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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方有雪_分节阅读_第6节
小说作者:纵虎嗅花   内容大小:514 KB  下载:北方有雪txt下载   上传时间:2023-01-31 20:04: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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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开学前一天,明秀给展颜难得做了次饭,炒的土豆丝,展颜最爱吃的小炒。

  这顿饭刚放下筷子,明秀就倒了。

  没什么预兆,好像一棵树,轰然坍塌于荒原。

  家里一下乱掉,展有庆塞给展颜一张皱巴巴的纸,让她快去小卖部给贺以诚打电话,他呢,把明秀一抱,抱上了三轮车发动着了就往镇上开。

  展颜跟在车后头跑,风暖得出奇,她跑到小卖部跟前就不跑了,嘴唇直抖,跟人说:“婶子,我得打个电话。”

  家里固定电话欠费了,奶奶按着爸,死活不愿意他去续费,只能停机。

  纸上是个手机号,展颜手也抖,她咬着牙,按下那一串串数字。

  手机响时,贺以诚人在卫生间刮胡子,他昨晚有饭局,破天荒喝醉了,今天起得迟,什么东西都没吃。

  “贺图南,帮我拿下手机。”他喊了一声儿子。

  贺图南从沙发上起身,瞄了一眼,把手机递给贺以诚。

  卫生间的门又关上了,贺图南回头,若有所思盯着那扇门,听里面隐约有声音。

  没多久,贺以诚忽地拉开门,顶着半腮泡沫,手往茶几上一扫,人就冲向了门口,也许,是因为太慌,贺以诚一个趔趄,险些摔倒。

  贺图南从没见他这么失态过。

  他一下就想起元旦那天,在医院附近,看见的那个身影,裹着军大衣的身影。

  此刻,他非常想知道,打来电话的是什么人,又到底是什么事,让一向淡漠没什么温度的贺以诚,突然像被火灼。

第6章

  医院里,贺以诚到最后,才跟昏迷中的明秀低声说了句:“这些年,我心里从没有过另一个人。”

  有些事,注定只能用来深埋。

  他没说自己后不后悔,也没问明秀后没后悔,青春早已流逝,人生有限,谁也不能在时间的河流中回溯。

  站在抢救室外头的,除了他,还有展有庆,展有庆什么也不懂,一脸闷相,可他哭了,肩膀一抖一抖的,贺以诚冷漠地扫过去两眼,他走到窗户那,想抽根烟,可怎么也点不着火。

  医生们一脸遗憾地走了出来。

  应了老人们的话,熬得过冬,不见得能熬过春。

  展有庆带明秀回家前,扑通一声,给贺以诚跪了,他淌着眼泪说:“贺老板,大恩不言谢,我给您磕个头吧。”

  贺以诚面无表情,不接受,也不拒绝。

  男儿膝下有黄金,跪天跪地跪父母,展有庆这一跪,是算着什么都一笔勾销。

  贺以诚跟他无话可说,他头疼,眼睛干干的,回到家倒头一觉睡到第二天黄昏。

  妻子林美娟是美院的老师,正在假期中,见贺以诚不对劲,交代贺图南千万不要惹爸爸生气。

  “以诚,你起来吃点东西。”林美娟做好了饭,喊不起他,贺以诚睡的书房,衣裳都没脱,她担心他睡得难受。

  贺以诚头疼欲裂,他翻个身,声音低哑:“先吃吧,不用管我。”

  一直到晚上,他才起来喝了点水。

  饭桌上,一家人沉默地吃着东西,林美娟什么都没问,贺以诚这个人,有什么事如果自己不主动说,别人再怎么问,他也不会说。

  她只是给他夹菜,说:“这几天菜价明显下来了,过年少买是对的。”

  贺以诚“嗯”了声,什么胃口都没有,喝了点粥,就停下筷子。

  “明天开学?”他这话,是问贺图南的。

  贺图南跟他之间,话也少,他回了一个字:“对。”

  “我有事跟你说。”

  贺以诚一副谈生意的口吻,贺图南习惯了,等吃完饭,父子俩去了书房。

  “有件事,我觉得应该提前跟你说一声,你有个心理准备。”贺以诚开门见山。

  贺图南心里倒猛一阵了然,他不置可否:“什么事?”

  “我一个老朋友去世了,留下个女儿,无人看管,她现在读初三,等中考一过,我把她接过来,你比她大要喊妹妹,以后什么事都要让着她点儿,这样,”贺以诚顿了顿,“你那间卧室朝阳,到时空出来给妹妹住。”

  不是商量的语气,也没有回旋的余地。

  这话在贺图南听起来,非常□□,就差明言:我外头还有个女儿,现在,我要把她接回来。

  他们一家三口,住的是新房。赶在房改前,贺以诚就买了大平层,贺图南的同学,大都还挤在父母单位的福利房里,筒子楼,大家都在过道里做饭,排队上厕所,动辄因为谁偷了谁家的水,谁偷了谁家的电,吵得不可开交。

  贺图南小时候也住筒子楼,楼中间是天井,到处堆放着杂物,头顶横着乱七八糟的电线,过道里,则晒着湿漉漉的内衣裤,往下滴水。

  那种地方,他记忆不多,因为贺以诚下海很快就带着他离开了那乱哄哄又热闹非凡的地方。

  “妈知道吗?”贺图南眼睛很深,他没一点惊讶的样子,若无其事。

  他一直觉得贺以诚像个假人,完美的假人。外人看来,贺以诚这种学历高,出身好,下海发财居然还没有什么包二奶习惯的男人,堪称道德楷模。

  现在,假人终于有了丝活儿气。

  贺图南说不出心里什么感觉,仿佛失落,仿佛释然,又好像有些憋闷,原来军大衣裹着的,是个女孩子。

  世界上哪有什么完美的人,如果有,那一定是在伪装。

  “我会跟她说,不过,你先不用告诉她,我来说。”贺以诚好像很疲惫,他倦倦的,说完起身就走了。

  贺图南明白,妈是个有涵养又体贴包容的人,她什么都会接受。所以,她可以最后一个知道。

  但贺以诚对自己不够放心。

  贺图南在开学前这一晚,失眠了,等他第二天早起,才知道,贺以诚已经开车往乡下去了,说是去参加老朋友的葬礼。

  “你爸爸的朋友,比我们还小两岁。”林美娟轻轻叹息。

  贺图南莫名觉得讥讽,他冷清清的,没有回应那句叹息。

  他到了学校,大课间跟徐牧远打篮球,抢断凶狠,横冲直撞,头发像刚从水里捞上来的,人窝着情绪,就难免被人察觉,徐牧远感受到了,因为他被贺图南逼得太厉害,毫无招架之力,围观的女生们,则在那里用恰到好处的声音说“贺图南好像流川枫啊”。

  这话是一群人说的,所以,法不责众,大家都心安理得,没什么害臊的。

  一个球砸进篮筐,贺图南转身走人,徐牧远追上他,问:“今天是怎么了?”

  贺图南一笑,把肩膀上的手无声拨开:“我要跟你一样了。”

  徐牧远家里有个刚上小学的妹妹,偷生的,他妈在老家东躲西藏,有一次被人发现吓得乱跑,一脚踩进地窖,居然无事,小妹妹从小就无比强壮。

  “家里有什么事吗?”徐牧远想到的却是一些不好的东西,他问得含蓄,克制,贺图南和他还不一样,一个人,如果是从高处跌落,滋味必定难受。

  贺图南抹了把头上的汗,他这个人,一笑总是显得有些狡黠:“确实,我他妈很烦。”

  他很快转移了话题,“中午到外头吃,有球赛。”

  高中男生一个个都胃口惊人,食堂太难吃,大家都爱往门口小店挤,小店为了留客,店里挂个大电视,转播球赛,男生们最爱过来。

  徐牧远现在很少出来吃了,食堂难吃,但食堂便宜,贺图南当然知道缘由,冲他错了个响指:

  “跟你说个事儿,想做点儿生意吗?”

  徐牧远有些吃惊地看看他。

  “你知不知道其他学校的学生,都想要我们的笔记?”贺图南脸上的红潮渐渐褪去,语气笃定,“数理化打包,英语单卖,我帮你联系。”

  两人都是年级前五的常客,贺图南不做笔记,人懒,又爱玩儿,偶尔也会考砸,成绩不如徐牧远稳定。

  徐牧远这个人端方,班主任评价语,他不明白贺图南都是怎么知道这种事的,也从没听说过,可以卖笔记给外校。

  “不太好吧?”

  “哪里不好?”贺图南又笑,“笔记拿来,我去复印,回头你只管等着收钱。”

  说到钱,贺图南眉心突突一阵跳,他看着半空中的春阳,想起班里曾传闻某某的爸爸做生意挣了点钱就开始包养情人,他忽然头皮发紧,不愿再细想。

  这几天确实暖和。

  贺以诚一身黑,人显得肃穆,今天是明秀的正丧,午后出殡。

  他在大门口站定,来往的人不禁纷纷朝他望过来。

  贺以诚稍微近视,今天特地戴了眼镜,俊秀的眉眼藏在眼镜背后带点寂寞冷淡味道,他个头高挑,衣着不俗,和这里格格不入。

  人们用猎奇的目光打量着他,猜测这个男人和死者的关系,以及他的身份、年龄。

  上礼钱的地方就设在门口,一桌一凳,坐着本村写字最漂亮的长者,贺以诚掏出钱夹,俯首低语,老先生不由抬头看了看他。

  这宾客出手可真阔绰。

  贺以诚留意到一老人家,生得肥壮高大,耳垂上吊着一对污了的金耳环,说话时,耳环就一晃晃的。

  “有庆可算对得起她了,亲爹亲娘都没见他那么孝心过,她嫁过来,尽享福了。”

  “那可不是,十里八村找不到有庆这样的男人。”

  “她这一走,要了我们有庆半条命呐,”老人家呸了一口,“我命苦啊,他花婶儿,这么大岁数了一天福没享,还得张罗着给他再娶一门媳妇儿,哪还有钱?钱早都被人喝干连渣都不剩了,要是往后能给我生个孙子,我倒是死也能闭眼了,你说我这是造什么孽啊!”

  花婶附和着:“老嫂子你别急,有庆这条件,就是再找黄花大闺女都使得!”

  “他花婶儿,你要是给我们有庆说成了,我给你买两条大鲤鱼!”

  几个上了年纪的女人,没任何避讳。

  贺以诚静静听了片刻,很快,被人注意到,奶奶灰眼珠子转了几转,想起儿子的话,又想起过年前那些排骨啊牛肉啊高级货,立马觑起两只眼,琢磨起来。

  这目光一黏到身上,甩都甩不掉,贺以诚转身往院子里走。

  穿过灵棚,就是棺屋,刷了白漆的棺木就停在正中央,空气中,满是纸钱灰烬味道。

  他耳鸣了一瞬,整个世界轰隆隆作响,像什么地方破了个深洞。

  贺以诚蹲下来,往火盆里慢慢投掷着纸钱,脸被映得光明一片,乌黑的睫毛,洒下重重的阴影。

  等他抬头,看到守在棺木最前方的展颜。

  她穿着丧服,跪坐在席子上,清透的一张脸小小的,眼睛泡在泪里,闪闪的。

  “贺叔叔。”展颜嗓子哑了。

  贺以诚觉得心被攥了一下,他略略点头,走到她身边,也不嫌席子脏,盘腿坐了。

  “颜颜,你妈妈的事,贺叔叔觉得非常遗憾,很对不起你,你也许不知道,有些事,人是没有办法的。”他一开口,极低沉,可又隐隐浮动着万千柔情,展颜年纪小,却也从这样的腔调里感觉出什么来,姥姥来了,哭一场,她听出那是伤心,除此之外,她听不出谁的伤心了。

  那种演戏似的,拖了长腔的哭丧声,对她来说,很难受。

  她哭得晕头转向,哭太多了,人有点木,可贺叔叔同她讲这些话,是她从没听过的,没有人这样讲话,人们说吃,说庄稼,说牛羊,骂街吵架,但从不讲“有些事,人是没有办法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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