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吧。”
得到宋年吩咐的司机,立马平稳地启动车子。
车外的人站直身子,神态谨慎地目送车子离开。
车子驶出去一段距离,坐在前排副驾驶的律师提点宋年,神态有些小心翼翼,用词也反复斟酌:“少爷,理事长今天心情似乎不大好,可能是和最近股价跌落有关。”
宋年气定神闲,成长到现在他身上多了一分松弛感和稳定感,不再像从前总是烦躁的,紧绷的:“知道了。”
他很清楚父亲为什么生气,不是因为股价下滑,新合财团是金字塔顶尖的财团,虽然是家族式经营,但采取交叉控股的方式把持经营权,短时间的股价上涨下滑影响不了大局。
父亲也是会因为这种事烦心的人。
他生气的是自己,自己刚回国就杀了李昊,这让他意识到自己表面的平和只是伪装出来的,根本没有改了性子,甚至愈演愈烈。
只不过是学会了隐藏。
可宋年别的都能装,都能忍,唯独这件事他不能不做,杀了李昊。解决掉梁俊是他必须要做的事情。
甚至连晋准,如果不是他已经在病床上躺了五年,付出了相应的代价,宋年也不会放过他的。
每一个和他抢小春的人,他都不会放过,这一点宋年从来就没变过!
宋年回到别墅,转过玄关,走到沙发旁,刚想开口和宋父打招呼,迎面就被狠狠扇了一巴掌。
宋理事长这一巴掌用了极大力气,他耳朵也跟着嗡鸣作响,脸颊火辣辣的,嘴角好像都裂开。
若是从前宋年早就打砸一通,摔门而去,可现在他却一点火气都没有,反倒是笑着坐进沙发里,摸了摸唇角。
宋理事长见他这幅死不悔改的模样,怒火攻心:“你好大的本事,刚回国就杀人,从一年前就利用梁俊布局,我倒是不知道你手伸这么长!”
“宋年,你真是无所顾忌!”
闻言,宋年勾唇淡笑一声:“父亲,不这样做,我怎么娶小春啊?”
“小春做你儿媳,你难道不开心吗?”
平心而论,宋父很喜欢小春,但那仅限于她结婚前,她现在是二婚,对于他儿子来说已经不是最优选了,但他清楚宋年对小春的感情,就冲他从一年前还在美国的时候就操控梁俊入局,刚一回国就干脆利落地解决掉了李昊这种种来看。
他这个做父亲的也根本阻止不了他了。
他只能将怒火宣泄在言语间,指责宋年痴心妄想:“李昊是谁?是小春的丈夫,小春那么聪明,又了解你,你骗得了别人,骗得了她嘛!”
“你杀了她的丈夫,还想娶她,你在做什么美梦!”
“小春现在恐怕恨不得你死!”
宋父嘴里一口一个恨字,直往宋年耳朵里钻,他表情虽依旧平静,但明显眉眼已经冷了下来,甚至微微泄露出晦暗。
他了解小春,她很聪明,追求完美,她一定会选择嫁给自己的,因为只有那样她才能继续做完美,没有瑕疵的女神。
她绝对接受不了现在这种沦为他人嘴里谈资的状态。
宋年坚信这一点,所以也相信自己的筹谋计划天衣无缝,能得到他最满意的结果。
可现在人人都说尹春会恨他,他自己心里也觉得不安,犹疑,惶恐,担心尹春会做出他意料之外的选择。
万一她不嫁给他怎么办。
宋年猛地抬头看向宋理事长,一字一句,不知是在反驳宋理事长,还是在宽慰他自己:“小春会嫁给我的。”
“会的!”
“我了解她,她是聪明人,知道自己该做什么选择。”
宋理事长虽不愿承认,但心底还是希望儿子能得偿所愿的,要不然谁知道他又要发什么疯。
虽然知道不会有什么意外,但这些天宋年反反复复进警局接受调查,他这心也一直悬着。
原本因为宋年近两年性子平和许多,不再惹是生非,理事长夫人对他态度也稍微软化了一点,但这事一出,她顿时又对他失望了,甚至把这种失望的怒火又转移到了宋理事长身上,怪他没教养好孩子,怪他的劣质基因。
宋理事长夹在中间,处境艰难。
最后的审判定性梁俊为凶手,但梁父现在身份不同以往,不再是那个小小的梁律师,而是梁议员,有他从中运作,主张梁俊是在无法辨认自己行为时杀人,不负刑事责任。
最终只是被判处赔偿和强制接受精神治疗。
别的梁父能运作,但强制接受精神治疗这方面他却无法抗衡,因为这是宋年的意思。
他只能认命。
接受调查这期间,梁俊瘦了一大圈,下巴上都是青色的胡茬,眼神也变得浑浊,写满了恐慌不安。
“父亲,我不想去精神病院,我没病!”
“我根本就没病!”
梁父看着儿子这幅模样,不光心酸,鼻子也酸,但他压抑着情绪,捂住梁俊的嘴,在他耳边轻轻说:“我知道,父亲相信你。”
梁俊安静下来,默默落泪:“父亲,我想回家。”
梁父没办法带他回家,沉默不语。
梁俊声音很轻:“是宋年杀的。”
“父亲,小春知道真相吗?”
“她是不是以为是我杀了李昊,她恨我对不对?”
他越说越激动,神态也有些癫狂扭曲,看着倒真有些像精神状态不稳定的样子,被警察还有医护控制住,拉上了车。
梁父看着车离开,原本挺直的脊背也慢慢弯曲,仿佛一瞬间苍老。
他相信李昊是宋年杀的,可判决结果都出来了,现在就是他儿子杀了林富雅的女婿。
林家还会继续扶持他往上走吗?不会了。
而且宋年害惨了他儿子,他需得另谋出路,从前他只想着找能乘凉的大树,现在想想为何不亲手种棵小树,扶持它,再反过来荫庇他。
梁父想到的人选是宋然。
警方在查明李昊死因后,不再继续保存遗体,通知尹春领回。
葬礼在第二天举行,天气很晴朗。
尹春穿着一袭黑裙,领口戴了一朵白菊花,下巴愈发尖了,虽楚楚可怜,可却也维持着优雅的体面,大家都在安慰她。
宋年是最后来的,穿着一身剪裁得体的黑西装,没下雨,还唤人给他打伞,排场大的很,他没同尹春说话,而是先弯腰往李昊的墓前放了一束白菊花,淡声说:“前辈,走好。”
在场人听着都觉得奇怪,他和李昊一不是学校前后辈,二不是职场前后辈,哪里称的上是前辈。
只有宋年知道,因为他终于把前夫哥送走了,
西八,知道他现在忍着笑意有多难吗?
第132章 做家务
葬礼结束后, 前来吊唁的人陆陆续续离开。
尹春站在尹父尹母身侧,安安静静地送人离开,有真心实意心疼她的, 也有特地来看她悲切模样的。
只可惜让这些打算看笑话的人失望了,尹春从头到尾都很端庄, 即便是这样悲伤的时刻也没有失态,绝不会让外人看笑话, 大家看了心中倒也觉得理所应当,这样的尹春才是她们熟悉的尹春, 是柔软却又极为坚韧的。
宋年没走,留到了最后, 冲尹春招手,温和地笑着:“来伞下,今天日头烈, 该晒黑了。”
照理说他这张脸不该这样笑,但这样的笑容挂在他唇边却也不显得别扭,反倒多了丝贵公子的体贴。
他这话不合时宜, 不合身份。
大家却也只会包容,因为他是宋年,从不需要看别人脸色。
尹春冷冷地瞥他一眼,一言未发。从前她绝对不会有这种冷淡的眼神,她一向是温柔的, 善解人意的, 可现在为了逼迫宋年她需要表现出这样的情绪。
让宋年以为她怨恨他,厌恶他, 这样他才会继续发疯。
不知是阳光太刺眼,还是他不满尹春无视他的举动, 他眯了眯眼睛,白皙的脸隐在伞下阴影处,神态显得有些阴鸷。
宋年盯着尹春看了一会儿,从身后保镖手里接过伞,抬步走到她身边,和她并肩而立,为她撑着伞,她脸颊上的皮肤从被阳光照耀着通透的白,变成了阴影下的冷白,像白瓷一样,多了丝清冷神秘的美感。
尹春没看他,宋年也慢慢移开视线,将脊背挺的更直了些,沉默良久,尹春知道宋年现在很紧张,因为听不见他的呼吸声和喘气声。
人在自在放松的情况下,呼吸是顺畅的,会有清浅平稳的呼吸声,即便很轻很细,离得近了也能听见。
可现在尹春却什么都听不见,说明宋年连呼吸都变得小心翼翼,是在刻意控制着,他很紧张。
还没等尹春开口,宋年突然开口,念了几个日期:“六月三日,六月十八日,七月二日,七月九日,选一个。”
他声音很平淡,像是随口说的。
尹春了解宋年,自然也懂他这看似没头没尾的话,他让她选结婚的日子,从这几个日子里选,想来这几个日期也是他千挑万选的,日子要好,还要快。
今天都已经五月二十二日了。
尹春一言未发,宋年终于又转头看她,盯着她微微颤动的睫羽看,眉心微微拧出细小的褶皱:“小春,你不想选的话,我就自己决定了。”
说着,他嗤笑一声:“从前我就是总把选择的权利交到你手上,现在竟又犯了这个毛病。”
“我来选吧,就六月三,越快越好。”
宋年忍耐着怒火,唱独角戏,直到他视线瞥见尹春无名指上戴着的婚戒,是她和李昊的婚戒。
钻石切割的非常完美,在阳光下折射出刺眼的光线。
宋年骤然抬起她的手,粗鲁地将婚戒顺着她手指撸了下来,紧紧攥在手心儿,而后一言不发地死死盯着她看。
尹春终于开口同他说话,唇瓣轻启,咒骂他:“疯子!”
宋年没说话,钻石戒指把手心硌的生疼。
葬礼结束后,尹家别墅
佣人端着咖啡,远远都能听见尹父怒吼的声音:“什么?你要嫁给宋年?”
“尹春你疯了吧!”
“李昊尸骨未寒,你就要再嫁,还要嫁给宋年!李昊死的时候宋年也在现场,说他同李昊的死无关,你信吗?”
“你明知他和李昊的死脱不了关系,竟还要嫁给他,李昊对你那么好,你还有一点良心吗?”
尹健像疯了一样指责尹春。
尹春却极为冷静,轻声细语:“我恨宋年,但并不妨碍我嫁给他。”
尹父还要再骂,尹母却突然开口,冷声呵斥:“够了,别再说了,小春长大了,做任何事都有她自己的考量,我支持她。”
尹父怒火攻心,被两母女气的发抖:“好好好,你们母女连心!”
说完,转身就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