跑在最前头的男人眼眶泛红,眼睛里布满的红血丝,他似乎是跑过来的,此时气息很不稳。
而后面那个,脸上一如既往的没什么表情。
他慢慢停下脚步,没跟上来,好看的眼里同样布满红血丝,神色难掩疲惫。
阮梨的视线落在陈迄周打着石膏的左手上,心脏顿时一紧。
胡旭和家人待在一起,父子两小声交流起来。
听胡旭的意思是,为什么这么大的事情要瞒着他,而胡旭父亲的意思是,奶奶不想你担心,耽误你工作。
再往后的话,阮梨都没太听进去。
她看着率先走向陈迄周的佟楒话,犹豫一秒,最终跟了过去。
“你手怎么回事?”佟楒话眉头紧蹙,指责道,“才三天没见,你又挂彩了?”
“没什么大问题。”
陈迄周低敛眉睫,显然不想跟她在阮梨面前谈论这个问题。
他执行的任务向来危险,偶尔还动刀动枪的,多少带点血。尽管陈迄周知道阮梨作为医生,不可能怕血,他也依旧不想谈论那些事情。
“没什么大问题?”
佟楒话被陈迄周这副无所谓的态度气到了,她冷笑一声,“是,相比于你以前那次……”
“话姐。”陈迄周出声打断佟楒话。
佟楒话其实比他和阮梨要大五六岁,叫一声姐不过分,但陈迄周很少这么叫她。于是这个称呼一出,佟楒话愣了愣,也冷静了下来。
“你们聊,我工作上还有事。”
阮梨看着生气离去的佟楒话,又看了看有些无奈的陈迄周,没搞明白发生了什么。
气氛沉寂一瞬。
阮梨瞥向陈迄周的手臂,慢吞吞地问:“你手没事吧?”
“没事。”
“佟主任她……”
没等阮梨把话问出口,周临开就把她叫了过去。
有工作在身,阮梨也不好和陈迄周多说什么,两人交换眼神后,她便跟上周临开走了。
这一忙,就忙了一个多小时。
等阮梨再次折返回来,走廊上早已没了陈迄周的身影。
她望着空空的廊道,想到陈迄周打石膏的手臂,心里也莫名空空的。
站了会,阮梨掏出手机打开了微信,她点开陈迄周的头像,发现两人的聊天还停留在上次的酒店地址发送。
再往上滑,就是那条:
【你已成功添加。为好友,现在可以开始聊天了。】
阮梨咬了咬唇,伸手打字。
她纠结着怎么开口比较自然,浑然没发觉身边有人靠近,好不容易确认要发送的内容,还没点击发送按键,头顶突然传来一个清冷寡淡的嗓音。
“找我么?”
阮梨神情一顿,抬头,猝不及防落入陈迄周直勾勾的眼神里。
两人之间隔了些距离。
陈迄周低下眼看她,阮梨戴着口罩,差不多半张脸被都遮住。他只能看见阮梨那双灵动干净的眼睛,仿佛沁着水,欣喜的情绪丝毫不加以掩饰。
陈迄周率先别开眼,木讷地重复:“找我有事?”
“嗯。”
阮梨重重点头,她笑起来,眉眼弯弯,“我想请你吃饭。”
闻言,陈迄周立即回正视线看向阮梨。
他轻勾唇角,冷嗤一声,那句“阮医生对谁都这么热情吗”都到嘴边了,可迎上阮梨期待的眼神,听见她最后补充的那声——
“可以吗?”
陈迄周生生把冷嘲热讽的话咽下去,换成了,“吃什么?”
第28章 帮忙·楼下
阮梨下午还要上班, 不方便跑太远,于是带着陈迄周来到医院附近的餐馆。
这家的鸽子汤营养饭味道还算不错。
点单时,阮梨特意问了他的忌口和不喜欢的食物。
除了辣椒, 大致上和以前差不多。
服务员一走, 阮梨的目光就移到陈迄周的左手臂上,她盯着看了几秒, 斟酌片刻后问道:
“你们平时执行任务, 很容易受伤么?”
陈迄周看着阮梨, 没答话。
她眼底的担心不像装出来的。
可陈迄周却不明白阮梨到底在想什么了, 是对他又旧情复燃了吗?还是单纯异乡见旧情人, 格外亲切?
不管是哪一种,都让人无法接受。
陈迄周往后轻靠在椅背上, 他挪开视线,不再看阮梨,淡声回答着:“还好。”
如往常般客气疏离的态度。
阮梨眨了眨眼,突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她知道陈迄周不可能主动和自己搭话, 毕竟像这样还算和平地坐在一起吃饭,都是奇迹。
阮梨在脑子里搜索所有能聊起来的话题, 最后想到了李奶奶,正要开口,却被对面的陈迄周抢先了。
“我听胡旭的父亲说, 他奶奶情况很不好。”
“嗯。”
阮梨点头,如实道:“是不太好。胶质母细胞瘤一般会反复复发,无法痊愈, 术后放疗也只是延长生命期。”
闻言, 陈迄周沉默下来。
这几天, 他们忙着执行任务, 手机上交后基本与外界隔绝了联系。
在胡旭奶奶入院前,他的父亲打过一个电话,但胡旭没接到。
当时陈迄周已经带着胡旭抵达自治县了,他接到郭队的命令,有一伙暴恐分子逃窜,派他带领队前去进行抓捕。
但具体藏匿点不清楚,只有一个大概的范围。
他们连着蹲守好几天,才把三名手持砍刀的暴恐分子抓住。其中一名携带了枪支,在子弹打到胡旭身上前,陈迄周扑过去推开了他。
两人十分幸运,都没中弹,不过陈迄周的手因为落地姿势不当,骨折了。
等后续事情全部解决,陈迄周才去部队医院治疗。
胡旭坚持要陪着他,也就是这个时候,他从其他亲戚口中得知自己奶奶要做手术的事情。
陈迄周见胡旭着急得话都说不清,便跟着一起来了。
阮梨看着不说话的陈迄周,知道他在担心队员,刚纠结着要不要安慰他,服务员却在这个时候上菜了。
话题也就被带了过去。
吃饭过程中,阮梨没再挑起话题。
陈迄周的父亲是军人,他家教向来好,食不言寝不语。
这是阮梨高中就知道的。
下午两点多,他们结束用餐,走出饭馆,阮梨下意识抬头看向陈迄周,想确认他是要跟自己一起返回医院,还是回部队。
才一望过去,兜里的手机就打断了阮梨的问话。
有来电,显示是翁雅妮。
阮梨感到疑惑,按道理来说昨天晚上翁雅妮值夜班这会应该还在补觉才对,没多想,她按下接听键接通了电话。
“阮阮,你现在在医院吗?”翁雅妮的声音听起来有些焦急。
阮梨嗯了一声,问:“在附近,怎么了?”
“那你赶紧来医佳宠物医院。”翁雅妮说,“你的猫从楼上摔下去了。”
闻言,阮梨立马蹙起眉,语气也变得严肃起来,“好,我马上到。”
电话挂断,阮梨打开导航寻看宠物医院的地址。
身旁的陈迄周静静地看着她,张嘴想问,最后还是闭上了嘴。
确认完地址,阮梨打开软件开始约车,她下午三点半还有工作,坐公交车来回的时间太长,肯定来不及。
叫好车,阮梨这才看向陈迄周,朝他说:
“你先回吧,招财出了点事情,我可能要赶过去。”眼前陈迄周没什么反应,阮梨舔了舔唇,想说清楚些,忽然听见他说了句:
“一起吧。”
-
阮梨和陈迄周赶到宠物医院时,招财的伤口已经处理好了。
据翁雅妮所说,是客厅的窗户没关,招财从她的卧室再一次溜出来,它四处乱窜,最后跑到窗台上,失足掉了下去。
好在她们住的楼层不高,检查后没什么大问题,只是腿骨折。
“你都不知道,我睡醒了发现你卧室门敞开,招财没在里面的时候都快吓死了。”翁雅妮长舒一口气,“我下楼看见招财睁着圆溜溜的眼睛一直在等人来救它,幸亏下面是草坪啊,要不然都不知道摔成什么样了。你那个门真的得个师傅修一修了,不然招财老是跑出来,太危险了。”
阮梨听得又好笑又气,她瞪向招财,只见它心虚地趴低脑袋,好像是知道自己做错了事情。
“我昨天打算找师傅修的,但临时接病人忙忘了。”阮梨有些无奈,“晚上它还跑到了许医生卧室里去,我教育了一个小时也没用。”
“没事,招财也没什么大问题。”
翁雅妮安慰了阮梨几句,这才把目光投向始终安静站在她身后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