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需要。”路柠故意凶巴巴地说。
秦戍一乐,舌尖裹挟着嘴里的薄荷糖绕了一圈,嘎嘣两下咬碎,说话都带出一股清凉好闻的清淡味道:
“果然是高材生,就是不一样啊。”
这人嘴里没几句正经话,路柠不打算搭理他,正襟危坐,再次打开电脑。
看到空白的文档时,她懵了。
秦戍见她突变的脸色,伸脖子往电脑上看了眼,顺便问:“怎么了?”
路柠喃喃道:“刚才忘记点保存了……”
秦戍这下笑得更厉害,一点儿也不觉得他的笑容对此刻的路柠来说,造成了多大的伤害。
路柠眼神哀怨,赌气地说:“这有什么好笑的?!”
“来,”秦戍的笑意丝毫不收敛,指骨敲了下桌面,从桌子上跳下来,“哥哥给你看看。”
路柠打算给他让座,但是周围人实在太多,她刚站起来,就有一个举着自拍杆的同学差点儿挥杆子打到她脸上。
秦戍的手掌按在她左肩上,把她按回去,顺势绕到她的另一边,按在她肩上的手负在背后,右手去够鼠标。
秦戍弯腰倾身,用身体为路柠隔出一方不会受到挤压的空间。两颗脑袋紧紧挨着,路柠可以看清他脸上上妆的痕迹。
他只涂了薄薄一层粉底,并不显得过分白皙柔弱,眉骨高挺,眼窝深邃,尖尖的桃花眼尾上挑。
男人专注的样子很帅。
路柠一时间看出了神。
周遭噪音退潮,路柠只听得见自己砰砰的心跳声。
秦戍很快把路柠弄丢的源文件找回来,一些很明显的字眼不可避免被他看到,他大概知道这个东西是什么,挑了挑眉,转头时,撞进了一双清亮的眸子里。
四目相对不过一瞬间,路柠飞快移开眼神,脸热热的,眼睛不知道该看哪里,只好怔怔看着电脑发呆。
呆了好一会儿,她突然意识到,自己的文件恢复了诶。
“谢,谢,谢谢。”路柠闭上了眼,忍不住去咬嘴唇。
她怎么结巴了啊QAQ
身侧传来一声闷笑,看着女孩红透的耳尖,秦戍难得没有笑得放肆,多少照顾女孩儿的脸面。长指拿起桌上的草莓糖,拆开糖纸,递到路柠面前。
“请你吃糖。”
鼻尖下是酸甜的草莓味儿,路柠眼睛张开一条缝,看见那颗红润的草莓糖,脑子里有根弦一路火花带闪电,噼里啪啦滋到神经末梢,余韵里都在颤栗。
她不知道自己当时是怎么想的,或者说,已经没有办法思考了。
路柠张口,直接衔住了草莓糖,抿进口中,柔软的唇瓣和干燥的指腹一触而过。
她明显感觉到面前的手僵住了。
紧接着,身侧的笑声再次传来,不再克制,张扬明朗。
路柠彻底不敢动了,草莓糖在口中化开,酸味刺激唾液分泌,她连吞咽口水的动作都不敢有。
路柠感觉到秦戍直起身子,面前的手很自然地向上移,在她发顶轻揉两下,随后不知去向。和他找文件时的动作一样,亲昵却又不失分寸,无形中消解她的尴尬。
就在路柠准备松一口气时,头顶上方,秦戍惯常揶揄的语气响起,染上尚未来得及消散的笑意。
“保研的高材生,”他停顿了一秒,拈糖的指腹背在身后摩挲,看路柠两颊绯红,还是没忍住,坏心大起,故作正经地问,“我的手指,甜吗?”
第10章 特效伤
路柠小脸爆红,她觉得是不是化妆间人太多了,所以又热又闷,她都快喘不过气了,一双水润的眸子亮晶晶的,无措地看着秦戍。
秦戍见不得这眼神,视线下移,落在了她的唇上。
就是这双唇瓣,粉粉嫩嫩的,中间一颗不太明显的唇珠,像刚熟透的樱桃,轻轻擦过他的手指。
半晌,他滚了滚喉结,再张口时,声音低了许多。
“你涂的什么口红?”
路柠一滞,认真思索后,回答道:“没涂,口红下场后就擦掉了。”
秦戍深呼吸一口气,心里啐了句自己真不是个东西,大发慈悲,主动引到正经话题上去。
“不小心看见了你的文件,向你道歉。”
“没,不用道歉的。”路柠说的很快,说完,又觉得这样会不会显得自己太急切太主动了,她抿抿唇,往回找补,慢吞吞地说,“是保研资料,没什么不能看的。”
秦戍笑了下:“打算保哪啊?”
路柠说:“医学院。”
秦戍挑眉:“你不是学生物的?”
路柠讶异于他竟然能知道自己的专业,她好像没告诉过他吧?
不过也有可能是她说过,但是忘记了。
总之,路柠没多想,面前的人乖张张扬,和她的性格相去甚远,但不知道为什么,路柠相信他是个可靠的人。
她说:“生物系也有很多不同的专业,我们的专业是可以保研去学医的。”
秦戍点了点头,像长辈一样,又问:“喜欢当医生的话,为什么不一开始就学临床医学,半路改道虽然可以,但是应该没有那么轻松。”
路柠默了默,明艳的脸蛋染上黯色。
“我不喜欢当医生,是爸妈很想让我学医,我和他们争执了一下,妈妈说,本科可以尊重我的意愿不学医,那就来学现在的专业,这样以后深造,还是可以去医学院。”
“这也算尊重你的意愿?”
秦戍口无遮拦惯了,脱口而出后,触及路柠苦闷的眼神,他又改口:
“不是,我是说……”
“没什么。”路柠摆摆手,转身趴在键盘上,小小的背影十分寂寥。
盯着屏幕上的字,她嘟囔道:“其实,你说的没错,可那是我的妈妈,不听她的,我还能听谁的?”
“当然是听你自己的。”
秦戍的声音张扬坚定,仿佛他说他下一秒就要登上去月球的飞行器也不是不可以。
莫名其妙的,路柠长久静寂的心燃起一簇火焰,她偏头去看力量的来源。
对坚定理想主义的人,她总是很崇拜,因此看秦戍时,也蒙上了一层偶像的滤镜。
“你高考分数那么高,高中学习一定很努力,是为了现在很喜欢的专业,还有这身军装吧?”
本想从秦戍这里喝一碗励志的鸡汤,谁知,秦戍却摇了摇头,笑容里带几分嘲意,些许苦涩。
“我劝你,不是因为我是这样的人,而是因为,我知道被迫选择不喜欢的道路,走下去会有多痛苦。”
“所以,别后悔,听自己的。”
-
秦戍的那句别后悔,让路柠选择了本科时最喜欢的植物研究方向,当时她去过的实验室,责任人是陈文远教授,也就是老陈。
后来,路柠跟着老陈来到了黎阳坝。
最开始,苏雅君因为她的选择,和她生了好久的气,一晃四个年头过去,路柠的研究成果频频在核心期刊上发表论文,科研方面建树颇高,继续做下去的话,前途不可限量。
苏雅君这才接受了。
只还是会经常抱怨黎阳坝环境不好,让路柠受苦了,不如留在江城。
路柠闲闲敲着剧本的封壳,心说再多的苦也都吃过了,习惯了,硬生生把她从当初走不了二里路的大小姐,磨练成了如今爬两小时山都不会累的乡野村妇。
今天的戏份用不着她,主要是秦戍的镜头,姜半夏提前过来跟她学习如何采集标本,路柠挥挥小铲子,带着对完戏的姜半夏去了没人的小路上。
他们现处的地方海拔不是很高,相当于半山腰的位置,为了拍秦叔摔下山的镜头,剧组特意找了个天然形成的大坑。
这里的草木都是比较常见的,路柠扫了眼,没有什么珍稀植物,便放开了手让姜半夏去挖。
“先随便挖棵草试试,像这种,连根拔起,挖的时候注意,别损坏根茎。”
路柠边说边蹲下,挑了一棵蒲公英,手指剥开一旁的草叶和石块,用铲子松土,徒手把蒲公英拔了起来,抖掉根系上多余的泥。
头天夜里刚下过大雨,这里的土都凝成湿块,很容易就弄脏了手和衣服。
面对路柠递过来的蒲公英,姜半夏很是嫌弃,翘起两根手指捏住,离自己远远的。
“好脏啊,你们平时出野外都不带手套吗?”
“蒲公英没有刺又没有毒,带什么手套?”路柠直接把铲子也塞她手里,“别娇气,赶紧挖,现在学会了,剧播出的时候才不会有人骂你不敬业。”
姜半夏瘪着嘴,心里不愿意,但也不得不承认路柠说的是对的。
她哦了声,脸皱成了包子褶,龇牙咧嘴地挖草。
路柠在一旁看的好笑,念在姐妹情的份上,她出言安慰道:“我最开始也和你一样,或者说,比你还娇气。”
来黎阳坝之前,路柠没吃过生活上的苦,没干过体力活,像朵温室里的花,从未经历日晒雨淋。
刚进大学校门时,甚至还因为一些十分龟毛的生活习惯,被韩韵和陈悦可在背后痛批她是豌豆公主,娇贵得很,吃不得食堂的饭,宿舍的硬板床须得垫上席梦思,晚上十点熄灯睡觉,不论多热的天气,空调不能低于28度,最多开到凌晨一点就必须关掉……
第一节 动物学解剖课上,同组的同学让她帮忙拿镊子夹一下骨头,她被吓到当场眨巴出豆大的泪珠,呜呜咽咽地说:“老鼠,呜呜呜,好可怕……”
娇气包,事儿精。
为了这两点,哪怕她长得好看,初进校就被评选为校花,也没有很多人愿意接近她,有见色起意想追求她的男生,在了解她后,不过三天就会打退堂鼓。
路柠一度伤心难过吃不下饭,瘦了很多,落在别人眼里,又变成了公主病犯,都是自己作出来的。
刚十八岁的路柠面对别人的不理解,只能硬着头皮和别人相处。
韩韵在院系里是个人来疯,认识的人多,过生日的时候请了一大帮人去KTV聚会。
看在室友的面子上,她假模假样问路柠去不去,本以为娇贵的小公主看不上他们这种平民聚会,谁知路柠极诚恳地点了点头:
“我去。”
并且随后掏出了她精心挑选的卡地亚手镯作为生日礼物送给她,韩韵当即瞠目,既震惊又客气地说,这不好吧?
路柠笑笑,露出两个可爱的小梨涡:“你过生日你最大,没什么不好的呀,一定要收下我的心意。”
没有人能拒绝和富婆妹妹贴贴,韩韵当天亲自挽着路柠胳膊把她郑重介绍给所有人。
KTV包厢里灯红酒绿,目眩神迷,大家都举杯祝韩韵生日快乐,路柠被韩韵夹带着也站在C位,大家给韩韵面子,喝酒时顺带着碰了碰路柠的酒杯。
路柠有种被大家接受的欣喜,同时为了不想扫韩韵的兴,不喝酒的她并没有拒绝,每次只抿一小口,最后竟也喝了一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