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边摊买的背带长裤踩上晚会厅外的走廊红毯,裤管最下,腕后凹起两个性感的小窝。纤瘦脚踝扯起流线光滑细腻的小腿,像一片春日白雪从视网膜上随意又浅淡地抹过。
无声像只慵懒轻盈的猫。
门口站岗的迎宾安保一愣,疲倦落低的视线立刻拉上来:“小姐,晚会的入口在——”
话声在他抬头,看清那一身白T背带裤后停住。
却夏抑着呵欠走过去两步,才意识到对方是在和自己讲话。
她停下,侧身,被她折着细白胳膊垂拎在肩后的皮包和防尘套就跟着略微一甩,在空中划过个圆弧。
干净漠然的瞳仁对上失语的安保。
长廊里寂静片刻。
困乏的却夏耐性不是很好,放弃等对方先说,她慢吞吞眨了眨快睁不开的眼:“怎么?”
安保回神,面微红:“抱歉,小姐,您的着装可能不太符合我们的要求。”
“?”
却夏困涩的大脑出现一秒的停滞。
现在的星级酒店,连路过都有着装要求了?
安保见女孩漠然地空着眸子,不由略慌地补充:“不是质疑您的服装定制,只是风格上,晚会其他客人可能会有些异议。”
“哦,你误会了,”却夏终于听懂,眼尾安然地耷回去,“这不是定制服装,就是路边摊。我不参加晚会。”
男人懵住:“那您是?”
女孩折搭在肩上的手勾动,被她拿两根手指提在身后的皮包跟着上下晃了晃。
“拎包。”
“?”
直到困得好像快一步三晃的女孩飘进前面不远处的公共休息厅,迎宾安保才醒悟过来,一扭头就看见同伴在憋笑。
“哈哈哈你见哪个艺人或者高管自己拿东西,丢不丢人?”
“我哪知道是不是特殊爱好,而且,”安保面色更红,下意识扭头看向已经合上的门,“那模样,不像助理啊。”
“说不定是哪个老总领的小明星,带过来一起见见世面呢。”
“……”
却夏没听见门后的议论,进来就奔着沙发去了。
不过听见了她也不会在意。
今晚过来的贵宾至少都有一位以上的司机助理之类的随行人员,这边的包厢就是留给他们的,茶水点心都是自助——规格上自然没办法和对面的晚宴相比,填饱肚子却够了。
剧组里到最后一组补拍镜头结束也没给她留盒饭时间,这边又催得急,一下午替身体力活下来,她饥肠辘辘有一会儿了。
放下东西,却夏去到自助桌前。拿起一包小饼干后,手指尖在苏打水罐前停顿了下,然后却夏没表情地挪向了旁边的瓶装矿泉水。
在很长时间内,易拉罐装苏打水都会躺在她的黑名单里。
拿完食物和水的却夏窝去单人沙发里。
秦芷薇电话打进来时,却夏正半垂眼望着窗外将落的夕阳,咬住最后一片饼干。
“我那对备用的紫水晶耳环,你看看是不是在包里?”秦芷薇压着声,似乎有点着急,“你快给我送进这宴厅里边的洗手间。”
却夏缓蹙眉,拿下嘴巴里的饼干,正要说话。
秦芷薇:“快点,宴会都要开始了,三分钟内!”
啪叽,电话断了。
却夏:“……”
黑屏里映着的脸蛋空白了几秒,手机收起。
女孩从完全藏裹住她的大单人沙发里起身,拿上旁边的手包,走之前她对着手里的小饼干迟疑地支了支眼。
秉着“浪费就是犯罪”的原则,却夏还是耷着眼把薄片饼干叼进唇间。她一边翻开秦芷薇塞得乱七八糟的黑色手包,一边匆匆往休息室门外走。
休息室双开门大敞,门口没任何阻碍,低头找耳环的却夏小跑出去——
唰。
一阵衣角掀起的风里,轻淡的香根草勾缠橡木苔的气息从鼻尖擦过。
却夏停得艰难而极限,再少半点平衡掌控就快撞进对方怀里。
她细眉一蹙一勾,薄薄眼皮朝前撩起。
正碰那人落眼,淡漠眼神越过拉到鼻梁下的黑色口罩,半个下颌的优越曲线裹出凌厉。
四目相对。
却夏:“……”
流年不利,出门撞鬼。
还是白毛鬼。
对方显然也认出她了。
陈不恪略冷淡的黑眸里浸上一点意外,他停了几秒,只轻微地一挑眉,隔着口罩低声缓语:“又来碰瓷?”
“…………”
又、来、碰、瓷?
随着咔的一声轻响,却夏唇间咬着的薄片小饼干断开,大半块从两人中间落下。
却夏心里一惊,本能抽手去接。
但晚了一步——
陈不恪抬手,掌心托起一块碎裂开的薄片饼干,细小的碎渣落在边缘。
动作是下意识的,接完又不能扔。
陈不恪轻皱眉,目光挪上去找“饼干主人”。
却夏停了几秒,慢吞吞把嘴巴里剩下那小半块咬碎了,咽下去,然后她仰头对上那人漆黑不善的眼。
陈不恪:“你不想说点什么?”
女孩安静两秒,语气平得毫无起伏:“身手敏捷,就奖给你了。”
陈不恪:“?”
正巧此时,斜对面晚会厅的门被推开,张康盛探身出来:“祖宗哎你怎么不进来,杵这儿干——”
却夏转身,扶住要弹回的门。
女孩情绪寡淡的清丽侧颜也噎住了张康盛没说完的话。
张康盛呆盯着她,不确定的:“却…夏?”
却夏攥着秦芷薇手包,点头时和张康盛擦肩而过。
跑进去前她还给门外的那人轻描淡写留了一句:“不用客气,你应得的。”
长廊发酵着寂静。
张康盛终于回神,表情僵硬地扭回脖子:“恪总,我没认错吧?刚刚过去的,是不是那晚影视城洒你一身苏打水的小姑娘?”
“嗯。”
陈不恪懒应了声。
“她怎么会在这儿?还跑进去了?”张康盛惊得转了两圈,才注意到陈不恪一直半低着眉眼,望着掌心,意色疏懒,侧颜神态竟看不出是漠然不虞还是别的什么。
张康盛不解:“你看自己左手干嘛?”他凑过去一看,才发现陈不恪手里还拿着块类似饼干的东西,“…这什么?”
“饼干。”
“我当然认识是饼干,问题是这种东西怎么会在你手里?”
“……”
陈不恪抬回视线,似乎是笑了,声音模糊又低低地藏在黑口罩里。他拉起张康盛的手,饼干放上去。
“我晚餐,”陈不恪懒洋洋拍掉了手上的饼干碎屑,长腿进门,“赏你了。”
张康盛:“……”
张康盛:“??”
晚会厅西北角。
陈不恪单手插着裤袋站在墙前,神色淡漠地垂着眼,手里香槟杯随意摇晃,酒浆在灯光下绚烂地浮动着。
这副生熟勿近拒人千里的模样,让不少频频望来的目光黯然收回。
还剩个别不死心,就被站他前面的张康盛挡了。
小半晚下来,张康盛口干舌燥,等终于敷衍走了最后一个,他呲牙咧嘴地回来陈不恪身旁。
“您真当自己是来当吉祥物的啊,什么也不说就干站着?”张康盛送了口酒,余光一瞄厅里,压低声音,“您知道,这屋里一大半是为恪总你来的吧?”
“哦。”
陈不恪眼都不抬,声色懒散:“贵圈多gay,名不虚传。”
“噗…咳咳——”
张康盛呛了口酒,咳了好几声才回头:“什么玩意?不是那个意思!他们是想和你合作,你又几乎从来不出席这种场合,好多都是听说了你会来才来的。”
陈不恪无所谓,也没应声。
张康盛自己转了个弯:“当然,确实有冲你来的,比如那位小红花,一晚上都过来多少回了?哎,你给我句实话,你确定和她真没关系吧?”
陈不恪漫不经心地一抬杯托,抿了口香槟,才随口问。
“谁。”
“…靠,”张康盛差点气笑了,转过身朝就在不远处的秦芷薇示意,“傍晚来找你签名那个,小花秦芷薇,这才多久你就没印象了?白瞎人家一晚上就在这一亩三分地里来回打转。”
陈不恪巡过半场的视线随过去,勾上那个穿着裸肩长裙的背影,然后在落过那头盖过颈后恰及蝴蝶骨的中长发时,碎白发间漆黑眸子里情绪忽地一晃。
香槟杯液面停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