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臻本来在Pierre和林颂音交流不畅的时候,偶尔插句话充当一下翻译,其余时候并不怎么说话。
没过几分钟,他拿起手机,对林颂音说:“我有个周报今晚要上传,这边有点吵,我就在那边的窗台,你有事叫我。”
林颂音点点头,“好,你忙。”
赵臻走后,Pierre没和她说上几句,话题不知道是怎么转到他问她,赵臻是不是她的男友。
林颂音的第一个反应是,法国人可真直球啊,不过她犹豫着不知道该不该回答这个问题。
Pierre冲她挑眉,“我有办法知道。”
林颂音疑惑地问:“什么办法?”
紧接着,在暧昧的光线下,Pierre靠近林颂音的脸,他那张立体如雕刻的脸就在她的眼前无限放大。
“我会不会打扰到你们?”一个冷淡的男声就这样传进林颂音的耳朵。
林颂音忽然回过神来,猛地转过头来,看向此时此刻站在自己面前,居高临下俯视自己的男人。
柏泽清……来了。
“你怎么找到这里来的?”林颂音还没反应过来,他难道就因为她挂断了他的电话就跑来了。
柏泽清没有说话。
Pierre的视线终于从林颂音身上挪开,他像是觉得眼前这样的场景很有意思,甚至将手臂搭在林颂音身后的椅背上。
柏泽清冷冷地盯着他的那条胳膊,压抑着心底那股说不清道不明的不愉快,一个字一个字地只是看着眼前这个女人。
“现在,可以走了么。”
柏泽清没有回答林颂音的问题。
林颂音猜想可能是她上次去酒吧以后发生的事给了他太大的冲击,只好试图理解他过度的关心:“外面现在在下着雪,而且赵臻还没过来呢。”
Pierre的目光在他们两人之间转动,最后笑了笑,望向林颂音。
“今晚过得很愉快,这句话对吗?”
林颂音点了点头,只觉得头顶那道目光让她感到一阵压迫。
“那,Bye。”Pierre很有风度地说完话,十分自然地贴近林颂音,对她做了在这里再自然不过的贴面吻。
只是他的右脸颊刚刚贴上林颂音的右脸,林颂音的右手手腕就被柏泽清用力地握住。
他完全没有给她任何反应的时间,一把将她从座椅上拽了起来,默不作声地扯着她往外走。
“柏泽清!”林颂音怀疑他是不是吃错药了。
他的步子很大,林颂音被他攥着,费力地跟在他身后,才闻到他身上淡淡的酒味,不知道是他今晚喝了酒,还是在酒吧沾上的。
林颂音有理由怀疑他在发酒疯,对着她的控制欲又上来了。
“你到底在干嘛啊?松手!而且,我就算要走,不跟赵臻说一声吗?”
她被他拉着从一对纵情亲吻的男女身边经过,林颂音分神地想,一会儿赵臻回来,看到她不在说不定以后她出了什么事。这是柏泽清找来的人,他这样做像话吗?
然而,柏泽清依旧紧抿嘴唇,一个字也没说。
即使从这个角度,林颂音也能看出他绷紧的下颌。
他看起来很生气。
为什么呢?
就因为她把他电话挂断,并且来了酒吧?
沉默,楼道中除了沉默,什么也没有。
“喂,我跟你说话,你干什么都不说?”林颂音真不喜欢他总是无视她。
柏泽清始终盯着下楼的路,一直到拖着林颂音的手走出了室外。他站在原地,忽然松开了手。
骤然被他放开,林颂音都没来得及反应过来,就见柏泽清什么也没说,充耳不闻地继续往前走。
他就这样看向街道,不知道是不是在找出租车,林颂音是这时才发现雪下得似乎更大了。
纷纷扬扬的雪花,一片又一片落进她的脖颈里,林颂音被冻到在原地瑟缩。
不知道柏泽清在发什么疯,全然陌生的地方,她只能选择在后面跟着他。
“下这么大的雪,就非要现在走吗?好冷。”
她的声音因为不断飘到她唇上的雪花而颤抖。
柏泽清依旧没有说话,林颂音在他身后,看到他脚步停滞住,手臂也抬了起来。
她只能看到他的背影,并不知道他在做什么。
大约只有十秒钟,柏泽清转过身,沉默着将身上那件黑色大衣丢到了她的头顶。
衣服有些沉,差点就要落到地上。
林颂音及时攥住了大衣的衣领,将衣服盖过自己的头顶,隔离住不断逼近她的雪花。
“你这样不冷吗?”被温暖的衣物裹挟住以后,林颂音在柏泽清身后,犹豫着问道。
就在她以为柏泽清依然不会理她的时候,他终于回头看她。
他的目光冷冷的。
林颂音看不懂他的眼神,也无法得知他此时此刻究竟在想什么。
“不关你的事。”他神色漠然,就像并不曾把身上那件御寒的衣服给了她。
林颂音因为他恶劣的语气,也被激起了脾气。
就算之前她也曾惹过柏泽清生气,但是他从来没有对她说过这样的话。
她瞪着他:“我真搞不懂了,你到底在对我发什么火?我做错什么了吗?你有必要这样?”
柏泽清今晚在Jean的邀请下喝了一杯红酒,现在,那点微末的酒在胃里尽数化成了焦灼。
“对你发火,我没有。”柏泽清终于开口。
林颂音就看着他若无其事地看着自己,他的声音不同于刚才在酒吧时的那样,现在听起来云淡风轻。
“我答应了你父亲,会照看好你。”他说。
林颂音闻言,立刻知道他想说什么,如果不是因为她身上还披着他的衣服,她真想冷笑。
“你就是担心我在这里进了酒吧,被他知道了不合适是吗?”她不在意地说,“这里是国外,他根本不可能。”
“没有什么不可能。”
林颂音突然失去了耐心,就连身上的衣服也开始压得她喘不过气。
“行了,我知道易竞希望我小心做人,别让人发现我的真实面目,到时候能卖个好价钱,我既然答应了他,就知道该怎么做,”她盯着柏泽清,口不择言地说道,“我在国内不是很安分守己地做着一个花瓶吗?这里是巴黎,我就算在这里一天换一个男朋友,都不可能有人发现,你到底在介意什么啊?”
她真是受够了他的管束。
既然把她当成烂摊子甩给了别人,现在干嘛又找过来?
只是,不知道哪个字又触怒到了柏泽清,他的目光再度变冷。
“男朋友。”他跟着她不带感情地重复道。
漫天的雪,他好似察觉不到。
林颂音故意迎上他的目光,无所畏惧地说:“不然也可以换个真实的说法,炮友?”
柏泽清闻言,眉头皱得很紧,嘴唇抿成一条直线。他审视的目光落在她的脸上,像是在分辨她话里的真伪。
“炮友么,”他听到自己的声音还保持着冷静,只是他的手早已握紧,“谁?”
“还能有谁?”林颂音现在只想一股脑地将所有能惹柏泽清生气的话全部说出来,“刚刚那个金发蓝眼睛的帅哥咯。”
说完这句话,林颂音只觉得柏泽清盯着自己看的眼神就像在看一个仇人。
“我不准。”
林颂音烦躁地看着他,“你不准?所以你除了管我吃饭管我喝水,现在还打算管我的性/生活吗?”
“你说什么。”
他看向她的目光晦暗不明,像是压抑着什么激烈的情绪。
在意识到柏泽清现在是更生气的那个人以后,林颂音的怒火渐消。
林颂音不懂,这到底是为什么。她更不懂,自己为什么要这样惹他生气。
“你知不知道,都怪你。”她抱臂,像是小女孩在说什么抱怨的话,“如果今晚不是你,我和Pierre不会这样结束。”
柏泽清紧盯着眼前这个不断对自己吐着信子的人,她在激怒自己,他都知道的。
但是,胸口像是堵着一块冰,有渺小的火苗在冰的下方燃烧。
但是,那冰就是无法化开。
明明目的已经达到,林颂音已经被他带了出来,什么事都没有发生。
其他的话都与他没有干系,她想和哪个男人发生点什么,以后要做什么,他都没有听下去的必要。
然而,他看向林颂音的眼神无比激烈,一向稳定的情绪在雪夜摇摇欲坠。
下一秒,柏泽清却转过身,继续往前走,不再看她一眼。
“我不会管你了。”他说。
大约是太冷了,他的声音几乎要被落雪所掩盖。
林颂音听他这么说,胃有那么一瞬间像是被人握住,但是很快,她还是忍不住嗤笑出声。
“你不管我?你这话说给易竞听啊,你还可以把我说的这些话都告诉他。怎么不说话了?刚刚不是很感兴趣Pierre吗?现在我说了你又不听了。”
闭嘴。
柏泽清手握成拳,呼吸粗重,在心里默念。
“你刚刚也看到了,他长得很帅,是我喜欢的类型。”
闭嘴。
柏泽清向前看去,只是眼前的雪已经遮住他的视线。
“如果不是你突然出现,我们差点就要接吻了。都是你的错。”
闭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