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傅琰觉得晦气。
20多年从未见过的所谓弟弟,一出现就要和自己平分一半的家产,傅琰觉得傅明山一定是病糊涂了脑子。
所以傅琰之前得知他坐游艇出海失踪,高兴得直说是老天开眼,那些本该属于他一个人继承的财产,活该这个弟弟没命享受。
开心过了头,傅琰在国外大肆挥霍,没想到出了后来的事。
更没想到回国后,这个弟弟竟然又“活”了。
傅琰看傅修承和仇人没什么两样。
他懒洋洋走到霍诀面前,冷笑嘲讽,“可以啊傅修承,为着我爸那点钱算计得不少吧?玩假死是不是,来来来,你还有什么招一次性都玩出来,别总来些阴的。”
霍抉似是懒得理他,视线在不远处的孟染身上游走,几秒后才转过身,眼神平缓地定向傅琰,“我要是玩阴的,你已经去见傅明山了。”
傅琰莫名被他这个眼神怵住。
“怎么。”霍抉看着傅琰,忽然笑了出来,“你怕啊?”
“……”
傅琰张张唇,也不知怎么就哑了火。
他在宁城日天日地惯了,可如今因为傅修承,庞大的遗产被瓜分走不说,自己还闯出了一堆窟窿。
偏偏这个始作俑者现在还在自己面前这样放肆。
傅琰攥紧拳头,眉间隐隐有怒意要发作。
周屿安第一时间去检查了订婚的蛋糕,确定没有任何问题后才回到大厅,谁知又看到傅琰和傅修承站在一起,神色明显不太愉快。
他马上走过去拉开傅琰,压低声音,“你冷静点,有什么结束了再说。”
……
孟染也注意到了这边的动静。
周屿安和傅琰在一旁说着什么,而傅修承则独自一人斜靠在酒台前,手里漫不经心地捧了杯香槟,有种不被欢迎的冷落感。
可他看起来丝毫没有介意。
年轻男人身量颀长,一身简单的白衣黑裤,散漫到好似无视一切,即便独自站在那,也很快成为了焦点。
周围已经有不少打探的目光落了过去。
秉持着未婚夫说的“不是一路人”,孟染原本并不打算与他有什么交谈,可就在离开那瞬,刚好对上男人落过来的视线。
四目相对,像是有什么倏地灼烧了空气。
他的眼神清冽,幽静。
却莫名激流暗涌。
忽然的对视让孟染无法装没看见,她只能上前,礼貌一句,“招呼不周,傅少爷请自便。”
说完便要离开。
身后的人却低低唤她:“孟小姐。”
孟染顿住,回头。
“你有东西掉了。”霍抉平静地说。
孟染下意识低头看地面,却不想看到了男人朝她伸来的手。
掌心摊开,里面是一枚珍珠耳钉。
孟染一眼认出是自己在小渔村丢失的耳钉,原以为是那晚去海边找画笔的时候弄丢,没想到——
片刻的错愕后,孟染抬起头,“你……”
霍抉朝她走近了一步,“找了孟小姐这么久,没想到在这里遇见了。”
虽然之前怀疑过傅修承就是自己在小渔村救的那个人,但种种迹象又让孟染觉得没那么巧。
眼下傅修承竟然在自己面前“相认”。
事情太过突然,孟染一时没反应过来,本能地顺着他的话问,“……你找我做什么。”
是啊,找她做什么呢。
在今晚之前,霍抉以为,应该就是给她一笔钱,让自己内心不再觉得有亏欠,不用夜夜在梦里体验那个柔软的温度。
可现在见到她了——
“如果是因为小渔村救了你的事,没必要,只是举手之劳,换了任何一个人我都会那么做,我也没放心上。”还没等霍抉想好怎么回答,孟染又补充了这段话。
霍抉打量眼前的女人。
小礼服很好地衬托了她雪白的肌肤,顺着脖颈线条缓缓往上,他看到了她耳朵上戴的漂亮耳钉。
虽然遮住了耳垂,但若隐若现,边缘一角还是能看到小痣的痕迹。
视线再偏移,是她上了妆容的唇。
微醺的浆果红,饱满柔软。
手里的香槟忽然便好像被灌入了温度,隐隐烫着他掌心。
是那夜汹涌冰冷的海水,是后来止住疼痛的温柔细声,是贴到唇瓣上的柔软气息。
是她深刻在脑中的一切。
霍抉思绪翻滚,余光看到不远处周屿安走了过来。
收回视线,他微顿,轻轻挑了挑眉,看向孟染,“可我放心上了。”
孟染:“……”
不等孟染再开口,交谈因为周屿安的到来而自动结束。
霍抉不动声色地拢起耳钉。
周屿安很警惕地把孟染拉到身后,温柔对她说:“司仪说仪式要开始了,你先去准备。”
孟染还没从霍抉最后的那句话中回神,低头掩饰情绪,“好。”
她离开后,周屿安对霍抉说:“今天是我办喜事,还希望两位少爷都能和和气气,有什么矛盾结束了再说。”
霍抉视线若有似无地掠过孟染的背影,意味深长地喃喃:“的确是喜事。”
周屿安不知道他什么意思,也无谓去猜,转身前留了句:“失陪,二少爷自便。”
周屿安并没有在意霍抉的那句话,他走回孟染身边,问她,“傅修承跟你说了什么?”
孟染不确定要不要告诉周屿安自己和傅修承这一段离奇的缘分。
可她救的是未婚夫对立面的人。
就算坦诚,此刻,彼此的订婚宴,也似乎不是一个合适的时机。
孟染打算稍后再说,便摇了摇头,“一些客套话罢了。”
周屿安稍稍放心,牵住她的手边走边压低声音:“离那个人远点。”
“……”
订婚宴总算开始。
订婚的流程很简单,第一步便是两个新人在台上跟双方的亲戚朋友介绍对方。
霍抉安静地站在台下,听着周屿安对孟染的介绍。
“小染是艺术家,画的画特别漂亮。”
“我们是小染的舅舅介绍认识的。”
“我对她一见钟情。”
“她是我见过的最温柔的女孩子。”
听到这里,霍抉的心莫名一动。
他看向孟染。
她站在周屿安身边,微带笑意地看着他,眼神缱绻又依恋。
“最温柔的女孩子”
是吧,也许是的。
她也是霍抉23年人生里,除了母亲,见过的最温柔的人。
可他却只是很短暂地拥有了她的温柔。
以陌生人的身份。
“……下面就有请周先生为未婚妻戴上订婚戒指,从此立下婚约,结成两家亲!”
现场气氛终于到了最高潮的时刻。
霍抉在台下看了眼手表,脸上淡淡的,没有任何表情。
台上,周屿安拿出准备好的戒指,在众人的注视下,正要戴到孟染中指上,大厅入口忽然进来了几个穿制服的警察。
“稍停一下,警察办案,请问谁是晚宴主人?”
一片哗然声里,霍抉低头晃了晃手里的酒杯。
透明液体映出他唇角暗藏的轻淡弧度。
嘲弄,淡漠。
周屿安常年和警察打交道,认识其中一位姓王的警官,忙走过去问,“王警官,我在这举行订婚宴,请问有什么问题?”
王警官扫了一眼人群,直接问:“傅家大公子是不是在这里。”
站在暗处的傅琰好像明白了什么,顿时转身想跑,却被等在另个出口的警察抓了个正着。
周屿安震惊又茫然,问警察,“什么理由抓人?”
“我们接到证据,傅琰涉嫌挪用傅氏集团1.2亿公款,周律师,”王警官看了眼身后的舞台,“你今天这个婚估计是订不成了。”
“……”
周屿安脑中一声闷响,宛如地震。
他是律师,比任何人都深知这个数目的庞大和后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