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该是在洗手间。”周思慧从包里拿出车钥匙,递给她,“你先去车里等我,我找到手机就去找你。”
北方的冬天冷的要命,温莱缩着脖子跺跺脚,“那行,我先去车上等着,你快点啊。”
周思慧边往回走边说:“好。”
其实她也不确定手机还能不能找回来,毕竟都放那一个小时了,但是手机里很挺重要的照片,她要去试试。
果不其然,去了洗手间,找了一圈也没找到,又问了搞清洁的阿姨,也说没看到。
领班的经理说帮着问问,问完的结果是,没有。
周思慧道了谢,失魂落魄的再次从餐厅里走出,大片的雪花从半空中飘落下来,没多久,染白了她的头发。
她想了下,手机里最重要的东西就是她和宋祁的合照,不多,也就几张。交往时总以为会在一起很久,时间充裕,可以慢慢拍,哪怕每年几张,加在一起也会很多。
事实上,分手来的太突然,都没来得及照他们已经分开了。
这些年,每次换新手机,周思慧都会把那些合照导出放置到新手机里,怕丢了,她还专门存在了企鹅空间里。
不凑巧,前两天她发现她企鹅号被盗了,登录不上,申请也提交了,但是一直没追回。
想着手机里还有照片,大不了重新申请新号,重新上传,这下好了,都没戏了。
周思慧越想越颓,心也跟着一寸寸凉下来,想事情太投入,也没心情看路,差点摔倒。
“又不看路。”周思慧身体朝前扑时,有人拉住了她的胳膊,清冽的声音从身侧传来。
她连看都不用看,便知道是谁。
“你怎么还没走。”周思慧站直,抽出胳膊,手抄进口袋里,那副神情和在洗手间时天差地别。
疏离的仿若陌生人。
宋祁凝视着她,抬脚走近,把她困在他和电线杆子之间,手抵在电线杆子上,“还没谈完呢。”
“谈什么?”周思慧没料到他会突然靠近,后背贴着电线杆子,提醒,“这可是大街上,你别乱来。”
“什么叫乱来?”宋祁眼尾扬起,唇角淡扯,含笑睥睨着她的神情,像极了在云大时痞坏的模样。
“这样?”他脸放大在周思慧眼前,周思慧甚至能看清他每根眼睫,还能看到他脸上细密的毛孔。
他眼尾有两道细小的纹路,不笑的时候看不出。
可能是经常熬夜的关系,眼睑下方有些黑晕,颜色不重,但近距离看的话还是能一眼看出。
他瞳仁还是如之前那般绽亮迷人,周思慧险些迷失在他炙热的眼神中。
她拘谨地后退了些,一侧的脚跟贴上了电线杆子,为了拉开距离,她身体挺得笔直。
见他一直往前凑,她贝齿咬了下唇畔,开口:“宋祁。”
无论过去多久,她声音依旧,又轻又软,没什么威慑力。
像是羽毛在心尖拂过,宋祁的心隐隐痒了下,喉结跟着滚了滚,做了个吞咽的动作。
“你要说话就说话,别靠这么近。”周思慧被他灼热的气息笼罩着,呼吸都有些困难了,见语言劝不动他,她干脆上手,伸手推他,“离远些。”
她许是太多年没和男性亲密接触了,忽略了他们自身的力量,她用尽全力的推,宋祁身体纹丝不动。
而且,他唇角笑意加深,似乎,很享受这种“近距离的亲密接触”。
周思慧推不动,仰头去看他,见他笑,也不知道哪根筋不对,或许是气糊涂了,抬手,拧了下他胸口的位置。
以前两人在一起的时候,她生气了也会拧他,隔着衣服,胸口,手臂,都拧过。
不过那些都是情侣间的小情趣,是宋祁纵容的结果,她拧的开心,宋祁乐意配合。
可七年未见,又是眼下这种“陌生”的关系,做出这样亲密的举动有些逾矩了。
周思慧拧完才意识到了不对,又尴尬又心慌,一方面怕宋祁看出什么,一方面也怕他取笑她。
曾经他就爱笑她,笑完便把她搂在怀里哄。
嘴里还说着让人脸红心跳加速的话。
她也不知道自己从什么时候开始,就吃他这套了,他一哄,她立马好。
宋祁握住她的手腕,把她往前扯了下,纤长的睫毛上染着光,眼底含着笑,“来,继续。”
这人,又来了。
失误了一次,周思慧不可能再失误第二次,她抽出手,“不理你了。”
越过他就要走,被宋祁拦住,她腕间再次传来滚烫的触感,周思慧心一慌,听到他说:“你还没回答我呢?”
“回答什么?”
“再给我次机会,嗯?”
风裹挟着雪拂到她脸上,周思慧脸颊很冰,可她的心却是火热的,火热不太贴切,应该是像火山爆发般。
心跳很快。
感觉心都不是自己的了。
意识也有些混乱,他他他这是在求复合吗??
周思慧太紧张,喉咙有些发干,她咽了下口水,这才好了些,至少可以正常说话了。
“宋祁。”她就着吹拂过来的风,轻唤了一声。
宋祁最喜欢她叫他名字,每次听到她叫他,他心都会很痒,像是有什么在挠。
“嗯,我在。”宋祁回。
“既然你知道了当年分手的真相,那你就应该知道……”周思慧抿了抿唇,组织了下语言,“就应该知道我家里的情况,我们——”
她缓缓抬起头,眼神坚定,“不合适。”
“为什么不合适?”
“门不当户不对。”
七年后再次说起这件事,周思慧心痛依旧,她压下不适,尽量用平和的语气阐述。
“我爸爸和我妈妈在我高考结束后离婚了,我妈因为离婚这件事患上了抑郁症,好的时候很好,发病的时候很严重。”
“我爸后来再婚了,那个女人不能生孩子,也就是说,我以后要赡养我妈我爸,或许还包括那个女人。”
“对了,我家里还有个八十多岁的奶奶,需要每月寄生活费回去。”
周思慧边说边红了眼眶,“这两年生意不好做,我爸那有些入不敷出,奶奶的生活费都要我给。”
“哦,还有我妈,她的衣食住行我都要负担。”
“所以宋祁,”周思慧眼睫轻颤着说,“我不想把属于我的负担加在你的身上。”
“既然七年前我们已经分手了,那就,这样吧。”
“你值得更好的。”
“要是我愿意呢?”宋祁等她说完,认真问道,“我要是不介意呢?”
周思慧逼退眼底的湿意,一字一顿说:“我介意。”
-
那晚的谈话到此为止。
温莱找来时发现周思慧正倚着电线杆低头哭泣,她急忙跑过来,拉过周思慧的手,问:“会会怎么了?谁欺负你了吗?快告诉我是谁?老娘揍死他?”
周思慧没说话只是不断摇头,眼泪顺着眼角流淌下来,甩动间看落到了地上,浸润在积雪里。
不知是雪淹没了泪水还是泪水融进了雪里。
“没谁。”
“没谁你哭什么?”
显然温莱并没有相信她的说词,“难道是宋祁?”
周思慧不能听到宋祁的名字,听一次心痛一次,她又想起了他刚才看她的样子。
双眉皱到一起,纤长的睫毛上淌着湿意,眼睛通红通红的,眼底下方淌着水汽,就像眼睛浸润到了水里。
眼尾的那抹红,尤为扎心。
这种感觉很不好,周思慧哭得更凶了。
温莱一直觉得这些年周思慧都绷着一根弦,工作的事家里的事,她爸的事她妈的事,每天累死累活的,连哭都奢侈。
其实哭哭挺好的,释放下紧绷的情绪,对身体也好。
她没劝,就那么任周思慧哭着。
等她哭累了,扶着她上了车。
周思慧是真累了,上车后,头倚着车窗,眼睛缓缓闭上,眼泪唰一下顺着眼角无声落了下来。
滑进她的衣领里,隐约映出一小片泪渍。
开车开出好久,她情绪平复后,才慢慢睁开眼。
温莱看了眼她握在手里的手机,“在洗手间找到的?”
周思慧也顺着她眼神看了眼,摇头:“不是。”
“嗯?那在哪?”
“宋祁。”
“宋祁捡到了你的手机?”
“嗯。”
“在女洗手间?”
“……”
后来周思慧把在洗手间发生的事情大致讲了下,略过了宋祁亲她那段。
“天,宋祁太敢了。”温莱扬眉问,“那你怎么回答的?”
“……没同意。”周思慧声音听着有气无力的,眼睛太酸涩,她眯了下又睁开。
“为什么不同意?”温莱说,“分手真相他也知道了,重点是他还爱着你,你干嘛不同意重新在一起?”
“难道你不爱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