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不去也没什么不同。”

　　闻言，宋年沉着脸，却又无法反驳。

　　车子平稳的开着，他沉默了一会儿，又别别扭扭的问：“今天也不约会吗？”

　　尹春没看他，视线一直看着手里的书，轻声细语的回答：“嗯，今天要和母亲上插花课。”

　　宋年烦闷，脸色紧绷，浑身冷嗖嗖的，甚至想直接把尹春手里的书抽走，让她的视线只落在自己身上，但他不敢。

　　他想尽办法吸引她注意力，沉声问：“看的什么书？”

　　尹春将书合上，温婉的笑着给他看封皮，封皮上写的是英文the Stockholm syndrome。

　　宋年拧着眉念出来，耳根微红，颇为不自在的问：“什么意思？”

　　尹春柔笑：“翻译过来就是斯德哥尔摩综合征。”

　　宋年不懂，沉声问：“那是什么？”

　　尹春莞尔，略微沉思了一下，突然猝不及防扇了宋年一巴掌，宋年捂着脸，神色怔怔，眼底都是震惊，盯着她，一脸的不敢置信，可随即尹春又将唇瓣贴上去，亲了他一下。

　　她笑着：“大概就是这样，伤害你的同时又给你一点甜头，等我再给你一巴掌时，你会伤心，但也会更期待随之而来的那个吻。”

　　宋年完全忽略重点，借机拿走她手里的书，唇瓣压了下来，喃喃：“一巴掌才换一个吻，不公平。”

　　“再亲亲我，小春。”

　　第十一天，尹春没来，第十二天的时候，她来了。

　　宋然问她：“你昨天怎么没来？”

　　尹春柔笑着含糊过去：“昨天有些事情。”

　　宋然没再多问，他只是看着尹春就觉得高兴。

　　后来，尹春来的频率变成两天一次，然后变成四天，再后来变成了一周。

　　尹春按照书上说的做，降低去的频率，能提高他的依赖和思念程度。

　　宋然已经消失快一个月了，着急的依然只有崔安娜。

　　宋然每天数着日子，等着尹春来，距离上次见面已经过去八天，她还是没来，他久违的将手机开机，想要联系尹春。

　　他没有充电器，充不了电，手机只有一点残存的电量，刚开机不到几秒，就又自动关机。

　　宋然很想念尹春。

　　他不知道的是，就是他开机的这几秒，崔安娜收到了定位提示的短信，她盯着短信位置，甚至来不及惊讶，只顾着欢喜宋然终于有消息了，她连忙拨打宋然电话，但打过去还是关机。

　　崔安娜甚至课都不上了，匆匆打车去了G展馆。

　　定位很精准，可现在G展馆不对外开放，她进不去，冷静下来之后，崔安娜突然觉得不安，抽丝剥茧的开始思考。

　　宋然怎么会在这里，明明这里不是对外开放的，他怎么会在里面，这里是小春的展馆，没有小春的允许，他根本就进不去，可小春要是知道宋然在这里，为什么却一直没告诉她呢？

　　小春和宋然之间不是有什么她不知道的秘密。

　　宋然定位出现在小春拥有的G展馆里，她现在已经没办法信任小春了，她甚至怀疑小春是囚禁了宋然，可小春一向温柔善良，也不像是会做出这种事的人啊。

　　崔安娜开始想，宋年知情吗？

　　不，宋年应该不知道，宋年不是这样的性格，他欺侮宋然从来都正大光明的，他不屑这些手段。

　　可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崔安娜越想越觉得脑子很乱。

　　她犹豫再三，还是选择给宋年发消息，让他到G展馆来，事情太复杂，她想当面跟他说，可宋年根本不在意她的短信，半晌都没有回应。

　　她等不及，直接给宋年打电话，那边接通后，她没说多余的话，只说了句：“宋然在G展馆。”

　　说完就挂了，她不信宋年能无动于衷。

　　如崔安娜所料，宋年很快就赶过来，眉眼阴沉的吓人，眼神凌厉如刀：“崔安娜，你最好说清楚。”

　　崔安娜给他看手机里的定位：“我在宋然手机里安了定位，显示他在G展馆里面，你自己看。”

　　宋年脸色越来越难看，他没再和崔安娜说什么，用录入的瞳孔解锁G展馆大门，径直走进去，崔安娜紧紧跟在他身后，他垂在身侧的手甚至都在抖，满门心思都在想，消失了将近一个月的宋然为什么会在小春这里，甚至连崔安娜看见他雕塑的难堪，都抛在脑后。

　　崔安娜按照手机上的定位，一直往前走，最后和宋年一起停在了一块巨大的玻璃镜子前，她焦急的转来转去：“定位上就显示在这里，怎么什么都没有？”

　　宋年阴沉沉的盯着这面镜子，能看清镜子里脸色极为难看的自己。

　　他看不见玻璃那一侧，宋然在和他对视，眼神阴郁，像淬了毒似的，俨然已经恨极了宋年和崔安娜。

　　为什么要找他，为什么！

　　为什么不放过他，他只是想安安静静的待在这里，只要尹春每天来看看他，他就已经满足了，觉得这样的日子再幸福不过！

　　为什么要破坏他的幸福！

　　崔安娜急的满头大汗，心脏不安跳动着，等她绕到另一侧时，却发现了一个隐秘的门，她心脏狂跳，手颤抖着扶住门把手，却迟迟不敢按下去。

　　宋年不知何时出现在她身后，一把将她推开，表情极为狠厉，利落的拧开门进去，门推开就看见宋然坐在桌边，正悠闲的搭着积木，手指白皙修长。

　　崔安娜扑过去，紧紧抱住他，哽咽：“宋然，你真的在这里！”

　　她退开身子，捧起他的脸，仔细检查：“你没事吧？小春为什么把你关在这里？”

　　宋然却一把推开她，眼神极为冰冷，吐出来的话像刀子一样，把崔安娜扎的鲜血淋漓：“别碰我。”

　　说着，他嗤笑一声：“小春没有关我，是我自愿待在这里的。”

　　“崔安娜，你知道我有多讨厌你嘛！你抱我的时候，我汗毛都会竖起来，你亲我的时候，我甚至想吐！”

　　“我根本就不爱你，从未喜欢过你，我喜欢的从来都只有尹春！”

　　崔安娜不敢置信，眼泪不知不觉掉下来，盯着他，唇瓣颤抖着，半天说不出话来，她摇着头，哭泣：“不是的，不是这样的。”

　　宋年环顾了一圈这个小房间，里面有许多东西，他都有同款，包括进来时宋然在搭的那个积木，这都是尹春买给宋然的，在他不知道的时候。

　　他来过G展馆许多次，竟都不知玻璃后面还有这样一方小天地，他脸上阴云密布，眼神阴鸷的仿佛地狱里爬上来的恶鬼，翻涌着惊涛骇浪。

　　原来是这样，这就是斯德哥尔摩，对吗？

　　宋年控制不住身体里暴怒的情绪，一把将桌子掀翻，而一脚狠狠踹在宋然肚子上，桌子后面就是床，宋然被踹的倒在床上，宋年暴怒，额角青筋直冒，俨然已经失去了理智，他拿过枕头，狠狠捂在宋然脸上，要杀了他。

　　崔安娜哭着扯住宋年肩膀：“不要，宋年。”

　　“不要，求你，不要！”

　　“他会窒息的。”

　　宋年侧头，脸上神情扭曲，神经质的笑着嘲弄：“崔安娜，他根本就不爱你，从这里出去了，他不会爱你，只要他活着就不会爱你。”

　　“他说你亲他的时候，他想吐，你不觉得你很可悲么！”

　　崔安娜瞬间怔愣在原地，阻止着宋年的手逐渐无力，缓缓垂落。

　　她侧头，明明在无声的哭着，可又冷眼看着被捂在枕头下的宋然，从挣扎到逐渐安静。

　　她和宋年杀人了……

　　同一时刻

　　仙和高这节课是体育课，中间休息，尹春坐在台阶上，刚拧开一瓶矿泉水，却突然觉得腹部一痛，像是被人狠狠踢了一脚，随即就是窒息的感觉，她猛烈的喘气，却依然憋闷至极，尹春想要自救，站起身来，大口大口呼吸，可缺氧的感觉依旧在持续。

　　尹春意识逐渐模糊，渐渐手脚无力，手中拿着的水瓶骤然掉落，水洒了一地板，她也随之晕倒在地上，温柔的长卷发铺了一地，水慢慢浸透她的衣服。

　　她彻底失去意识的前一刻，隐约听见周围人焦急围上来喊她小春的声音。

第63章 复盘后

　　尹家别墅, 二楼

　　尹春猛地睁开眼睛，剧烈喘息着，像搁浅的鱼在拼命呼吸, 胸腔起伏着，脸色苍白, 额头上满是冷汗，鬓边碎发都被汗水濡湿, 贴在脸颊边，胡乱的黏腻在雪白脖颈上, 整个人湿漉漉的，像刚从水里捞出来似的。

　　尹春惊魂未定, 倏地起身，坐起来，手扶着雪白脖颈, 神色怔怔的摸着，那股呼吸困难，缺氧憋闷导致肺部极疼的窒息感仿佛还萦绕着她, 挥之不去。

　　是宋然，他窒息了，她也被迫共感。

　　宋然绝不会自杀，相反，他很享受那种被关起来, 被人庇护的安全感, 清冷光线下尹春雪白的脸生寒，一向温柔的眸子眼底也浮现出晦暗。

　　是宋年, 只有他能进去G展馆，多半是他发现之后暴怒要杀了宋然, 系统063说过，宋年动手，她感受到的痛苦是双倍，也就是说她感受到的窒息痛苦是宋然的双倍，所以她很快就缺氧窒息晕过去了。

　　窒息的痛苦让她心有余悸。

　　那现在是什么情况？

　　宋年最后关头恢复理智，放过宋然，所以她也被救回来了？一想到这个念头，尹春脸色更冷了，她是完美主义者，计划失败让她觉得难以接受，同时涌上无法排解的烦躁焦虑，更让尹春头疼的是被发现后的一系列麻烦事情。

　　她还是觉得呼吸不畅，可能是精神上留下那种窒息痛苦还在作祟，尹春反反复复深呼吸几次，才觉得好些，不经意间抬眼瞥见床对面墙上挂着的珍珠白玉石装饰时钟，指针转动，恰好十二点整。

　　窗外很黑。

　　尹春想，她竟然已经昏过去这么久了，她还记得她是上午体育课中间休息时昏过去的，现在竟已经午夜十二点了。

　　她伸长了手，拿过搁在床头柜上的手机，宋然被发现在G展馆，她要面对许多质疑，无论宋年还是崔安娜，等待着她的都是一片腥风血雨，可按亮手机，看见屏幕上显示的时间，尹春却瞬间怔住。

　　屏幕上明晃晃写着九月六号，可她昏过去那天是十二月二号。

　　尹春极为震惊，但同时也愈发清醒冷静，大脑飞速运转，极快的就将事情串联起来。

　　宋年没有在关键时刻恢复理智，他杀了宋然，宋然死了，而她回到了三个月前，去Halse高尔夫球场打高尔夫的前一天晚上。

　　尹春并不觉得恐惧，甚至由衷的松口气，之前计划失败的烂摊子也不用她去处理了，重新开局。

　　她试探着轻声唤了一下：“063你在吗？”

　　“系统063……”

　　没人回应，系统063还在休眠，一切还只是能靠她自己。

　　尹春迅速复盘反思，现在重新开局，她要调整计划，还要验证许多东西，之前她的想法是既然被迫和宋然共感痛觉，那就把他囚禁起来，让任何人都伤害不到他就好了，这样她就也不会痛，不会影响到她的正常生活，直接选择了最简单粗暴的方法，根本没想着去寻找解绑痛感的办法。

　　现在宋然死了，她则重新回到三个月前，这是系统额外给她的唯一次机会，还是只要宋然一死，她就会陷入循环，直到解开共感痛觉为止？

　　这是尹春这次主要想验证的，这很重要，她最起码要知道自己是只有一条命，还是可以无限重来，系统063不在，没人能告诉她答案，她只能自己去寻找答案，直觉告诉尹春是后者，所以她愿意去冒险，让宋年再杀宋然一次。

　　她垂眸盯着自己细白的手心儿，指若削葱，肤如凝脂，这么漂亮的一双手，怎么能沾血，她做不来，还是让宋年上吧。

　　若想让宋年杀了宋然，很简单，她可以按部就班的照着重生前的路线走，继续冷眼看着宋然勾引崔安娜，照旧把宋然囚禁起来，最后宋年发现宋然在G展馆，就会暴怒杀了他。

　　只要她每一步都还按照重生前那么做，事情就会一成不变的发展，达成同样的结局，也能验证她的疑问，只是尹春有些腻了，重生前她筹谋许多，耗费不少心力，可还是被连累，痛了许多次，尤其是最后宋年杀了宋然时，她被迫双倍感受到的窒息感，让她痛苦不已，现在仍心有余悸，呼吸不畅。

　　不知宋年是按着宋然的头把他按在水里溺亡，还是捂住他的口鼻，活生生捂死他，总之尹春感受到的是双倍的痛苦，她没办法不迁怒于宋年。

　　一条命，还是无限重开？这次，尹春无异于赌徒。

　　若只有一条命，那她这次也会跟着宋然一起死，若是能无限重开，那她日后还有无数次试错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