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踢踏踢踏”的走下楼。
玄关处原本面色疲惫不堪的男人,看见楼梯口的她之后,嘴角瞬间就勾了起来,脱下带有湿寒气的外套,笑着说道:“吃晚饭了吗?”
阿姨正好从厨房里端出一锅补汤,毫不含糊的回答道:“先生,这几日您没能回家,太太为此可是茶不思饭不想呢!”
“抱歉,工作太忙了。”靳泽承抱了下小姑娘,瞥见她虽然依旧是没什么起色的小腹,柔光却瞬间朦上了一层暖意。
他似乎真的是累坏了,眼珠子里满是红血丝,迈向餐桌的几步走的极其缓慢,双腿就像是被灌了铅一样沉重。
下巴还长了不少的青须。
喻遥坐到男人对面,心下隐隐有两分动容。
可如果那些坍塌事故真的是墨辞洲做的手脚,那也就意味着这一切还是因她而起,她不跟着回去一趟,这男人是不会善罢甘休的。
从很小的时候起,她就是一个不喜欢逃避事实的人。
一时之间的安稳远不如一世平安。
而且,真的不能有人再因此而丧命了。
阿姨将准备好的晚餐都摆到桌面上之后,就很识趣地离开,将空间留给这对小夫妻独处了。
喻遥抿了一口热汤,嗓音清淡:“你难道没有什么想对我说的吗?”
男人拿着筷子的手一顿,很牵强的露出了一丝笑容,哑声回答道:“遥遥,对不起,这么多天没能回来陪你的原因是因为一个建……”
没有等他把话全部说完,喻遥就靠在了椅背上,态度非常居高临下:“我是说,关于花小梨一案,凶手早就自动认罪了的事情。”
靳泽承卡了壳,显然是没有预料到她会问这个问题。
正想反问小姑娘从何得知这个消息时,喻遥眯起了眼睛,眸子里刻满了凉薄,她笑的似乎有些讽刺,“看来,我们之间有很多需要说清楚的事情了,对吗?”
长时间的沉默。
厨房里未关紧的水龙头,一滴水砸在大理石的台面上,“啪嗒”一声惊起了一片晕圈。
男人咬了咬后槽牙,低声回答道:“不是故意瞒着你的,不告诉你就是不想你再为这些事情操心而已,养胎对你来说才是最重要的。”
听到“养胎”俩字,喻遥眉梢一挑,语调却是很平,带着一丝漫不经心,她反问道:“养胎?那你天天都在给我吃什么药?”
看着靳泽承越来越苍白的脸,她的心底也涌上了一层很虚透的无力感,害怕自己这两个月真的是吃的自然流产的药。
虽然不愿意相信,但某些情况下,又不得不相信。
眼泪一下子就夺眶而出了,喻遥强忍着不让它掉的太快,吸了吸鼻子说道:“我的肚子每天都很疼。”
听到这话,男人原本紧蹙的眉头倏然松开,反而像是松了一口气一样,他低声说道:“喻遥,别闹了。”
语气无奈之中又带着几分笃定。
好像笃定了她在说谎一样。
喻遥听见“别闹了”三个字,反倒是情绪从假变为了真。
她低下脑袋,无声的沉默了很久才缓缓抬眼,眼眶红的有些吓人,嗓子也突然哑了一半,很认真的回答道:“我没有和你闹,你真的觉得把我关在一栋别墅里,隔绝我和外界所有的联系,是为了我好吗?”
“靳泽承,你做这些从来都只是你道德式的自我感动罢了,我从来不需要你……我不需要任何人以为我好的名义禁锢我。”
男人的眸光越来越黯淡。
喻遥也知道有些话说出口之后是很难挽回的,但是她哽咽了一下,还是忍不住:“你对我的感情究竟是从小到大的占有欲,还是一成不变的控制欲?”
“遥遥,住嘴。”靳泽承隐忍的握起了拳头,心间就好像有一把沙子正在不停的流逝,越用力反而越难抓。
他的眼神也在不断闪躲着。
然而喻遥未能如他所愿,到底是闭了闭眼睛,把最后一句话给问了出来:“靳泽承,所以你真的有在爱我吗?”
这话很伤人。
就好像她全盘否认了俩人二十多年来,所有的相处与情感。
怀疑什么东西,都不应该怀疑彼此真诚炽热的爱的。
话一出,果然男人也很痛苦的闭上了眼睛。
靳泽承觉得自己胸闷到有些喘息不过来,连轴转一个礼拜,两三天没能安稳的阖上眼皮这些疲惫与难受都抵不过小姑娘最后的那句话来的杀伤力大。
他不爱她?
如果不爱她,也不会因为顾及她的职业和身份,畏手畏脚的去处理建筑地崩塌的这则事故,深怕哪一步做的不够谨小慎微,从而影响到了她在网上的形象。
如果不爱她,也不会想着这些破事一解决完,公司干脆都不要了,全心全意的带着她出国去度假安胎。
……
“我想,你需要好好冷静一下。”靳泽承低声说道。
他没有接着吃饭,上楼拿了干净的换洗衣物之后,就走去了客房里,手机铃声不断的在空荡的别墅里回响着。
喻遥回过神来时,手脚已经冰凉的不像话了。
最想问的那个问题还是没能有机会问出口,关于她每天晚上都吃的药丸,到底是宝宝的安胎药,还是自然流产的药?
她不敢问,她也第一次这么害怕知道一件事情的真相。
是啊,就是因为她被诊断出过什么“反社会人格”,所以每一步路都走的比普通人辛苦很多很多。
连爱一个人都是。
第373章 奇迹出现
喻遥独自回了主卧。
吵完一架,心里不仅很乱,连两只耳朵里都有不可抑制的轰鸣声了,“嗡嗡嗡”的像是被塞进了两只蜜蜂。
话都已经说到了这个份上,她现在是不可以有任何后悔和心软的举动的。
这次短暂的分别,既为了解开她的身世之谜,也为了保护靳泽承等人的安危,更重要的是那个看得见、摸得着的美好未来。
不解决完墨辞洲这个麻烦精,是没有办法幸福的。
要是合法的话,一刀捅死这个狗男人的想法,她都有。
瞥了眼梳妆台上的结婚钻戒,喻遥带上之后,又偷偷拿出来了老园丁上午给她的那部手机,里面有且仅有墨辞洲一个人的联系方式。
没有犹豫,她拨通了这个号码。
“小辣椒,终于等到你了。”男人的嗓音变得和从前一样轻浮浪荡,嘴里似乎含着一颗冰块似的,问道:“怎么样,两个多月了,你考虑好了吗?”
他的耐心真的是逐日在流逝消散着。
喻遥光是听到这个讨人厌的声音,都觉得很反胃,她深呼吸了一口气,径直回答道:“我今天晚上就想走,怎么样,你有办法么?”
晚一分钟,她都害怕自己会舍不得。
电话那面很快就传来了爽朗的大笑声,墨辞洲说道:“当然可以,二十分钟之后我就到别墅门口,晚上天气冷,你下来的时候记得穿厚一点呢。”
喻遥愣了愣。
想着这方圆几十公里之内也没有其他的房子或者住所啊,结果这男人二十分钟就能赶到,他怕不是随时随地住在前面那片松林里当野猴子。
真是有点意思。
墨辞洲的行动力绝对是不容置疑的,这边和喻遥的电话一挂断,另一边的客房里,靳泽承的手机铃声就再一次响了起来。
边擦着还在滴凉水的头发,边拿起了电话接听。
靳泽承的神色再次变得凝重了起来,就连下颚线都紧紧绷在了一起。
一听完对方所讲的内容,立马就换了衣服走出去。
等男人驱车离开之后,喻遥也穿好外套,蹑手蹑脚的下了楼,结果还没走到玄关处,就被正在打哈欠的阿姨给拦住了:“诶?太太您怎么又下来了,是饿了吗?”
怕她通风报信,喻遥点了点头。
女人立马笑着说道:“先生也怕您会饿,这不刚才临走之前还特意让我煮锅您爱喝的甜粥,温着呢嘛。”
喻遥觉得鼻尖有点酸酸的。
她吸了吸鼻子,两只手胡乱的摸了一下眼睛,又说道:“那您煮吧,我先上楼睡一觉,醒了自己下来盛就行,不用再特意叫我了。”
阿姨没有怀疑,笑着重新走回了厨房里。
就趁这段时间,喻遥溜到了门口。
黑暗处,突然有一辆黑色的悍马向前方射亮了车灯,如一头从很久之前就一直在潜伏着的恶兽。
墨辞洲拉开后排车门,亲自领着喻遥往后面走,见她身上穿的还是大衣,忍不住蹙了蹙眉,“你怎么那么臭美?这个天就应该裹一件军大衣才对。”
“我跟你很熟吗,你管我那么多干嘛啊。”喻遥烦躁的拍掉了他的手,自己钻进了后排空间,空调开的很暖,也没有什么预想的玫瑰味香水之类的。
看来接下来的这段路程不用担心太难熬了。
男人翻了个白眼。
为了这小妮子,他还特地洗了车,怕她闻到什么香味觉得难受,想着人怀孕了,不值得计较,话锋一转说道:“很快就熟了,按照辈分,你肚子里的这个小崽子可以喊我一声舅舅的。”
见喻遥拿那种依依不舍的表情望向窗外,他反而很好心情的扬了扬眉稍,安慰道:“放心吧,我敢保证你会很喜欢你的新家。”
世界排名第一的黑道家族后代,还是唯一一脉滴亲传承人,虽然是个女孩,但只要心历练的够狠,迟早可以把这个地球都踩在脚下。
尝到真正权利的甜味之后,还会需要靳家这种不值钱的玩意儿?
就算是恋爱脑都会被硬掰成权利的女王的。
更何况,她并没有那么单纯不是么?
“如果不喜欢呢?”喻遥反问了一句,唇边荡漾着很讥讽的神情,“你不如早点把你真正的目的告诉我,帮你达成之后,请尽快滚出我的生活。”
她也不是什么三岁的小姑娘了。
在这个世界上,只有靳泽承才会不计付出与回报,掏心掏肺的爱她。
其他人的好,那都是有利所图。
尤其是现在车里的这个男人。
所以刚才在家里有口无心说的那些话,她真的为此感到非常抱歉和内疚。
这也更坚定了她要尝试独当一面的决心。
墨辞洲果不其然又爽朗的笑了起来,“你先睡会儿吧,等到了Y国之后,我会把你想知道的一切都告诉你的。”
……
靳泽承去的是医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