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陈思韵微笑看她，“对金额不满意吗？你想要多少，可以提。”
“不是。”江冉摇头，表情淡然又很绝对，“这些都去掉吧，我不要。”
秦昊看了她一会儿，开口道：“我建议保留，这些至少能保障你衣食无忧的生活。”
江冉坦然迎视他的目光，微笑道：“确实不需要。我的生活保障是我的工作。”
秦昊道：“那好吧，按照你的要求去掉。如果哪天你后悔了，仍可以按照原本条款要求支付。”
江冉笑了笑，没说话。
那些条款里的数字，不就是萧家给她开出的价码？
做老婆值多少钱，生孩子值多少钱……
徐律师把那一页重新整理了一下，很快打印出一份新的。
原条款还在，只是备注了作废。
仿佛是在提醒她，这一条能随时生效。
落笔前，江冉问萧昊：“我签完了，是不是慕远签？他什么时候签？”
萧昊道：“他今天有一场很重要的会议，没空回来。我会带去公司给他签。”
陈思韵跟着道，“这份婚前协议是徐律师与慕远商谈之后拟定的。”
江冉：“……”
下笔的手突然有点抖，她迅速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签完后，她将双手合在一起，捏紧。
徐律师提醒她，“一式三份，都得签名，还得盖手印。”
江冉松开手，按照他的要求，机械的签名盖手印。
一切完成后，萧昊没有多待，带着徐律师一起离去。
江冉想告辞，陈思韵把她留住了，“我最近学了烘焙，你尝尝我做的糕点。那些男人都不喜欢吃甜点，都没人给我捧场。放心，无糖的。”
她太热情，江冉只能留下来。
陈思韵亲自给她泡了一杯玫瑰茶，端上她做好的糕点。
陈思韵道：“到了我这个年纪，除了家庭，最在意的就是保养了。为了皮肤紧致，我都戒糖大半年了。”
江冉道：“咱们一起出去，大家只会认为是姐妹。”
陈思韵看着她笑，“我可不就指望着有个你这样的姐妹，多贴心。”
江冉口干舌燥，端起玫瑰茶喝。
陈思韵忽而低叹一声，“你别怪我们啊，有些事跟感情无关，就是现实的法则。”
江冉放下杯子，淡道：“我知道。”
“女人啊，最终靠得住的只有自己。”
江冉笑而不语。
“我相信你的才华，一定会有一番成就。”
“谢谢阿姨。”
她知道这时候理应进行商业互捧，但她实在没心情，坐了一会儿便以有事为由提出告辞。
陈思韵没再留她，把她送上车，目送她离去。
江冉坐在车里，终于不用再面对那些人强颜欢笑，由胸腔里长吁一口气。
手里还拿着那份协议，不由自主的用力……发现自己把一角捏皱时，她松开手，将那份协议装进了包里。
冷静，理智。一切都是合理的。
从这场婚姻的初衷，到这份婚前协议，都是理所当然。
江冉从萧家离开，还不到吃晚饭的时间，她本想回工作室，可心情不对，也没法静心工作。
恰好基友巩菁在群里冒泡：“明天就要结婚的女人，今晚不跟我们狂欢吗？”
她当即响应，“来啊，约啊！”
黎馨：“来啊！嗨皮呀！”
三个女人一拍即合，前往江冉定下的地点。
以前读大学的时候，她们最喜欢校外的一家烤肉店，边烤肉边喝酒，一边聊艺术创作一边畅谈人生理想，简直酣畅淋漓。
江冉在去的路上，接到萧慕远电话。
她看着闪烁的屏幕，愣了愣。
突然间，不想听到他说话。
第40章
江冉对着不断闪烁的手机屏幕怔了一会儿，深吸一口气，接起来了。
她等他开口说话，他也在等。一时间，成了两边极有默契的同时沉默。
过了一会儿，他率先开口，“你在哪儿？”
江冉淡道：“我在外面，今晚跟朋友聚餐，得晚点回去。”
他问：“什么朋友？”
江冉：“大学室友。”
他又问：“男的女的？”
江冉反问：“这么感兴趣，你是要来参加吗？”
萧慕远顿了顿，道：“也行。你给我发个地址。”
江冉嗤笑一声，“不行。今晚是lady’s night~”
“那好。回来前给我电话，我去接你。”
江冉：“还有什么事吗？没有我就挂了。”
萧慕远沉默了一会儿，说：“等你回来再说吧。”
江冉：“行，到时候见。”
办公室内，萧慕远放下手机，仰靠在沙发椅上，轻吁一口气。
一个小时前。
萧昊带着徐律师来到他的办公室，将那份江冉签了字的婚前协议放在萧慕远的办公桌上。
萧昊看着他说：“明天你们就要领证了，今天先把这个签了。”
萧慕远拿起那份协议，随手翻了翻，随即丢开，有些心烦的闭了闭眼。
萧昊说：“基本上是当初徐律师拟定的版本，没有什么变动。”
萧慕远起身，走到书架前，目光游离的看着那一排排陈列的书，淡道：“我签不签，什么时候签，都是我的事，你们不用替我操心。”
萧昊对徐律师示意，“你先出去等着。”
徐律师点头，鞠躬，转身离去。
偌大的办公室内只剩下他们父子两人。
萧昊走到萧慕远身侧，冷道：“这不只是你的事，还关系到集团的利益。将来你们如果离婚，她分走你一半的财产，就是资产严重流失。”
萧慕远淡淡一笑：“严重了，我哪有那么值钱。”
萧昊脸上已经隐带怒意，“当初这份协议是你自己拟的，现在你是不想签了吗？”
萧慕远目光定定的看着前方，沉默了一会儿，开口道：“没什么意思，不签也罢。”
“我看你是鬼迷心窍了！”萧昊叱道。
萧慕远反而笑了，他慢悠悠的踱步，走到玻璃幕墙前，看着窗外的世界，道：“当初让我娶她，不就是为了打压我吗？将来真有什么意外，对陈阿姨来说，岂不是更好？被削弱的我，还怎么压制她儿子？”
萧昊：“胡说八道。让你娶江冉，是为了遵从老爷子的意愿。”
萧慕远回过头，直视萧昊的眼睛，表情平静到淡漠，“在这场婚事里，真正为了遵从爷爷意愿的人，只有我。”
萧昊被那看似洞悉一切，凌厉又冷峻的眼神慑住。
那些不愿意见光的私心仿佛都被一窥无余。
萧慕远淡淡一笑，“我从没想过要靠婚姻来成就自己。所以我无所谓，你们开心就好。”话语一顿，他的脸色逐渐转冷，带着逼压之气，“但是，结了婚怎么过，就是我的事了。我不希望任何人来干涉。”
萧昊深吸一口气，压了压自己的脾气，试图跟他讲道理，“当初，这份协议是征求了你的同意，交给你亲自过目的。”
自从确定了这门婚事，将婚礼提上日程，萧家这边就在准备婚前协议。
结婚的聘礼和给亲家的帮助，已经足够有诚意。
但结婚不是持之以恒的扶贫，不是一场均贫富的洗劫。萧慕远持有的资产和他未来将增持的资产，他的发展及所能创造的收益，是不可估量的。在婚姻法的约束下，一场离婚足以把她的妻子都送上富豪榜。
萧慕远也明白，他对这份协议没有异议。对于一个即将结婚的陌生女人，他只有作为商人的考量。
萧慕远靠在沙发上，目光落在半空，沉懒道，“此一时彼一时。那时候我还没结婚，不明白婚姻是怎么回事。”
萧昊冷哼一声，讥讽的问，“那你现在知道是怎么回事？”
“不知道。”萧慕远耸肩，“但至少，我会觉得，算计跟自己同床共枕的女人，很恶心。”
萧昊定定看着他，带着审视，“你这是开始感情用事了？你被那个女人迷住了？”
萧慕远迎视萧昊，“她现在的身份是我的妻子，请不要用那个女人称呼。”
萧昊恨铁不成钢，“你还太年轻。我劝你，赌什么都别赌人心。”
萧慕远起身，走到萧昊跟前，气场强势，丝毫不让，“我已年近三十，不需要你来教我做人。”
父子俩面对面，同样的顽固，同样的强硬。
可萧昊明显感受到一种力不从心。
儿子长大了，羽翼逐渐丰满，自我意识强烈，不再甘于屈服。
他一天比一天强大，而他，在走下坡路，一天一天老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