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这个活儿还是很轻松的。
顾念全程都很有职业道德地替谢锦临应付那些他不怎么耐烦搭理又不能直接甩面子的长辈以及谢氏合作伙伴。
一晚上收获了许多“念念长大了”“念念越长越好看了”的夸赞。
都是生意场上的人精,不管他们心里怎么看她,面上总是一副“你是我看着你长大的孩子”的姿态。
相比之下那些跟着长辈来涨见识的年轻人就没那么沉得住气了,认识顾念的忍不住暗自和熟人议论几句,不认识顾念的则是开始打听她是谁家的。为什么看起来和他们差不多大,打交道的人却差了一辈?
关键是对上那些他们平时说话得夹起尾巴的长辈,顾念始终游刃有余地和他们谈笑寒暄,不管看见谁都没有怯场。
跟着父母过来参加酒会的方轻漪也注意到了相携而来的顾念两人。
顾念在学校穿着打扮都很休闲,今晚显然是因为要出席这种大半都是成年人的场合,所以从礼服到妆容都与她平时的风格看起来大相径庭,整个人看起来分外明艳照人。
站在她身边的若不是从小便被养得矜贵过人的谢锦临,怕是很难与她相衬。
最重要的是她对谢锦临的一切非常熟悉,熟悉到足以让她落落大方地应付在场的大半宾客。
方爸注意到方轻漪一直看着顾念两人的方向,低头问她:“你和他们好像是校友,是不是认识?要不要过去跟他们打个招呼?怕我们过去不自在的话,你自己过去就好,一会开拍了你再来找我们。”
方轻漪回过神来,有些勉强地笑了一下,点头说:“好,我去找他们。”
今天下午方轻漪去找沈熙,和平时一样听沈熙弹琴。
沈熙弹了一手自己写的新曲子。
方轻漪问他,是给我写的吗?
明知道答案很可能不是,方轻漪还是问了出口。
回答她的是沈熙的沉默。
沈熙其实并不擅长说谎。
为难的时候尾指和无名指甚至会轻轻发颤。
方轻漪和他实在太熟悉了,能从他的动作、他的神态乃至于他的沉默里看出他的所有想法。
歌不是为她写的。
她没有再问他是为谁写的。
“我们分手吧。”
方轻漪终究还是主动说出了这句话。
沈熙急切地站起来,拉着她说从来没想过要和她分手,说他们说好毕业就会结婚,说他心里一直只有她,说他们从偷偷恋爱到获得父母的认同,一路走过来多么不容易。
可是他的琴声不是这么说的。
他这辈子最爱的就是弹钢琴,所以他所有的最真实的想法都蕴藏在他的琴声里。
也许比起顾念他还是更想和她步入婚姻殿堂,但是她为什么要忍受自己的未来丈夫心里藏着另一个人?不管那个人是他的灵感缪斯也好,是他的灵魂伴侣也罢,那都等同于他心里头有个属于别人的、她永远进不去的位置。
七年的感情不可能说放下就放下。
但是不能忍受就是不能忍受。
方轻漪当机立断地说了分手。
现在再看到顾念,方轻漪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什么心情。
她缓缓抬脚朝顾念走了过去,并没有想好走到顾念面前时要说点什么好。
顾念很快注意到朝她们走来的方轻漪。
她看出方轻漪状态不太对。
顾念凑近和谢锦临耳语了两句。
谢锦临看了眼她,又看了眼方轻漪,随意地答:“想去就去,和我说做什么?”
顾念就主动上前把有些不在状态的方轻漪拉到了相对安静的露台。
露台上清新的空气吸入胸腔,让方轻漪积郁在心头的难过散了一些,理智也慢慢回笼。
“对不起,我……”方轻漪好不容易开了口,却还是不知该说什么好。
她很清楚她和沈熙分手的事其实怪不到顾念头上,可是她还是难以控制自己的情绪。
看到安静站在一边陪她梳理自己心情的顾念,方轻漪忽然伸手抱着顾念开始控制不住地掉眼泪:“……我们认识十几年,在一起七年,我以为我们会结婚的。真的,我以为我们会结婚的。”
顾念没想到方轻漪会突然抱上来。
她其实并没有很强的同理心,很多时候都感受不到难受或痛苦的情绪。
顾念只能抬手拍了拍方轻漪的背。
“婚前发现不适合,总比婚后发现不适合好。”
顾念用自己的想法宽慰了一句。
她正要再安慰安慰方轻漪,就看到露台门被人拉开了,谢锦临臭着一张脸站在那里看着她们。
顾念用口型让他快退回去把门带上。
谢锦临根本不理她,就那么杵在那里一步都不挪动。
顾念气结。
这人什么毛病!
方轻漪注意到有人来了,很快松开抱着顾念的手背过身去擦眼泪。
顾念走过去想把谢锦临推出露台。
同时继续用口型警告他。
——这还不是你献殷勤的时候!
想趁虚而入也不用这么着急吧?
谢锦临不仅岿然不动,还要趁方轻漪正背对着她们想俯下头来亲她的唇。
顾念赶紧把他给推远。
……这人到底什么毛病!
第22章
“会不会做和喜不喜欢做是两回事。”
方轻漪很快收拾好情绪转过身来。
见谢锦临已经不在露台了,她暗暗松了一口气,对顾念说:“我没事了,你去忙吧,不用管我的。”
顾念走到露台栏杆前与方轻漪并肩站了一会儿,才说:“我是故意答应双人合奏的。”
一开始只是恰逢其会地过去邂逅,可后面沈熙提出双人合奏这个提议她其实可以拒绝。
如果沈熙真的对方轻漪情深似海,看也不看别人一眼,就算是谢锦临再要求她去做点什么,她也不会再继续。
但沈熙动摇了。
方轻漪人很好。
顾念转头望向方轻漪。
顾念有一双很好看的眼睛,当她注视着你的时候你会觉得仿佛全世界的温柔正齐齐把你包围。
但是如果认真看进她的眼底去,会发现这份温柔背后藏着永远不会动摇的冷静。
方轻漪手攥着栏杆。
“他不适合你。”
顾念说出自己的看法。
“如果我的做法伤害到了你,对不起。”
方轻漪又想哭了。
顾念给她递了张纸巾,感觉谢锦临的身影又在露台门后掠动,担心他等得不耐烦干出点什么出格事来,只能把方轻漪留在露台上自己安静一会儿。
顾念拉开露台门,果然看到谢锦临就站在那里。
让她想起嗅到饲养员在门外后开始不断扒拉门的小狗。
颜姗姗偶尔会说起她家养的狗狗,说是她每次回家都会被这么热烈欢迎,这种热情在夏天会让她有点犯愁,因为一开门它就会激动地改成扒拉她小腿。
穿裙子的时候她老担心自己腿会被抓花。
顾念很喜欢听颜姗姗她们讲这些生活里的小烦恼和小快乐。
知道谢锦临纯粹是不想自己去应付人,顾念上前继续挽着谢锦临的手再次走入那纸醉金迷的名利交际场中。
方轻漪收拾好情绪回到父母身边,看见的就是顾念游刃有余地与那些或熟悉或陌生的长辈。
父母发现她眼眶有点红,不由关心起她是不是遇到了什么事,要不要先回家去。
方轻漪说:“我没事。”
她母亲注意到她目光落在顾念两人身上,追问:“你和他们闹矛盾了?”
方轻漪摇头。
酒会上人多眼杂,她母亲没说什么,回家路上才认真告诫她哪怕没法和谢锦临他们交好,最好也不要去招惹谢锦临。
前几年刚起来那个郑家最近几乎被弄没了,只能自断一臂去其他地方发展。
圈里人都知道动手的是谢锦临。
方轻漪说:“妈你不是说郑家不干净,让我平时不要接触他们家的人吗?”
她母亲说:“那是另一回事。”
不让女儿接触郑家人是一回事,动手对付郑家又是另一回事。
只要不动到自己头上,他们这个圈子大多时候还是讲究以和为贵的,因为很多事牵一发而动全身,他们需要先保证自己家的安全。
方轻漪想到那个突然准备出国的郑延。
她把那天她和顾念遇到小混混的事给父母讲了。
因为当时解决得很快,后续事宜又有谢锦临的人跟进,方轻漪怕父母担心就没跟他们讲。现在回想一下,当时第一个赶到的就是郑延。
难道谢锦临对付郑家和这件事有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