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咱们去哪里?回家?还是去公司?”池月和王父王母一样哄着她。
王雪芽嘴皮动了动,望向池月:“你……不是该去度蜜月吗?月光光,你不要管我了。你去和乔师兄度蜜月吧。”
亏欠感让她双眼通红,情绪也不怎么好。
“没关系。我把日子推后了。等你好起来再说。”池月眨个眼睛,“你比蜜月重要。比我男人都重要。”
王雪芽闭了闭眼,“我已经好了,你看,我没事的。”说罢,她又回头去看向沉默的父母,“还有你们。爸妈,你们回家去吧,不用再守着我了。我准备回去工作。”
“工作?”王妈妈最是紧张:“丫丫啊,你别逞强!都难受成这样了,还工作什么啊工作?跟爸爸妈妈回家休息一段时间不好吗?”
回家是最好的休息。
但今天退缩了,可能就再也站不起来。
“我得工作。”王雪芽微微一笑,“我只是受了点小伤,没有那么娇气的。对不对,月光光?”
接收到她发来的信号,池月连忙点头,笑着说:“王叔阿姨,你们放心吧就,小乌鸦我会帮你们照顾的。能工作就是好事嘛。”
唉!
女儿为什么反常,王父王母心里自然有数。
不过,孩子不愿说,他们也不逼。
再三叮嘱吃饭穿衣,他们把王雪芽拜托给池月,订了回家的票。
池月帮王雪芽办好出院手续,收拾起她简单的行李。
这几天,乔东阳忙着自己的事儿,婚礼一结束,两人就成分居夫妇,但是,乔先生知道她要出院,特地派了司机过来接人,这会儿汽车就停在楼下。
今儿吉丘又是一个大晴天。
冬日的阳光,从窗户照进来明晃晃的刺眼。
两人刚走出病房,就看到倚在墙根的郑西元。他一动不动,不知道在这里站了多久,像一块风化的石头,没有反应,没有意识,直到池月和王雪芽的脚步声响起,他才受惊般抬起头。
一双眼布满了红血丝。
看来不好过的人,不止王雪芽一人。
“小乌鸦——”郑西元勉强笑了笑,再难像往常那般倜傥洒脱,“咱们俩,谈谈?”
“……”
长久的沉默。
此时此地此光景的对视,是王雪芽生命中最尴尬的场面。
“我们……有什么,什么可谈?”
结结巴巴说出这句话,王雪芽没什么底气,瞬间红了脸。
如果可能,她真希望来个妖精把她收走,或者直接遁地,消失在他眼前。
“呵!”郑西元的脸色略略苍白,看得出来没有睡好。他了解王雪芽的软弱和包子性格,不再问她,而是看向她旁边缄默不语的池月:“我想单独跟小乌鸦聊两句,可以吗?”
池月眉头微皱。
郑西元那双被她嫌弃过桃花眼,此刻失了神,明显的黑眼圈让他整个人看上去都萎靡不振,哪里还有昔日“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长安花”的风流?
池月抬了抬下巴,像个保护神,“你要谈什么?”
郑西元:“我不会伤害她的。你放心,我有分寸。”停顿一下,他又叹口气,“回避不是解决问题的办法。”
他知道这个道理,他也知道她知道这个道路,王雪芽看不明白的事情,池月可以。
“好吧,小乌鸦没意见,我也没意见。”
王雪芽没有明显的拒绝,她出面说什么都会显得苍白,池月一直都知道,在王雪芽和郑西元的感情问题上,她其实帮不上什么忙,一切都必须由王雪芽自己来解决。
“小乌鸦,我在电梯口等你。就前面。”
池月指了指,拎着行李大步走过去。
时间就此停顿。
王雪芽身体僵直地站在那里。
不抬头,不看郑西元,仿佛这样就可以逃避现实。
“为什么不肯见我?”郑西元问。
在她住院的时候,郑西元前往看望过两次,都被王妈妈连人带花撵了出来。
理由是她闺女不肯见他。
这事王雪芽自然是知道的。
“没什么可见的吧。”王雪芽声音很小,甚至有点飘,显得小心翼翼。
郑西元长叹一声,语气只有担心,“那天发生的事情……”
“不。那天什么事都没有。”王雪芽像只受到惊吓的兔子,不等郑西元把话说完,就把他的话截住,把那个即将暴露在空气里的羞辱堵在他的喉咙,“郑哥,我听权队说了……你当场就被打晕了,什么事都不知道。我不会怪你的,你不用说什么了。”
那是郑西元最初接受询问时候的证词。
王雪芽相信——这就是真相。
她急切的打断,就是不想让他看笑话。
也不想让他因为这件事对她有补偿心理。
“我自作自受,与人无关。”
“小乌鸦,不是这样的。”郑西元低低叹了声,眼神复杂的瞄过她因为痛苦而变得通红的眼睛,“那天权队问我的时候,我刚醒过来,有点迷糊,脑子懵,以为是做梦,就没当一回事,后来想起来了………其实,是我。就是我。”
王雪芽讶异地睁大眼。
“真的是你?”
郑西元沉默片刻,又笑了起来,一如往常的温和,“小乌鸦,如果你不嫌弃,我愿意承担责任。”
承担责任——
这话在女孩子的心里是生硬得没有感情温度的。
王雪芽嘴角微微一牵,笑了笑,“不用。我不需要任何人承担责任。郑哥你也不用,不用这样……我们等权队的结果吧,你可能是记错了。我记得不是你。”
郑西元拧紧眉头。
“你还有别的什么事吗?”王雪芽不停看向电梯的方向,似乎急着离开,“月光光还在等我,我还要回去上班,严教授可能会生我的气,我还是个新人,不能让他失望……”
她找了很多理由。
完全不必要告诉郑西元的理由。
郑西元这样的老油条,又怎会看不出来她的紧张和慌乱?
默了默,他一脸认真地说:“小乌鸦,我刚才的话,不是在开玩笑。当然,我也不会逼你,我的提议,你可以考虑考虑。”
王雪芽沉默。
他的严肃感染了她。
踌躇一下,王雪芽难以抑止内心的情绪,慢吞吞问:“你想怎么负责?给我钱?补偿我?”
“呵,当然不是。”郑西元被她的话逗笑了,摆了摆手,拳头撑在墙上,眼睛盯住她,“我可以和你结婚。”
一记重锤砸在心脏。
王雪芽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她料不到郑西元会做如此想法。
“你这……啊,你也未免太大公无私了。”王雪芽一直知道郑西元是个好人,他对女性尊重温柔,同情女性的不易,尊重女性的选择,所以才会被池月誉为“中丨央空调”。因此,她听了他的表白,内心的真实想法是——郑西元愿意牺牲自己来同情她,帮助她这个被人欺负的女孩儿。
施舍的东西她不想要。
“郑哥。”王雪芽不敢再停留下去,她怕自己掉在他身上的那颗心,会收不回来,“这个事情咱们以后就不要提了。那天的事是个意外,是我傻,吃亏也是活该,和你没有关系,你不用有任何想法。认真说,是我欠你,害你倒这么大的霉……对不起!”
长长一段话,她说得语序混乱而急促,说完还对着郑西元弓腰90度,鞠一躬,然后匆匆离开。
留下郑西元一人僵在原地,动弹不得。
……
“我们走吧,月光光。”王雪芽飞快地摁电梯,像是后面有鬼在追。
池月轻轻按住她的肩膀,没有说话,只是宽慰拍了拍,王雪芽一扭头,对上她的眼,突然就低下了头。电梯门打开时,池月扶住她往里走,发现她脸上泪如泉涌,几乎顷刻就淹没了她的脸。
“你确定要去实验室?”池月抽纸给她,不问她和郑西元的事,只问工作。
王雪芽一边拭泪,一边疯狂点头,“我没有参加你的婚礼,现在去看看婚礼现场也是好的。而且我很珍惜这份工作,我不能让严老师失望。”
“要不跟我去月亮坞玩几天吧?”
“不行,你还要和乔师兄度蜜月呢。”
“说了我不用度什么蜜月,你比蜜月重要——”
“月光光!你别管我了。”王雪芽突然哽咽,情绪失控般整个人崩溃,“我求求你,别管我了。我不值得你这样对我。”她捂脸靠在电梯壁上,决堤的泪水从指缝里流出来,发泄般抽泣着哭:“你别对我这么好。我不配有你这么好的朋友,我影响你婚礼,不想再影响你的生活。我已经欠你很多了。”
“……”
池月哭笑不得,轻轻拍她后背。
“欠什么欠,你可是当初拉我走出泥潭的小仙女……你别逼着我做渣男好不好?自己选的女盆友,跪着也要宠下去的呀?”
“你别这么说。那点钱,根本就算不了什么。”
“是是是,我家王小姐大土豪,不在乎那点小钱行了吧?”池月又好气又好笑,扯她过来,强行帮她擦眼泪,“好了,我不对你好,不管你,不管你行了吧?你喜欢怎么样就怎么样,好不好?”
电梯到了。
她又擦眼睛,又抱着哄的画面有点美。
电梯外等候的一群人,看到她们俩都愣住了。
池月一怔,笑了起来,拍王雪芽的肩膀。
“赶紧收收,不然别人以为咱俩有病。”
王雪芽擦着眼泪点点头,快速离开了众人狐疑的视线。可是回到航天城实验室,她才发现,几天没有回来,这个最平静最适合疗伤的地方出大事了。
实验室的师兄曹诺被专案组带走了,说是他涉嫌改动直升机设备,害得乔东阳和池月以及两名驾驶员差一点机毁人亡。
如果不是乔东阳临危处置得及时,他的婚礼就会变成葬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