陌生到舒菀找不到新家在哪儿,下了巴士后,只能按着导航走。
其实她一直都不愿意回来的。
可纵然她再不想面对,12月17日,都是贺秋雅的忌日。她不回来,就没有人去看贺秋雅了。
大概就这样在小巷子穿梭了十分钟,舒菀见到了舒良的新妻子沈真。
这是舒菀第二次见沈真。
沈真身材丰腴、面容和蔼,留着一头黑色卷发,用劣质镶钻的卡子别在脑后,模样很像是小时候住在隔壁会时常发零食吃的阿姨。
不算是个漂亮的女人,但性格温和,对舒菀也还算不错。
这不,打开门后看到是舒菀,沈真连忙弯下腰从鞋柜拿了双拖鞋出来:“来,小菀,你穿这个。这个是阿姨新买的,没人穿过,很干净的。”
舒菀应了声好,礼貌喊了她沈阿姨,就换上拖鞋往屋里走去。
房子不大,饭香四溢,有种陌生又熟悉的温馨。
此刻舒良正在阳台整理婴儿床,舒菀走进来,他只是抬眸睨了她一眼,不冷不热地说了声来了啊。
舒菀嗯了声,抬头时发现阳台上挂了很多小孩子的小衣服,客厅的角落里也堆满了早早准备好的玩具。
看得出,舒良很期待这个孩子的到来。
舒菀瞥了眼沈真微微隆起的小腹,突然在想,她当年出生的时候,舒良有没有像今天这样期待过呢?
沈真:“小菀,别站着了,快去洗手吃饭。”
舒菀被喊回神。
她点点头,去了洗手间。
出来时,舒良和沈真坐在餐桌前。舒菀拉开凳子刚坐下,沈真就添了碗饭给她:“难得回来,多吃点,别太瘦了。”
“谢谢阿姨。”
“来,舒菀,再尝尝阿姨做的菜。”
“谢谢。”舒菀再次礼貌道谢,但沈真夹过来是一块鸡肉。
舒菀愣了愣,最后自己夹了蔬菜盖在上面,始终都没去碰那块肉。
舒良很快发现了异常,看着她的碗,有点生气:“怎么不吃?你沈阿姨做菜很辛苦的,你一口都不尝,太没礼貌了。”
舒菀的筷子戳着碗里的米饭,看着那块搁置的鸡肉,最后放下筷子,掀起眼皮看向舒良。
“我鸡肉过敏,不记得了吗?”她平静的问,眼神却冷的刺人。
“过敏?”舒良愣了一下。
他似乎在想什么,但又没想起来,最后反而又夹了一块肉放进她碗里,一副无所谓的模样,说:“小孩子家家的还能对肉过敏?我看你就是生活的太好了!嘴挑!”
“来,多吃几口,多吃点就不过敏了。”说着话,舒良又往舒菀碗里夹了几块。
看着堆满鸡肉的碗,舒菀眉头下压,脸色沉了。
她没直接发作,只是扯开嘴角,笑了一下。
笑不达眼底,冷锐的像刀刃。
舒菀漫不经心地从鸡肉里翻出一块姜,夹进舒良碗里:“爸,您也吃。现在天冷,吃点姜驱寒。”
舒良下意识拒绝:“我又不吃姜,你夹给我做什么。”
“哦?不吃姜?”舒菀唇角弯起的弧度更深,眼底的寒气就更重。她学着舒良的口吻,继续道,“像您这样的老年人怎么能不喜欢吃姜?我看您是被沈阿姨照顾的太好了,所以嘴越来越挑了。”
“来,多吃点,吃习惯了就喜欢吃了。”舒菀笑眯眯的,话音落下,气氛一瞬间跌到了冰点。
她看着舒良的脸色从红到白又到黑,心里有种说不出来的爽快。
“你——”舒良气急,却没能憋出一句话来。
舒菀懒得再搭理他,放下筷子,站了起来:“我还有事,就先走了。”
一旁的沈真跟着站起来,一把攥住舒菀手腕:“小菀,你别和你爸置气。是阿姨不好,不知道你过敏,阿姨下次不做鸡肉了,你千万别生气。”
“我没生气。”舒菀淡淡笑笑,轻轻推开沈真的手,“沈阿姨,您好好养胎,我就不留在这儿了。”
反正这也不是她的家。
反正她回来只是为了去祭奠贺秋雅,来吃饭不过是卖舒良一个面子。
舒菀转过身,面无表情地拿起自己的东西,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关门前,沈真还在拦她。
舒菀听到舒良喊了一声:“让她走!老子真是白养她这么多年了!”
沈真回过头去:“你干嘛和孩子置气呀!再说了,小菀不能吃鸡肉不吃就是了,干嘛非要逼她?你不知道过敏严重可是会死人的!”
连沈真都知道过敏严重会死人。
可身为父亲的舒良却说是她嘴挑,多吃点就好了。
站在门口,听着屋里舒良还在骂骂咧咧的声音,舒菀低垂着头,最后嘲讽地笑了声。
舒菀头也不回地往楼下走去,越走越快,越走越快,好像只要够快,所有的难过就全都能抛到身后,消失今夜的大风中。
可是等走出小区,她才发现没有地方可去,最后只能在附近的酒店订了一个房间。
大概因为明天是贺秋雅的忌日,舒菀心里始终闷得慌。
她没直接去酒店,而是漫无目的地在街上游荡,看着那些形形色色的人和自己擦肩而过,最后在长安街边瞧见了一家24小时盈利的便利店。
舒菀拐弯进去,买了关东煮和啤酒,端着餐食在窗边坐下。
她看着外面车水马龙,繁华热闹,嚼着被汁水泡软的白萝卜,总觉得有些索然无味。
就这样慢慢悠悠吃到一半的时候,有个黄毛笑嘻嘻地走过来,拉开舒菀身边的椅子,坐了下来。
“哈喽美女,怎么一个人在这儿?”
舒菀没搭理,甚至看都没看一眼。
黄毛还咧嘴笑着,搬着凳子离舒菀更近了些:“一个人在这儿多无聊,要不跟我去喝两杯?”
舒菀受不了耳边聒噪。
她皱眉,放下手里的签子,声音沉了下去:“滚。”
黄毛挂在脸上的笑容瞬间戛然而止:“你说什么?”
“不想死就别招惹我。”舒菀瞥了一眼黄毛,一双漂亮的眼如寒潭阴冷,警告意味的口吻也十分有震慑力。
低气压,高气场。
黄毛被舒菀这一眼弄的不寒而栗,瞬间没了底气。
半晌,他低低嘟囔了一句长这么漂亮人怎么这么凶,就灰溜溜的舒菀身边离开了。
耳根清净下来,舒菀蹙着的眉舒展开来。
她安安静静吃完最后一串关东煮,收拾完东西,走出了便利店。
萧瑟冷厉的风从身后而来,像是一双无形的手推着舒菀,肆意妄为地将她的发丝扬起,挡住了大半的视线。
舒菀从口袋翻出皮筋,理了理乱飞的发,简单在脑后扎了个低马尾,随后裹紧身上的大衣,往酒店的方向走去。
一边走,她一边开了从便利店带出来的一罐啤酒。一口下去,冰凉的液体从喉咙传进胃里,刺激的舒菀大脑更清醒了些。
但这种感觉远远不够释放舒菀难以发泄的情绪,快到酒店的时候,她又在街边的店铺买了盒香烟。
店太小,没有之前抽过的女士烟,舒菀让老板随便拿了一盒,也没看什么牌子,就站在街边从烟盒抽了一根出来。
舒菀纤长的手被冷风吹得通红,她忍着冷,夹着烟递到嘴里衔着,又从口袋摸出火机点火。
可今夜的寒风实在太张狂,舒菀扣着火机,扣了几次都只有微不可见的火星。没了办法,她拎着东西到路边的长椅坐下,腾出左手半拢着火机,右手再次扣了下去。
“咔嚓”一声响,猩红的火苗映入眼底。
舒菀衔着烟,小心翼翼地拢着火苗,微微俯低脖颈,凑了上去。
可就在烟草和火苗即将交融的那刻,肆意妄为的风拂过,又硬生生地将这点好不容易亮起的火光熄灭。
舒菀沉默了一秒钟。
她心有不甘,还想着试一试,再次扣开火机。
可这次还没来得及凑过去点烟,她的头顶倏地传来一个无比熟悉的男声:“借你个火要不要?”
舒菀手中的火机啪地一声合上。
她抬头去看,只见月色如银,长椅旁落座的路灯投射出昏黄的光,斜斜洒在江晏半个肩上。
他低眸看她,眸色沉柔似海,眼尾那一粒小痣是通往海中岛屿的一叶小舟,望向她的每一秒里,仿佛都是在邀请她共乘海浪之上。
舒菀盯着这双眼,微微有些发愣。
“你买的这种烟伤身体。”江晏不动声色地伸手,将衔她在嘴里的那根没燃起的烟抽了出来,“你要真想抽,我那儿有好的。”
作者有话说:
今天这一章节要素还挺多的
第17章 玫瑰
嘉南市不大, 但舒菀也没想过这一趟回来,竟和江晏在马路上碰个正着。
江晏没问她为什么会在这儿,只是在开车栽她去酒店的路上, 用着轻松愉悦的口吻问她:“又是酒,又是烟的, 这是多大的烦心事儿?”
舒菀坐在副驾驶, 看着车窗外飞驰而过的街景, 沉默了片刻,极其平淡冷静的告诉江晏:“明天是我妈的忌日。”
江晏打着方向盘转弯, 在她说出那句话时,车子很明显的停顿了一下。
而这种微不可见的情绪很快又恢复如常, 定了定神, 江晏目视着前方, 淡声问:“祭拜的东西都准备好了吗?”
舒菀嗯了一声,说都准备好了。
然后, 两人就在车上陷入了无限的沉默。虽然沉默, 但江晏一直都有在观察舒菀的一举一动。
再说话, 是在酒店楼下。
江晏站在车门前问准备离开的舒菀明天大概几点钟起床?
舒菀站在瑟瑟夜风中,从江晏试探的目光中看出了他的关切。虽然知道是好意,可有些太过于私人化的情绪, 舒菀并不想显露, 也不想被看穿。
她裹紧大衣,迎面吹来的冷风划过脸颊两侧的皮肤, 没一会儿就从底透出一抹绯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