计桉陪了她一整天了,平时聊天他嘴贱,可这么多年的姐弟了,再分开都有点不舍得。
“姐,你自己当心。”
计嘉只嗯了一声就上了地铁。
地铁没有空位置了,计嘉站到角落的位置身体靠着车厢。从口袋里拿出手机,点开手机里储存的一封文件。
电子版的合同。
她手滑到最下面大写的中文数字,那是她需要赔付的违约金。
再点开银行app,熟练地查询余额。
余额连违约金的零头都不够赔的。
计嘉叹了口气收起手机,大约是多年平面模特经历给她养成了一种良好的镜头感,她没有征兆地朝着斜前方望去,看见了一个举着手机偷拍的男生。
但也没制止。
回朗诗雅庭需要转地铁,转乘来来回回一共花了一个多小时。
计嘉到家的时候已经过了晚饭的时间点了,但是李妈还是给她留了饭菜,问:“我给你热一下,马上就好吃了。”
计嘉拒绝了,中午那顿烤肉实在是太油了,她晚上只准备吃点素食,在进小区的时候已经在门口的便利店里买了一份沙拉了:“不用了,李妈你休息好了。”
计嘉换了鞋上楼,先把自己今天买的东西放回了房间。
她出了一身的汗,脸上的妆倒是没有怎么脱。
徐恒易他们已经走了,计嘉拿着自己一叠发/票去敲了陈清让的房门。
他没立马来开门,计嘉正准备再抬手敲门的时候,门才开。陈清让刚在写卷子,今天被周祺立他们浪费了一天的时间,他在严格意义上不算是个好学生,但书架上那些奖状和证书也不是随便就能拿拿的。
他刚开门还有点茫然,直到看见计嘉递过来的发/票才想起来自己答应给她报销。
“七百块的烤肉?”陈清让手指夹着那张稍微有点卷曲的发/票,又看了看她,就她这猫胃这身材,吃七十都能撑死她了。
计嘉早就想好了解释的借口:“我和我以前同学一起去吃的。”
陈清让并不好奇她和谁一起去吃的午饭,是怎么度过今天的。手里的发/票不少,有买衣服鞋子的、有买日用品的超市发/票。
他一一看过来,大概粗算的一下手里这叠子发/票的总金额。
计嘉就站在一旁等着,她肩膀倚着门框,望见了他难得不算整洁的房间。
她今天花了不少,有一部分还是计桉和计芳华的。讹人不是第一次了,但计嘉还是头一回儿心里这么没底。
于是,她来了点激将法:“以后再花钱买清净知道自己要放多少血了吧?心疼了?懊悔了?”
陈清让微微抬头瞥了她一眼,呵了一声:“七百块这顿饭,你一日三餐顿顿这么吃,吃个十五年差不多能吃掉我半年的银行利息。”
前提是存款不再增加,但是每年都会变现的公司分红只会让余额不断增加。
计嘉脑子卡了一下壳,这得多少钱?
艰难地开始处理着这条信息,只是还没处理完毕,手机一震。
是陈清让好友添加的消息。
通过的一瞬间,转账消息就来了。
事办完了,陈清让也打算关门了,见她还若有所思地站在门口,不知道在思考什么大事情。
“咱爸到底给你留了多少钱?”
陈清让稍有些不悦,他是能和计嘉好好说话的,前提是她别指望着遗产和她有关系。
这话有点触及到陈清让的底线了。
他脸上没什么好表情,也没有回答这个问题直接就把门关上了。
门再一次用力地当着计嘉的面关上了,她看着关上的门,已经没前几次那么生气了。
这可是手指缝里漏点东西出来就能帮她平了违约金的富贵哥哥,这是和自己在甩脸子吗?当然不是,这只是正常人的情感抒发。
对,情感抒发。
计嘉盯着门看了会儿,自己疏通着自己的情绪,最后还是廖姨上楼给陈清让收拾房间的声音让计嘉回过了神。
廖姨以为她要找陈清让但因为和陈清让不熟才不敢敲门,计嘉挥了挥手让开了门口的位置:“没,事情都弄好了。”
回到房间的时候,手机里也有了计桉报平安的短信,他也已经回到老街的出租房里了。
廖姨动作很快,没用多少时间就把陈清让房间打扫了一遍。她打扫的时候陈清让专心地在做作业,廖姨尽可能地将所有的动作都放轻,临走前看见他伏案的模样,廖姨替他又开了一盏灯。
陈清让没注意到廖姨给自己开的灯,他在做考卷的最后一道题,整张卷子的难度都高的,他做的出来,就是有点费时间。
这道题在计嘉敲门前就卡在那里了,这会儿刚有点思绪,一口气正好把题给顺下来了。
写完这张卷子陈清让有点口渴了,拿起手边的矿泉水,已经见底了。
将瓶子丢进垃圾桶,他推开椅子刚准备下楼拿水喝手机就响了。
是徐恒易。
【徐恒易】:我也是服了,裴逸非要我帮他要你便宜妹妹的联系方式。
【徐恒易】:我说没有现在他把我当假想敌了。
陈清让拿起手机看着两条信息,手指抵着屏幕,想到刚刚计嘉惦记遗产的模样,他拉了拉嘴角。
【陈清让】:现在的人眼光都不怎么样。
【徐恒易】:要听实话吗?
【徐恒易】:我他妈是你兄弟,但是我还是要说一句你这个便宜妹妹长得真的漂亮。
陈清让哼了一声,将考卷摊开后拍了照发给徐恒易。
威逼利诱的话都还没有说出来,那边的人已经心领神会了,很会做人。
【徐恒易】:你审美好,我信你。作业重要就让你的便宜妹妹先难看个一天。
看着这条信息,陈清让一时间还没想好怎么回,拧开门把手,二楼的走廊上的灯还没开,天没有彻底暗下来,屋外的天还有一点亮。
夜晚的深蓝正在一点点吞噬天边的那一抹橙色,落进室内的光也是橙色的。
她已经洗完澡了,穿着睡裙从独立的卫浴走出来,脸上的妆已经没了,她扎着马尾转身关上门以防止浴室洗澡的水汽跑出来。
她的房间和这个独立的卫生间都靠近走廊尽头,那边为了采光有一扇窗户。此刻漏进屋子的阳光就像是逆着她打的聚光灯。
发梢、皮肤、睫毛、瞳孔……甚至还有身上的衣服都染上橙色。
光从睡裙的布料穿透而过,无所遁形。
好像确实得认同一下徐恒易的那句话。
计嘉一从浴室出来就看见陈清让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拿着个水杯站在那里的。
像是被葵花点穴手定身了,傻傻地站在那里看着她。
计嘉对上他的视线,拧起眉头:“嗯……你是不是真的很想要这条睡裙的链接?”
像是触电一样,陈清让错开目光:“没有。”
辩解得很快,但是毫无底气。
计嘉不信,她扯了扯睡裙,又在身前比划了一下:“但是你一直在看,目不转睛地在看。”
第14章
只有陈清让知道自己到底看的是什么。这事没法解释,他干脆不理她,直接下了楼。
晚上陈清让做了个梦。
梦里的视角得到了王家卫的亲传,他头一回做个梦给自己做得有点晕车的症状。
梦做得没头没尾,大约是盘丝洞。反正计嘉扮演的一定是个蜘蛛精。
视线中心是她的脸,四周的景色一直在后退,她把问津的唐僧骗到了盘丝洞。
她偷了女儿国国王的台词在喊御弟哥哥。
第三视角里的陈清让打了个寒颤,他瞥见推脱着说不可的唐僧。
唐僧抬手用僧袍宽大袖口挡住自己的眼睛,始终贯彻非礼勿视的出家人美好品德。
他心想真虚伪,男人装什么装?
那蜘蛛精压低了唐僧的手,唐僧连连后退又把手举起来。直到蜘蛛精用蛛丝缚住唐僧的手,唐僧只得自己闭起眼睛。
他瞥见蜘蛛精用手指隔着僧袍在唐僧胸口画圈,那指甲油和计嘉开学那时候涂的一样,她轻挑起唐僧的下巴,将唐僧扭过去的脸摆正。
陈清让感觉自己飘空中,眼前仿佛隔着一层白纱床帏,唐僧的脸因为被摆正而重新出现在他的视线里。
他发现被计嘉挑起下巴的人是他。
那张脸是他的脸。
这里是她的领地,他是战俘。
妖精法力无边,可恨那泼猴不在,他也没有降妖本领。
床帏层层叠叠,被风吹涨幔帐。
他看见僧袍一角被她抓在手里,她抓的好像是衣服又好像是他的命脉,否则他为什么就不反抗?
这只是一个梦,可他好像能感觉到那抱紧后背的细白胳膊的皮肤是如何的柔嫩。
好像还闻见了薰衣草的味道,那是计嘉卧室的味道。
画面就像是老旧房子里的墙皮,一块一块地开始掉落。
掉落的墙皮震掉洞外挂在花瓣上的露水。
这梦境混乱,他一会儿是花瓣露水,他望见殷红中心的黄色花蕊。一会儿耳边又是不明所以的笑声。
直到他看见花朵从枝头坠落,最后落在石板边的僧袍上。
他好像也被蛛丝束缚在原地,像是一个人电影院被人封住嘴巴的观众。
他想要呐喊。
——坚持!你是出家人!你要坚持住啊!想想你的佛法!
从未想过中考时候的四大名著时隔两年过了还能对他的梦境造成学术攻击。
陈清让猛然惊醒,空调还开着,但是他已经出了一身的汗了,坐起身大口喘着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