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了?”江景行失笑,“为什么这样看着我?”
“就是忽然有点不太认识你这个人。”申梨叹气,似笑非笑,“以前觉得我挺了解你的,现在又觉得,我好像也不是那么了解你。”
这话听着像是讽刺。
江景行垂着眼帘,右手把玩着一只粉瓷茶杯,淡笑道:“你要我请你吃饭,我请了。你说的,地方我定,我定了。我既来了,也定了地方,你又不开心了?你们女人的心思,真是难猜。”
申梨轻笑:“女人的心思有什么难猜的?我倒是觉得,四哥你的心,才真是海底针,摸也摸不到呢。”
他神色不变,十指交叠,后仰靠入椅背里:“这话怎么说?”
这种时候还是这副潇洒仪态。
申梨在心里冷笑,既佩服又有些恼恨。
“那天不是一副要杀了我的样子吗?怎么,今天又改变主意了?”
“我什么时候要杀了你了?我们从小一起长大,比亲兄妹还亲,我怎么会呢?我疼你还来不及呢。”
申梨嗤笑:“我差点就信了。真是想不到,四哥为了一个女人竟然能这么低头,还睁着眼睛说瞎话。”
她莞尔,也像是讽刺,“四哥这么要强,从来不跟人低头的。怎么,难道我那天说的都是真的?”
“当然是假的。”他笑。
“假的你怕成这样?”她也跟他笑,挑眉,“还是,有些真,有些假?而你最怕她知道的那些,是真的?”
她目光灼灼,虽然是在微笑,却饱含深意。
满满的讽刺意味。
江景行迎视着她的视线,反倒悠悠然一笑,就靠在那椅背里低头点了一根烟:“我是怕啊。好不容易结了这么一桩婚,日子太平着呢,也不用天天应付老头子安排的那些个相亲了。你要是给我这么一搅合,她不干了,非要跟我离婚怎么办?我这安生日子不是没了?”
“你就是怕这个?只是怕这个?”她不屑地瞥了他一眼,俏脸微扬,冷笑道,“你别把我当傻子。我还不知道你吗?你要不喜欢她,至于这么害怕?她没那么重要吗?”
“重要什么?就是合法妻子,一个摆设。”他喷一口烟,欠身将烟灰缸轻轻拨到眼前,慢条斯理地就着掸了掸。
申梨望着他浑不在意的模样,心里不信,却也有几分犹疑。
只因他这人自小就不会格外耽溺于某件事物,专心事业,何况是小情小爱。
优秀的人大多都很吝惜付出感情,绝不会让自己受困于某种绝境。
只是,女人的第六感是不讲道理的。
她就是有种强烈的直觉,他很在意温蓝,强烈到不讲道理。
申梨望着他,忽而笑道:“我知道你是在诓我。你这么说,无非是怕我继续对付她。四哥,你不怕我录音啊?”
他倏忽抬头。
虽然眼神中的光芒收得很快,但她还是看到了。
申梨咬牙,冷笑,有一种再度被欺骗的愤恨:“关心则乱,看来你真是爱惨了她。要换了以前,甭管我说什么,你眉毛都不会动一下。”
见她这样恨,目光冷得像是冰渣子,他反而放松下来,淡淡笑着闭上了眼睛,似是闭目养神。
“没必要,真没必要。阿梨,我们认识这么多年,何必呢?为什么一定要跟我作对?跟我作对会有什么下场你不知道?这好玩吗?”
申梨也不怕,笑着说:“要是我就想跟你玩呢?”
他悠然起身,绕着她走了半圈,忽而俯身按住她后颈,贴她耳边道:“跟我玩?你也不怕被我玩死!”
她背脊僵硬,好似有无边的寒意缓缓从脚底升起。
虽然知道他不是什么善茬,可到底也没有见过他真的发狠的样子。
两家是世交,她也是他的发小,她真不觉得他会对自己怎么样。但这一刻,她忽然有种感觉,他会,他什么都敢,他没什么不敢做的。
……
申梨这几天心绪不宁,总感觉江景行要报复她。
好几次她都想服软算了,可拿起电话,又觉得咽不下这口气。
这日家里来了电话,让她回家一趟。
申梨想着很久都没回去了,便应了下来:“这个礼拜六我回去一趟吧。爸,您和妈最近身体还……”
话音未落,申兆远已经把电话掐了。
申梨看着忙音不断的手机,手心下意识收紧,过了会儿又松开,只是冷笑一声,将手机扔回了桌上。
礼拜六,她忙到晚上才回去。
路上申兆远给她发了两条短信催促,她还纳闷。
她爸平时从来不管她几点回去的。
直到踏入客厅,看到端坐在沙发里跟他爸聊天的江景行,她才明白为什么。
不知为何,脚底有些发软,总有些不吉祥的念头。
“爸。”她犹豫会儿才走过去,又对江景行喊,“四哥。”
申兆远没看她,只是对她招了招手。
她会意,乖顺地俯身贴近。
可还没完全伏低,就听得“啪”一声巨响——她整个人被扇倒在沙发里。
她捂着火辣辣的半边脸,过了会儿才反应过来,难以置信地抬起头:“爸你为什么打我?”
“你还有脸问我为什么打你?!”申兆远怒不可遏,“你四哥从小看着你长大,他对你这么好。你呢?你都干了什么?!”
申梨心里一突,既惶恐又不可置信,猛地看向江景行。
她不认为江景行会把这种事情告诉申兆远。
这不是给他自己难堪吗?
可脸上火辣辣的疼痛提醒她,这一切都是真的。他竟然不顾自己的脸面,也要把她拖下水。
真够豁得出去的。
只是,申兆远接下来的话却让她瞠目结舌:“我怎么会生出你这么厚颜无耻的女儿?你四哥已经结婚了,你这么眼巴巴黏着他是几个意思?当初我就说过,不许你进娱乐圈!好的没学,尽学了这一身的寡廉鲜耻!”
申梨又羞又恼:“这跟我进圈有什么关系……”
“我的脸都让你丢光了!”申兆远都要疯了,指着她的鼻子,“你今天就给我退圈,待家里哪儿都别给我去!”
“这不可能!”申梨又气又荒诞,瞪向江景行,又瞪向他,“你相信一个外人你也不相信你自己的女儿?!你没毛病吧?!”
“你这个忤逆女……”
“申伯父,公司还有事,我先告辞了,改日再登门拜访。”江景行不想听下去了,站起来道。
申兆远忙起身送他:“好好好,你慢走。”态度虽亲切,到底还是存着几分小心。
申梨却一直瞪着他,眼神不屑,似乎是瞧不上他这么卑劣的手段。
他却对她笑了笑,转身离开。
……
温蓝在网上看到申梨退圈的消息还觉得不可思议。
但这就是事实。
她的退圈理由是这个圈子太累了,想回去追求自己的生活,用粉丝的话来说,那就是回家继承家产。
正思索,门“咔哒”一声响了。
她抬头,看到一身西装的江景行回来,弯腰将文件袋搁到桌上,低头脱鞋子。
她有好几天没见他了:“这次出差怎么这么久?”
“处理一件比较麻烦的事情。”
“处理完了?”
他点头:“算是吧。”
她向来不过问他工作上的事情,随便问了两句就回头跟叶慧慧发消息了,关于首秀秀场的事情。
身边听到脚步声,她诧异抬头。
人已经被他搂进怀里。
江景行的怀抱热烈又充满窒息感,紧紧搂着她,好像要把她勒进身体里,偏偏他一句话都没说,侧脸安静。
温蓝皱着眉头看他:“干嘛?”
他无声地笑了笑:“没什么,就是忽然想要抱抱你。”
她都笑了:“你这模样——”她忽然仰起脸,认真地说,“真挺像豪门深闺怨妇的,还是那种天天患得患失怕被人给甩了、求抱抱的那种。”
江景行:“……”
虽没说话,他唇角挑起的那一丝弧度,怎么看怎么讽刺:“你这个女人……”
温蓝眼睛里的笑意也放大,抬手抱住他。
好几天没见他,居然还有那么一点想念,她都怀疑自己脑子出问题了。
但这种感觉,是这样不讲道理。
思念一个人的感觉,就是你做事情时会有种不自然的恍惚感,没有办法投入,当你想要拿起手机给他发一个消息时,又碍着脸面犹豫着放下手机。
当你看到聊天界面时空空如也时,你又会忍不住在心里别扭地骂他:没良心!
明明很想要发一条消息,心里又很不爽。
瞧瞧他嘴上说的,真有那么在乎她他干嘛不先给她发?
工作真有那么忙?还是就不想发。
他还老说她,他自己不也是这样?这人是真难猜。
“有没有想我?”他好似能透过她的眼神看到她心里,忽然这样问。
温蓝被问蒙了,表情有那一刹那的怔松。
便有点像是恍神,因为被他说中心事的那种恍神。
一秒后,她马上恢复如常:“有点吧。”
语气漫不经心的,像是假的,也像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