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猪肉比较贵，一块多一斤，还要凭票买，也不是常常能吃到。

　　洗完菜，黎映蓉打开煤气灶准备做饭，许暖收拾了地上的厨余垃圾，随手一拧，出门去扔垃圾。

　　这些年，扔垃圾的方式一直在不断变化。

　　以前扔垃圾，会有人专门摇铃，听到摇铃就把垃圾扔到外面的垃圾车内。

　　后来，摇铃扔垃圾不方便，就在每个支弄口修建了水泥垃圾箱。方便是方便了，但成堆的垃圾影响了周围环境卫生。

　　转变到现在，则要定时倾倒，白天时候，垃圾箱都是锁着的。

　　许暖走到弄堂口，把拧着的垃圾往垃圾箱里一扔，拍拍手，准备回家。

　　一转身，瞧见旁边大道上几个熟悉的身影，摇摇晃晃地走近。

　　是周峙他们。

　　胡星最先看见许暖，快步走上前拦住许暖，笑着开口：“好巧啊。”

　　熟稔的语气，仿佛是认识多年的好友。

　　胡星是个自来熟，特别是有求于人的时候，脸皮比平常更厚，他忽略掉许暖脸上淡淡的神情，自顾自地开口：“我最近新弄了一盘磁带，你能不能把你的随身听借我用用？”

　　自从上次许暖赢得了随身听之后，胡星一直在找机会开口相借。

　　但是许暖像个隐形人一样，躲在家里不出门，平时根本碰不到。如果跑去家里借就太刻意了，这次好不容易偶遇到，确实是个开口的好机会。

　　许暖静静地望着胡星，道：“我没有随身听。”

　　说完便转身往弄堂里面走，只留给胡星一个背影。

　　“哎哎哎……这……”

　　胡星诧异地望着前方的背影，支吾几声，转过头对身后的周峙和陆乐安抱怨，“什么啊这是，前几天她才刚赢了彬郁哥的随身听，咱们都看着呢，她居然说没有？”

　　胡星后知后觉地感到生气，“不愿意借就直说嘛，为什么找这么烂的借口？”

　　正巧这时许和静也从学校里练琴回来。

　　胡星看到许和静，拉着她吐槽：“和静我跟你说，你这个姐姐真是太小气了，就借个随身听而已，不愿意借还找烂借口。”

　　许和静一愣，随即明白过来。

　　她问道：“我姐姐找了什么借口？”

　　“她说她没有！”胡星想到这个就来气，“上次在彬郁哥家里，咱们都是亲眼看到的，她赢走了彬郁哥的随身听，现在却说没有，当我傻呢。”

　　许和静小心翼翼地觑了一眼旁边的周峙，见他脸色不太好，心里一喜。

　　看来周峙也因为这件事对许暖产生厌恶了呢。

　　许和静朝胡星笑了笑，柔声道：“胡星，你别和我姐姐一般计较，她刚从乡下过来，可能还没有适应。”

　　胡星嗤了一声，“这跟适不适应有什么关系？我看就是你那个姐姐……”

　　话没说完，胡星脑门狠狠被人弹了一下。

　　胡星下意识地护住额头，偏头去看罪魁祸首。

　　“喂，周峙，我哪里得罪你了，你弹我脑门干什么？”

　　周峙一张脸冷得可怕，背着夕阳的身影显得清冷孤寂，他眼尾上扬，斜睨了一眼胡星，语气淡淡：“你话多，吵到我耳朵了。”

第11章 买礼

　　许和静回到家的时候，黎映蓉已经炒好了一桌子的菜。

　　黎映蓉没提让许暖给她送水壶的事情，许和静也没想起来这档子事。她每天都带水壶过去，今天没带也没察觉。

　　更何况突然遇到钢琴声响起的事情，她内心一惶恐，更加不记得自己有没有带水壶。看到桌子上出现的水壶，也以为是自己带过去的。

　　吃饭的时候，黎映蓉问许和静：“钢琴练得怎样？”

　　“挺好的。”许和静说完，想起那阵突如其来的钢琴声，还是心有余悸，她试着和黎映蓉商量，“妈，我以后可不可以早点去练习？上午过去练习吧。”

　　上午光线比较强，走廊里不是阴森森的，没那么可怕。

　　黎映蓉不明白许和静为什么要上午去练习，上午太阳那么大，钢琴房里又没有风扇，热得很，但她还是依着许和静，“你爱什么时候去就什么时候去吧。”

　　两人谈完话，一旁一直没吭声的许文瑞突然望向同样没吭声的许暖，“暖暖啊，上次和你提过的事情你考虑得怎么样？”

　　“什么事情？”许和静放下筷子插话道，她不能允许在这个家里有什么事情她不知情。

　　“哦，上次说要定个日子去乡下一趟，拜访一下暖暖的养母。”许文瑞朝许和静解释。

　　黎映蓉一听，也跟着说：“对啊，许暖回来已经好些天了，咱们还没有去过乡下一趟，实在说不过去。”

　　许暖在一旁沉默地听着，突然道：“我不想回去看他们。”

　　陈美霞待她不好，薛福也经常欺负她，而且薛福还指望着把她娶过去当免费的保姆。这样的原生家庭，许暖并不想回去。

　　只是，许暖这样直白地说出来后，许文瑞和黎映蓉脸上都是一阵惊愕。

　　许和静很会看脸色，她瞟了一眼许文瑞和黎映蓉的神情，很快明白他们在想些什么。许文瑞和黎映蓉都是比较重孝道的人，最不喜欢忘恩负义的行为。

　　不管怎样，对方都养了许暖十多年，现在许暖找到亲生父母，连养母都不乐意回家看望，这在许文瑞和黎映蓉眼中，就是典型的忘恩负义的行为。

　　许和静心中得意，忍不住出声对许暖说：“暖暖姐姐，毕竟你是他们养大的，现在回来了却不回去看他们一眼，是不是不大好啊？”

　　许暖冷冷瞥了许和静一眼，没有说话。

　　她不是没有察觉到餐桌上的氛围，也不是没有看见许文瑞和黎映蓉的表情，只是，如果现在回乡下，以陈美霞那样贪财的性格，指不定会提出什么过分的要求。

　　许文瑞是工程师，黎映蓉是大学教授，双职工家庭，日子在城里也算是还不错的。陈美霞如果知道了这样的家庭条件，以后肯定要赖着许暖，是甩也甩不掉的麻烦。

　　可是眼下不答应回去一趟，许文瑞和黎映蓉就要在心里怀疑她的人品。一旦开始质疑人品，就为以后的相处埋了一根刺。

　　而一旦埋下刺根，许和静挑拨的伎俩会越来越奏效，以后许文瑞和黎映蓉只会更加偏向许和静。这样一来，许文瑞名下的房产未来属于谁就是个未知数了。

　　许暖权衡片刻，在心里叹了一口气，道：“那就下周吧。”

　　许暖开了这个口，许文瑞和黎映蓉脸上的表情才终于缓和了些。

　　黎映蓉拿起筷子夹菜，“既然这样，这几天我先准备一些东西。”

　　决定了下乡的日期，黎映蓉开始着手准备礼物。

　　因为去乡下要看望的是抚养许暖长大的养母，黎映蓉挑礼物挑得特别用心。

　　黎映蓉心里对陈美霞是十分感激的，她能在有生之年看到亲女儿回来，不得不说，多亏了陈美霞将许暖抚养大。

　　黎映蓉买了一些城里特有的，比如糕点、饼干之类的东西，又特意去买了平时都不怎么舍得买的梅林牌鱼罐头。

　　鱼罐头里面的鱼大多是带鱼，也有凤尾鱼。炸得外焦里嫩、鲜香可口，用铁皮或铝皮罐头封存着，是很多小孩子的馋食。

　　黎映蓉一口气买了好几罐，提在手上沉甸甸的，很有份量。

　　回家的时候，路过粮油店，黎映蓉揣着粮票和油票，准备走进去购买。

　　许暖拉住她的衣袖，“这个不用买，他们都自己种。”

　　陈美霞家里有地，粮食和菜籽都是自己种的，不像城里人，还需要凭票购买。许暖以为黎映蓉要买这些送到乡下，连忙制止她。

　　黎映蓉笑起来，“家里油和粮食不多了，我是买来咱们吃呢。”

　　许暖这才放了手，看着黎映蓉走进粮油店。

　　以前这边是没有粮油店的，大家要买一些米啊油啊，需要走一公里的路，去昌平路上那家大菜场买，很不方便。

　　后来住在附近的居民联合向上面反应这个情况，上面就在附近开设了这家第二粮油店。

　　附近好几个弄堂，就只有这么一个粮油店，可想而知里面的盛况，摩肩接踵，人头攒动。

　　许暖望了一眼里面的人群，拧着之前买过的东西，乖乖在外面等着。

　　没过一会儿，黎映蓉买了一壶5斤的油。

　　那个时候吃油紧张的问题基本得到解决，但市面上大多数油还是以散装毛油为主。黎映蓉怕油票过期，一下子凭票买了五斤。

　　之前买到的糕点、饼干、罐头之类的东西已经提了满满一手，现在再加个油壶，黎映蓉一个人怎么说也应付不过来。

　　许暖主动将油壶提过来，“妈，这个我来提，其他的交给你。”

　　五斤油还是有点份量的，黎映蓉担心许暖提不动，“要不你把油壶放在这里，回家叫你爸过来提。”

　　黎映蓉也没有想到今天一下子没收住，买了这么多东西，关键是她还有几样没买呢，等下买了不知道还能不能提回去。

　　许暖望了一下不远处的弄堂，笑道：“没事，这里离家也不远，走几步就到了。”

　　黎映蓉还是不大放心，“这样吧，你在这里等我，我把手上的东西先放回家里，再来拿这壶油。”

　　说完，黎映蓉拧着东西，快步向前方弄堂走去。

　　许暖站在粮油店没门口，守着一壶油，蹲在地上等着。

　　等了好一会儿，还不见黎映蓉返回来。

　　路边已经时不时有人朝她望来，目光在她身上毫不遮掩地打量。仿佛一个小姑娘独自等在街头是件很令人好奇的事情。

　　许暖望了望地上放着的油壶，一起身，将它拧了起来，摇摇晃晃的往回走。

　　五斤油还是有点份量的，许暖最初提起来，觉得还可以胜任，走了几步才察觉到手上的重量。

　　没办法，她只得像上次提那些衣服袋子一样，走几步歇一下，一路走一路歇。

　　粮油店附近来往的人比较多，不少人路过许暖身边，总要盯着她的举动看半天，许暖被盯得不自在，一口气将油壶提到路口，才放下来歇气。

　　她扶着膝盖，站在路边大口喘气。

　　鼻尖已冒出细微的汗，风一吹，觉得分外凉爽。

　　许暖抹了一把脸上的细汗，正准备提起油壶回家，一抬头，瞧见周峙站在马路对面，正望着她。

　　四目相对之时，许暖很想抬起手打声招呼，毕竟也算是认识一场。

　　但想起上次递汽水时周峙拒她于千里之外的样子，许暖忍住了打招呼的冲动，低下头去拧油壶。

　　既然周峙不喜欢她接近，她也没必要上赶着讨人嫌。

　　马路对面的周峙是看着许暖从路口走出来的，小小的单薄的身影又提着重物。

　　他本来想上去帮忙，但许暖明明看见了他，却只当没有瞧见一样，连声招呼都不打。

　　就这么讨厌自己？

　　周峙撇开眼，冷着脸往前走，和许暖的方向背道而驰。

　　走了几步，他又忍不住停下来，回过头去望背后纤细薄弱的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