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家人坐上桌子,气氛融洽,不似季奶奶端起酒杯,正式介绍宋温听给全家人认识。
宋温听含笑回应,饭桌上不时有人问问她情况,做什么工作,家里人是做什么的。宋温听认真应着,时不时季晏舟还帮忙怼几声,“还让不让人吃饭了?”
又引来一阵嬉笑。
方伊穗笑的最大声:“还从没看到你这样,怎么,怕我们把你这美娇妻吃了?”
季晏舟没理她,反而掀起眼皮看季屿川:“欸,能不能管管?”
季屿川眼镜后的桃花眼露出宠溺的神色,他用公筷为方伊穗夹了最喜欢吃的排骨:“你嫂子这样子就是我惯的,我还能怎么管?”
被逼着吃一嘴口粮的季晏舟咬了咬后槽牙,从鼻腔很不屑的嗤笑一声:“妻奴。”
坐他旁边的宋温听很清晰的听到了这声轻哂。
捏着筷子的手不由紧了几分,神色愈发淡了。
温馨又热闹的晚饭吃完,季晏舟拉着宋温听就要告别,正巧夜已深,家里人也没挽留。
只有一直没怎么说话的许欣柠突然问了句:“为什么不睡在家里?”
季晏舟眼神轻飘飘落下,甩了句:“我有家。”
许欣柠咬着唇瓣,试着开玩笑:“那晏舟哥,你房间不睡,我要拿来当舞蹈室。”
“柠柠。”许芝雅叫她,“房间多的是,你何必要你哥的房间。他以后带着听听回来,还是要住的。”
季晏舟仿若懒得再听了,他叫宋温听:“走了。”
很快与众人告别,坐上回程的车子。
这一天的疲惫感突然袭来,宋温听上车就阖上眼假寐。
一室清冷安静,谁也没有再说话。
直到车子稳稳停在小区门口,宋温听适时睁开了眼。
她拉开车门下车,道了声“晚安”就要往里走,步子半点没停顿,高傲又绝情。
季晏舟下车,踩着步子跟上她。他压着点步子,不紧不慢的模样。
一前一后,像是陌生的两个人。
踩上楼梯,感应灯顺势亮起又灭,身后咚咚地响声像踩在宋温听心上。
再也做不到心如止水,但她也没往后看。
到了门前,她低头翻包包,摸出钥匙,身后落她几步的脚步声近在咫尺。
钥匙刚插入孔,熟悉的木调气息扑面而来,高大的身影就稳稳的停在她身后,很近的压迫感萦着宋温听手不自觉颤了颤。
“啪嗒”一声,防盗门被打开。
宋温听才缓着心跳转身,盯上那双像浓密晨雾的黑眸,他半张脸隐匿在阴影里,昏暗的灯下,映着那双桃花眼愈发的清亮。
她嗓音抑着平静:“干什么?”
饶是以前,她绝不会用这样的语气说话,今日的许欣柠让她生起了不少情绪。
季晏舟勾起点笑意,又往前拉进距离,顿时一股很淡的酒香钻进鼻腔,他刚喝过点家里葡萄酒。
他说:“回家。”
作者有话说:
现在的季晏舟:我哥是妻奴。
后来的季晏舟:原来我TM才是。
第20章 藏梦
身后大门响起被人关上的声响, 宋温听拧着秀眉有点挫败。
他一句“回家”把她堵的说不出话来,她没办法拒绝,也不可能拒绝。
密闭黑暗的空间里, 压着各种情绪无处可逃, 男人极富侵略感的眼神好像落在她背上, 直直不掩饰地。
宋温听屏息片刻, 终于转身,才想起家里没有他能穿的拖鞋。
“这里没有你要用的东西。”这句话莫名像是某种拒绝。
“哦。”季晏舟站在玄关处狭小的空间里,显得那道身影更高大了些, “周辰马上送过来。”
宋温听诧异抬眼,这下也算明白了,这人早就打好了算盘。
说着他手机开始震动,周辰的脚步声适时在楼梯口响起, 挂完电话的当口,周辰已经提着大包小包的东西站到了门口。
周辰笑嘻嘻:“季总,我把你所有能用到的东西都送过来了。”
言语中露出不以为意地骄傲。
季晏舟却把视线落到她身上, 盯着她的眼神出奇的亮,像深夜里熠熠星星, 在那双眼眸里轻轻颤动,他征求她的意见:“宋老师,能进?”
说完又接上一句:“今晚喝了不少酒, 不太舒服。”
修长指节捏上眉间,眼眸里那点光适时淡了些。
莫名就想起季时雨说过的, 他生病时没人管, 一个人可怜的模样。
心软了, 就让周辰进了。
他很快放好东西, 又已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快速告别。
走之前还不忘回眸落下略有深意地一句:“季总, 季太太,新婚快乐!”
人一走,宋温听便紧张起来,以前跟外婆生活到最后一个人住,都没哪一刻觉得这房子小,现在高大的男人杵在这里,却显得这个二室一厅的房子愈发逼仄。
再不说,他一身西装,矜贵的气质更显得与这里格格不入。
季晏舟倒没有那么多思虑,他在玄关换了鞋子,后又接到一则工作电话,他索性来到阳台,半截身子靠在护栏边讲电话,是随意懒散的模样。
他没有不适应,也看不出要跟她共处一室的半点紧张和谨慎,自然的像是在自己家一样。
沉静的嗓音随风入耳,宋温听越听愈发觉得心里发堵。
她也没理他,直接进了房间拿衣服洗澡。
温暖的水汽漫过全身,消散点今日的疲惫和郁气。她明明知道的,明明知道他们结婚只是因为她合适,也可能是当初那点合作给他带来的错觉,她人傻性子软,不哭不闹,所以合作没压力。
身子慢慢下沉,宋温听想起了高中时期的季晏舟和许欣柠。
他们经常一起上下学,两道身影有时一前一后,有时并肩而行,女生灵动的声音总是欣喜的,而季晏舟也好脾气的有问必回。传言里说,许欣柠是季晏舟异父异母的妹妹。说着又不怀好意的嬉笑,什么哥哥妹妹的不就是那回事。
宋温听在看不见的地方一直追随着他们的身影,和季晏舟也遇到过几次。
他打球时,宋温听作为啦啦队成员为他加油呐喊,最终把水递到他手里。
男生浑身滚烫炙热的气息压着宋温听眼神都不敢往他身上瞟,但余光里,能看到他单手拿住她递给她的那瓶水,白皙的脖颈随着仰头的动作引起一片惊呼,分明的喉结上下滑动,宋温听也瞬间口干舌燥起来。
那天他对她说了句:“谢谢。”
再后来,是在学校图书馆。
她因为数学成绩不理想,下定决心利用午间时间学习。
那天他们刚刚进行了一场摸底考,她考了前所未有的最低分。
在自己重新订正了错题后,又拿出一张差不多的试卷开始做。
桌面摆满了东西,其中有在隔壁私立高中念书的沈禾卿带给她的学习笔记。
他们同一届,而沈禾卿成绩不错。
她是在做完卷子后,才看到坐她旁边的季晏舟的。他们只隔了一张桌子的距离,是前所未有的近。
不知道他什么时候落的座,他穿着普通的蓝白相间校服,黑发如墨,却又格外好看。他坐着随意,长腿都快伸到了前排,捧着一本书在看,眉目专注好像并没有看到她。
宋温听只一眼,便仓皇收回视线,但心下却像揣了只兔子,怦怦直跳。
但她还是强迫自己把注意力转移到卷子上,对完答案后,满屏的红叉让她丧起了小脸。
“咚咚”的两声轻敲,宋温听困惑的抬眼,清凉的眸子里抑着的沮丧还未消散,就这样直直落进那双桃花眼。
她听到他问:“能借只笔?”
嗓音像他人一样随性漫不经心,仿若她借不借也无所谓。
宋温听却下意识往四周看一眼,午间的图书馆很少人,他们坐的这一桌只有他们俩个。
她白净的小脸再次拓进眼底,这下才舍得从笔袋里拿出一直中性笔递给他。
那只伸过来的葱白玉手跟给他递水时是同一只,纤细的手腕上带着一只晶莹剔透的粉色手链。
他微微俯身,轻巧地从她手里拿过笔,一句熟悉的“谢了”落下。
宋温听垂着眼睫,摇了摇头。
没几秒,她却听到他很轻的一声嗤笑。
不明所以的回望过去,正好看到他眼皮子底下赫然是她上午摸底考试的那张卷子,上面用红笔画满了订正后的正确答案,更可怕的是那个堪堪及格的分数又大又亮。
宋温听顿时烧红了脸,桌面上的东西太多,已经堆到了他那边。
她反应很大,立马起身收拾。
那张卷子像是一道分割线,次次满分的人和只及格的人,就应该泾渭分明。
“有这么难?”在窸窸窣窣的响声中,宋温听听到他问。
在这样的情况下,这句实属是有点嘲笑的意味。
秉着点呼吸,宋温听苍白着小脸没应。
“要不,学长给你讲讲?”他像是真的闲着无聊,说话间,已然移动到了她旁边的那张桌子上。
学长?宋温听却怔怔发愣,他想起他们初遇,所以认出了她吗?
小脸恢复点红润,宋温听坐了下来,正要开口,突然一道身影坐到了对面,清纯好看的脸,蕴着笑意,她手里捧着一本练习册,直勾勾的看着季晏舟:“晏舟哥,等很久了吧。”
说着视线又朝宋温听看过来,许欣柠笑道:“啊,你是艺术节上弹古琴的学妹吧?”她眼神在俩人身上转了转,“你们...在讲题?”
脸上火辣辣的,掩着要被看穿的窘迫,宋温听立马沉了眼:“没有,我有笔记,不需要别人讲。”
语气真的很凉,从前就有人打趣过宋温听,不笑时,清冷到近乎冷血。
她察觉到季晏舟视线落在自己身上,复又落到她捧着的那本笔记上,纯白封面写着“学习笔记”几个大字,下面一行是“-TO听听。”旁边写着自己的名字“沈禾卿。”
宋温听记不清后来他们是怎么走的,只记得那两道并行走远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