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声一时陷入沉默,
四周的气氛一下子冷落下来,
可惜她并未觉察到个中的蹊跷,一口气喝光红酒,飞快地道了声谢。
池声看她一眼,
江雪萤还是咬着下唇,垂着眼睫,看起来心思根本没放在他身上。
他什么也没说,面无表情地端起酒杯拿到厨房清洗。
纵使表现得一副没什么异样,江雪萤还是有些失魂落魄地攥紧了袖口,心里也好像被什么东西一波波地收紧,大脑一片混乱。
铺天盖地的幸福感和自责感几乎要将她吞没。
就在这时,一阵玻璃破碎的动静突然打断了她的魂游天外的思绪,
她抬起眼。
“江雪萤。”池声垂眸,看着洗碗池里因为没拿稳摔碎的酒杯。心脏不自觉地被绞成一团。
江雪萤:“什么?”
不知道内心做了多少准备,才勉力淡声问出口,“你是不是——”
“后悔了?”
“什么?”江雪萤迷惘地抬起脸,有点儿没明白池声到底在说些什么。
“你是不是——”自顾自地看着看着水槽里散落的碎玻璃,每一片碎玻璃好像都是扎入眼球的利器。
池声面无表情地继续道,语气疏淡得刻意,尾音都微颤: “后悔跟我在一起了?”
否则,为什么刚刚一副心不在焉的表情,
将碎玻璃丢进垃圾桶里,池声无法不控制自己多想。
如果说刚刚他还觉得自己是这个世界上最幸福,也是最幸运的人的话,
那么现在——
则是最没有安全感的人。
是不是因为可怜他才答应的他,她是不是还惦记着陈洛川,是不是现在已经感到后悔了。
每一个猜测,都让池声心头的不安如野草般疯狂蔓延。
原来,开诚布公地在一起之后,并不是终点,而是患得患失的开始,
光是现在——
池声面色微变,轻轻阖上眼睫。
他稍微一想象陈洛川和江雪萤的接触,就忍不住被嫉妒吞没。
“你为什么会这么想?”这下江雪萤是彻底清醒了过来,迷惘之中震悚不已。
她愣了一下,放下心头的事,飞快地跳下沙发跑了过去,伸出双手,扳住池声的脸颊,正对自己。
没有抗拒,池声眼睫轻轻下落,表现得非常温驯,是一种极尽臣服的态度。
眉睫上沾着滴水珠,在她的注视下,摇摇欲坠。
“当然是真的。”虽然不知道池声何出此问,但江雪萤还是果断地一口咬定,“你觉得我会是那种随便就跟人交往的人吗?”
“不好意思,”说到这里,江雪萤顿了顿,歉疚地说:“我只是有点儿累了。”
池声这才闻言抬起眼,目光定定地落在她的身上,像是在反复确认她的真心。
过了好一会儿,垂眸低声道:“抱歉——”
“是我光顾着考虑自己,没想到这一点。”
“等着,我这就去给你铺床。你早点上床休息。”
-
虽然说出了“你睡我床都行”这种虎狼之辞,但池声还是口嫌体正直地帮她重新铺好了客房的床。
床铺很柔软,躺在床上,江雪萤努力闭上眼,可一闭上眼,眼前反反复复的就是那张照片和那首小诗。
反反复复一直不曾成眠。
这感觉很奇怪,江雪萤攥紧被褥,既窃喜于池声喜欢她这么多年,又害怕万一距离产生美,池声跟她谈过之后认识到她的本性,不喜欢她怎么办?
明明互通心意,喜欢的人也喜欢自己,这是世界上多幸运的事,可她到底在担心什么?
不知道过了多久,江雪萤这才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可惜梦中也不安稳。
大概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她做了个梦,
梦里的一切鲜明、真实得就像一个平行时空,
梦里的池声并没有跟她在一起。
一切都交际都产生于那支口红。
梦里,她没有丢过口红,也没去过他家,因为工作繁忙,又碍于他如今的社会地位财富,虽有过意动,但从未付诸实行,更没有后面那一系列的联系。
大概过了一年多左右,江雪萤突然收到了池声的婚礼请柬。
大红的请帖,显然是池声一笔一划,亲自书写的,笔力遒劲清峻。
梦中的江雪萤如遭雷击,完全不知道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发展的,根本没想明白这一切是怎么回事,她忙去翻请帖的内容,
新娘的名字模模糊糊,看不分明。
眼前一花,
她不知道什么时候又出现在婚礼现场,手上还攥着那张红色的请帖。
她怔怔的,身上还穿着那件睡衣拖鞋,容色狼狈,四周是柔软的绿色草坪,宾客们身着正装人来人往。
然而竟然也没人觉察到她的不合时宜,人人都有说有笑。
隐约间,似乎有人在喊她的名字,江雪萤下意识地抬头看了过去,却看到池声穿着一身筋骨挺拔的黑色西装,容色疏淡地站在她面前,“江雪萤,你来了?”
在他身侧还有一个穿着白色婚纱的女性,皮肤白皙光润,身材窈窕,眉眼弯弯。
问他,“这就是你那位老同学吗?”
“我……”她被眼前这一切惊呆了,手足无措慌乱得说不出话来,眼眶又酸又涨,呆呆得站在原地。
……谁来告诉她,到底出了什么事?
她跟池声不是在谈恋爱吗?
怎么一眨眼他就要结婚了?
“嗯。”回答她的是池声平静的嗓音,语气听上去就像是在提一个高中时关系不错的朋友,“她叫江雪萤,初中也跟我一个班的。”
女人惊讶地笑起来,“我之前都不知道。”
池声:“现在知道也不迟。”
略作交谈之后,女人就主动离开去招呼宾客,留她跟池声同学叙旧。
可江雪萤这个时候大脑混乱得很,根本不知道说些什么,只仰着脸,愣愣地看着池声。
……他是跟她分手了吗?
她下意识地想去拉他的衣角。
可在她开口前,池声的目光已淡淡地将她从头扫到脚,并未对她这狼狈的着装提出任何意义。
态度实际意义上的不冷不热。
“有事喊我,我先去招呼宾客。”
“等等!”如今的时间大概是初春,她穿着一双拖鞋,很快就冻得脚趾发红,可江雪萤这个时候却顾及不了这么多,只想赶快叫住池声。
她如今这副模样,大概是很可怜的。
因为这个时候,来往的宾客终于注意到了她这不合时宜的打扮,目光纷纷落在她身上,讶然私语。
可即便再可怜,池声也依然视若无睹。
“你要去哪里?”她愣愣地问,不知道说什么,挤了半天才艰难挤出这一句话来。
“帮某人招待宾客。”对上她的视线,池声微微垂眸,视线往向新娘的方向,嗓音冷淡。
但她却从他的眼底看出些不易觉察的温柔,
“毕竟某个人太笨了,万一婚礼上被人拐跑怎么办?”
“……”
话音刚落,眼前天旋地转,
江雪萤从噩梦中惊醒,出了一身冷汗,好半天才回过神来。
这个梦实在太过逼真,就算醒来之后,她的心神也依然没能从梦境中抽离出来,抱着膝盖坐在床上,怔了许久。
不知道过了多久,江雪萤眼睫微微一动,才蓦然或过神来,抬头看了眼窗外。
天色已然大亮,
她或许该去拍摄场地了。
像他们这种公司主要是录制综艺的时候才忙得连轴转,平常上午到公司的时间相对比较自由。
如今做了短视频之后,时间更加自由,早上起来基本上都是直奔拍摄场地,去公司的时间完全取决于什么时候拍完。
掏出手机给苗苗打了个电话,告诉她上午她可能要请个假,下午再去,之后,江雪萤就穿衣起床,推开门打算洗漱洗漱,给自己弄点吃的。
结果一推开门就看到池声正在往餐桌上摆早饭。
江雪萤愣了一下,走上前,“你还没走?”
池声:“请了一天假。”
说着,浅色的双眼扫了她一眼,“你呢?”
“哦,我请了半天。”看了眼桌上的三明治,江雪萤转身去卫生间洗漱。
等她梳洗完成,池声这边已经差不多把早饭摆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