:“你怎么不告诉她我去当兵了?”
闹脾气的话,徐恒易当不当兵和计嘉有什么关系呢。
计嘉捂耳朵:“怪我哥干嘛,我才不想知道你的事情呢。”
徐恒易被气笑了,视线打量着他们两个:“行啊,你妹妹也会护犊子了。”
他也不知道陈清让是什么意思,倒是大大方方地点了头:“羡慕了?”
徐恒易总觉得塞进自己嘴巴里的有点像是狗粮,但对面这一对是兄妹啊。他怀疑是自己多想了,几听啤酒下肚,临结账要走的时候,他有点尿急了。
计嘉也顺道去上了个厕所,她有点磨蹭,她觉得吃龙虾的时候就算是戴手套,手指也会沾到,前前后后用洗手液洗了两遍手。
从厕所出来,她没看见陈清让他们。
他们也没有坐在桌边,她朝外张望着寻找他们的身影。
这个时间点店里生意越来越好,他们那桌已经被店员收拾干净了,迫不及待就有新客人就坐。
计嘉透过玻璃门看见了他们。
陈清让不知道什么时候学会的抽烟,两个人站在樟树下来,旁边是好几桌坐在外面就餐的客人。
嘴边有一点猩红。
他和徐恒易背对着大门在聊天,夜风将白短袖下的身形勾勒出来,他抓了抓头发,烟圈被风吹进了眼睛里,他眯起眼睛,换了个方向背对着门口站。
计嘉穿过嘈杂的客人朝着他走过去。
她第一次觉得自己听力真好。
“……时间过得真他妈的快,都几年了?计嘉来你家四五年了吧?”
“嗯。”
“现在关系挺好的?我还记得你一开始对她挺不耐烦的。”
陈清让低头笑了一声:“现在也嫌她。”
徐恒易切了一声,明显不信:“我看你们挺好的。没看出来你哪里嫌她。”
“见不到的时候烦,见到了又不知道要怎么办。”陈清让吸了一口烟,抽烟也是才学会的,毕竟生物人得会熬夜。
抽烟能提神。
“你这话说得跟单相思的小怨妇一样。”徐恒易没多想随口说了一句,只是说完他没有吃到陈清让挥过来的一拳头,也没有听见他反驳的声音。
他一愣,反应过来了:“妈的……陈清让,那是你妹妹。”
陈清让弹了弹烟灰,摇头:“她不是,她是冒充的。”
第42章
如果他不知道, 计嘉觉得自己还可以继续装下去,可是他现在知道了,那种不安的感觉瞬间放大了数十倍。
他看自己是什么感觉?
一个自作聪明的跳梁小丑吗?
他现在是什么态度?
一瞬间有太多问题冲进了计嘉的大脑, 可看见他按灭烟蒂的那一刻, 计嘉就像是看见镜头一样立马专业地切换了脸上的表情。
徐恒易在问他:“什么意思啊?什么冒充?”
陈清让还没来得及回答,他看见了走过来的计嘉。
她拍了拍陈清让的肩膀:“走吗?”
她故意无视了徐恒易脸上的震惊, 像是无事发生一样。
他们走到路口的位置方便打车,陈清让问她今天晚上准备住在哪里:“回朗诗雅庭还是回朝海街?”
计嘉第一反应当然是和他分开住,可她没有陈清让的把柄, 她知道逃跑这件事拖不得了,她得尽快想出一个办法。
“你回哪?”计嘉反问。
陈清让拿着手机准备叫网约车:“我回朗诗雅庭,回去拿点东西。”
计嘉:“那我也回那里。”
上车后,两个人坐在后排,计嘉扭头一直看着车窗外急速后退的街景, 她脑子里乱糟糟的, 惊涛骇浪在心脏里上演, 可她表面依旧像是深海的海底, 平静还无波澜。
她稍稍开了点窗户,任由夜风吹乱鬓边的头发。
朗诗雅庭的一角慢慢出现在眼前,计嘉摇上车窗, 她看见了倒映在车窗玻璃上的自己,她其实很喜欢照镜子, 倒没有那么自恋,可她知道自己长得很漂亮。这张脸是她的优势,她稍有些出神, 但很快勾了勾唇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