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训练累吗?”
“……”陈迄周默了默,忍不住怼佟楒话,“问的废话。”
见陈迄周终于不再装模作样,佟楒话轻嗤一声。
似乎想起什么,她的眼神温柔下来,又问:“你的训练方式比老谭还恐怖么?”
过了许久,阮梨都没听到陈迄周回话。
她微微抬眼,看向陈迄周。
这才发现他一直紧蹙的眉头松开了,神色比刚才柔和不少,然后嗯一声算作回应。
陈迄周望向佟楒话的眼神里,有无奈、内疚等等。
很复杂,阮梨有些不太能看懂。
但上车后到现在,据她观察,两人的相处模式更像姐弟之间的感觉。
这让阮梨突然想起,在乌市与陈迄周第一次见面时,他避开了自己的问题,没有选择回答。
而阮梨这两天在医院,也早就听说佟主任已经结婚了。
所以陈迄周目前,是单身。
“哦对。”身边的佟楒话反应过来,扭过头对着阮梨说道,“小梨还不知道我说的老谭是谁吧,他是我老公……”
没给佟楒话说下去的机会,她的手机铃声在这时响起。
看表情像是要紧的电话,她告知两人一声,便走出去接电话了。
屋内就留下他们两人。
陈迄周收回视线后,低头拿出手机,他看起来并不想和阮梨有任何交流。
没多久,烤鱼就上来了,但出去打电话的佟楒话还没回来。
由着窗户往外头看,依稀能看到她站在树底下,嘴巴一张一合的,电话还未结束。
阮梨干脆没动手,打算等着佟楒话回来一起吃。
她抬起手肘,抵在桌面上,忽然瞥到陈迄周那份烤鱼上撒了不少辣椒粉。
印象里,陈迄周是不能吃辣的。
南霖那边喜甜食,作为从小就在南霖市长大的他,更是一点辣椒都不碰。
阮梨张嘴,下意识提醒服务员:“这份烤鱼的辣椒能去一下吗?”
“辣椒粉是烤的时候就撒上去了。”服务员面露难色,“你们点的是三份撒辣椒的烤鱼,不能去,只能重做。”
“不用了。”陈迄周放下手机,他掀眼看了阮梨一眼,然后朝服务员说,“谢谢。”
服务员看了两人一眼,转身走了。
空气陷入死一般的寂静,比刚才还要更尴尬。
阮梨搓了搓手指,慢半拍地察觉到自己这个反应有点逾距。
她只是习惯了,以前每次和陈迄周吃饭都是自己点单……
不知是出于什么原因,阮梨故作坦然地笑着说了句:“我还以为你现在也不吃辣椒。”
闻言,陈迄周轻抬眉骨,反击,“你现在不也吃鱼么?”
阮梨舔了舔唇,正想解释,对面的陈迄周又补充了一句:“不是去国外学摄影?什么时候转行学医了,阮医生。”
“……”
陈迄周把“阮医生”这三个字的发音咬得极重。
阮梨迎上他冷冷的眼神,突然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像是寒冬迎面被人泼了一杯凉水,冰冷刺骨的同时,她的脑子也清醒了。
是了。
当初分手的理由是随口找的,陈迄周应该生气才是。
前几次那么淡然友好的相处,差点让阮梨误以为都过去了。
阮梨闭上嘴,没再主动搭话。
约莫五分钟左右的样子,佟楒话挂断电话走了回来。
他们各自开始吃烤鱼,谁也没再说话。
余光里,阮梨看见陈迄周淡定地吃下那份铺洒了满满一层辣椒粉的烤鱼。
她神色微顿,随后温吞地收回了视线。
分手这么多年,其实饮食有所改变是很正常的事情。
可阮梨心里却莫名有种说不出来的难受,这种难受在吃鱼那一刻达到了顶峰。她这才恍然惊觉,自己远比想象中要更喜欢陈迄周。
在不知不觉中,那段感情早已占据心头最重要的位置。
割舍不掉,亦无法割舍。
她其实,也没有那么理性。
吃过烤鱼,由于晚上阮梨还要上班,以及佟楒话临时有点事情要处理,三人早早开车折返。
陈迄周往人民医院开,先把阮梨送回去。
在阮梨上班时间的前十分钟,她顺利抵达医院大门口。眼见时间不多了,她匆忙和两人道别便小跑着进了医院。
车子在原地停了会,直到阮梨的身影消失在佟楒话的视野里,陈迄周才重新启动。
佟楒话靠在椅背上,她看着认真开车的陈迄周,突然问道:“上个月你来乌市接我,半道弃车而去见的朋友,就是阮梨吗?”
十二月末,佟楒话去乌市做了台手术。
那台手术比较复杂,连着做了十几个小时。
最后气象台发布暴风雪预警时,手术才结束,佟楒话不敢独自开车走高速回来,于是被迫留在了乌市。
当时正逢陈迄周休假,便请假坐车过来接她。
乌市的暴风雪实在有些大。
尽管隔日上午佟楒话在阿尔勒什还有台手术要做,但两人见面商量后,为了安全着想,决定在乌市留一夜。
只是车开出去还不到十分钟,陈迄周突然把速度降了下来。
他不断偏头看向窗外,最后甚至停了下来。
漫天的雪花落在车前玻璃镜上,很快将视野遮盖,任凭雨刮器怎么努力摆动,都无济于事。
佟楒话顺着陈迄周的视线望去,只看见左手边人行道上有个人影在朝前走。
她穿着厚重的羽绒服,肩头背了个相机包。
因为背对着他们,看不清脸,只能看见在空中凌乱飞舞的围巾须。
陈迄周紧紧地盯着那道身影,眼里各种情绪交织,他解开安全带,扔下一句“我见个朋友”,然后走了。
佟楒话看着他跟上去,却始终保持着一段距离,不敢上前打招呼。
拐过一个街角,两人的身影消失在风雪里。
后来发生了什么事情,佟楒话一概不知,她只知道等待的时间有些久后,打电话催过陈迄周一次。
然后,陈迄周就提着一份热腾腾的炒米粉回来了。
“嗯。”
眼前沉默良久的陈迄周终于说话了,他点头,坦然承认:“是佚?她。”
“还真是。”佟楒话没觉得意外。
毕竟能让陈迄周情绪起伏的人,从始至终都只会有一个人。
空气安静,耳边仅剩车子开在路上发出来的沉闷声。
“我其实挺好奇。”
佟楒话顿了顿,她表情严肃认真地看着陈迄周,“既然喜欢,为什么要生生错过呢?为什么不能大胆、主动说出口呢?”
陈迄周神色寡淡,没回话。
从什么地方说起才好,陈迄周自己也不知道了。
其实他和阮梨是完全不同的人。
陈迄周第一次见到阮梨,是在公交车上。
当时的阮梨刚转来南师大附中,她不识路,坐反了公交车。
从好心人那得知这不是去学校的路时,阮梨只是小小地惊讶一下,然后果断摆烂了。
那时八点已过,错开上班高峰期,公交车上人群松散。
阮梨坐在前头单个的座位上,她丝毫不慌,甚至心情很好地打开车窗玻璃,开始欣赏沿途的风景。
初春明媚的阳光照耀下来,落在公交车地板上,斑驳缭乱。
她迎着风,在那一刻热烈又自由。
陈迄周的视线瞬间被吸引过去,他坐在后排看了好久,听到公交车播报声才缓过神来。
那天,他原本是要去医院照顾生病的外公。
却坐过了站,顺带还丢掉了自己的心。
后来,陈迄周就经常能看见阮梨站在走廊罚站,原因是迟到。他每次猝不及防和阮梨对视上,都会被她眸中的笑意灼伤。
起初,陈迄周还不明白这种致命的吸引力是什么。
他从不少人嘴里了解到阮梨这个人,概括出来就是:
脾气差,性子直,太冷漠,不好惹。
而别人眼里这样的一个人,每天会悄悄去学校外边的巷口喂一只流浪猫。
陈迄周每次经过,都能听到她和猫咪自言自语。
要么是吐槽作业太多,要么是抱怨相机又被家里人砸了。
关于学校里议论她的事情,丝毫不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