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道是那幕后之人动手了?!”叔允急道。
两人同时开口,所问之事却截然不同。陆真看向叔允,“叔大人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叔允嘴角一抽,方才自己太着急了,忘了陆真还在身边,直接说漏了嘴。
朱圆圆笑道:“叔大人不必担心。如今那幕后之人应当以为您与陆大人都已经死了。所以两位如今都是一条船上的……嗯……‘死人’了。”
陆真也急了,“到底是怎么回事?!”
叔允看了朱圆圆和云道生一眼,见他二人无意解释,只好自己简明扼要地将事情经过说了一遍。
陆真的脑子转得很快,“所以这幕后之人是谁?他又为何要杀我们二人?”
叔允叹了口气,他在金吾卫连审了两日却依旧没有结果,此时有些气馁道:“幕后之人依旧不得而知。他杀我大约是怕我真的审出些什么。至于陆大人……怕是他以为您是云台观娘娘麾下的人。”
“荒唐!”陆真怒道:“陆某虽承娘娘的提携之恩,却只会听令于陛下!你们速速让开,本将这就要进宫!”
云道生见状,平心静气地劝说道:“陆大人不要误会。檀女郎并没有要控制将军的意思。救下您也完全是为了保您一命。只是我们也不能让您现在进宫,这个局已经做下,诱饵已经抛出,若不能让幕后的罪魁祸首露出马脚,那下次两位大人怕是会真的死不瞑目了。”
朱圆圆也补充道:“我们已经派人暗中跟着来刺杀两位大人的杀手。他们迟早会同幕后人复命,到时便可以抓他们个现行。”
“那我们现在需要做什么?”叔允不同于陆真,他是真心想破案。
“耐心等待就好。”云道生笑着回答,“此人既然已经铤而走险地对两位大人动手,想必也躲不了太久了。”
“我觉得此举不妥,”陆真反对道:“我与叔大人,一个负责平城的金吾卫,一个负责禁军,若我二人都不在,平城岂不是要乱?”
云道生和朱圆圆对视一眼,随后保证道:“那便以三日为期,若三日后那人依旧没有现身,我们便护送二位回去。”
叔允和陆真想了想,也觉得这个幕后之人不除只会养虎为患,于是点头同意,“就以三日为期!”
云道生和朱圆圆安抚了两人,吩咐看守的人好生照顾两位大人的起居,随后便离开了。
“今日若是女郎出面,他们二人也不至于这么将信将疑的。”朱圆圆叹了口气,“眼看行动的日子就在眼前了,女郎却昏睡不醒……若是……”
云道生也难得地沉着脸色,“师姐撑了这么久,就是为了这一日。她一定不会轻易放弃的。”
朱圆圆一想到躺在床榻上血色全无,同一具尸体没什么分别的檀邀雨,又心疼又无力,让她忍不住气道:“女郎都这样了,嬴郎君这两日又去了哪里?”
云道生沉默。他伸出右手,露出手掌里紧握的两枚铜钱,陷入沉思……
朱圆圆回头正瞧见云道生这样子,吓得一把拽住云道生的手,“云道长你要做什么?!”
云道生深吸一口气,“我知道我道行还浅,可若是能帮师姐算出生门所在……”
“你疯了不成?”朱圆圆小声喝道:“女郎可是知天行者!你上次只是算了个拐点之人的命数就差点把自己的命填进去,若是敢窥探女郎的命格,你怕是转世个十次都逃不掉被天谴的命数!”
“我知道……”云道生轻声叹息,“我不惧死,也不惧天谴。师姐也是拼了自己的一条命在赌,我又有何不能?我只怕……怕我师父会伤心……”
第七百九十七章 、紫薇星落
宗爱得知了陆真和叔允的“死讯”后,心里的欲望迅速膨胀开来。他真的没想到事情会这么顺利。
朝中连失了两位大员,朝臣们皆是十分惶恐。只是消息送入宫中后,陛下却没有丝毫的反应,甚至连第二日的早朝都没有出现。
在朝臣们费力打听之下,居然隐晦地得知是云台观娘娘昨夜入宫了。
朝臣们闻言就有些不满,毕竟还没行封后大典,如此迫不及待地夜宿宫中,实在是于理不合。
可如今檀邀雨是汉臣立足朝堂的后盾,实在不是相互拆台的时候。
鲜卑贵族们起初牢骚了几句,后来反倒觉得陛下终于将此女降服是件好事儿。本来在草原上时,他们看中谁家女儿都是直接上手抢,那里管什么三书六礼这么多破规矩。
于是朝臣们一边唏嘘两位大员的死,一边八卦陛下和云台观娘娘的风流韵事,一边三五结伴地退朝,根本没人想要花时间去验证下这消息是否是真的。
而此时的檀邀雨,依旧躺在云台观的床榻上昏睡。完全不知道宗爱正计划着将拓跋焘的命算在她头上。
祝融抹着眼泪,一点点将药灌进她嘴里。
可那药汤进去多少便又流出多少。药都喂不下去,更不要说食物。才不过三日,人就肉眼可见的消瘦,仿佛只剩一把骨头般。
朱圆圆在邀雨的床榻边急得团团转。她明明已经给静轮天宫传了消息了,怎么乾行者和寇天师还不来呢?
就这么等到天黑,朱圆圆等不及了,打算直接带檀邀雨去静轮天宫,就见云道生冲了进来,“紫微星有异!”
此时的拓跋焘头疼不已。他自己都记不清自己昨天喝了多少酒,只模模湖湖地记得宗爱说了不少讨他高兴的话,他心情一好就喝了许多。
寝宫里此时落下了很多围帐,隔着帐子似乎能感觉到有火光照射,让拓跋焘分不清究竟现在是白天还是黑夜了。
他伸手摸了摸,手边除了一个空了的酒爵就没旁的东西了。晃晃悠悠地坐起身,拓跋焘对着围帐喊了声,“人都死哪儿去了!给朕取水来!”
往常莫说喊一声,便是他翻个身也有人来查看一下。此时外面却毫无动静,拓跋焘正觉得奇怪,就见宗爱带着一队内侍鱼贯而入。
他们都端着漆盘,上面摆了些衣物。进入寝殿后没有将层层的围帐挑起,而是围在床榻旁。
宗爱一脸笑容,“陛下醒了。可要喝些水?”
拓跋焘点头,接过水杯喝了几大口。又起身展开手臂,示意宗爱替他宽衣。
宗爱会意地绕到拓跋焘身后,可原本该去解腰带的手却突然多出了一支匕首,对着拓跋焘的后腰狠狠地刺了下去!
“噗”地一声,痛感和血的温热同时传来时,拓跋焘似乎还没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直到他跌坐在地,看到身后的宗爱正对着满手的鲜血狂笑不止,而周围的内侍们纷纷从漆盘里抽出长剑时,拓跋焘才恍然大悟,原来自己一直在追查的幕后黑手竟是宗爱!
那个他虽然日日相见,却从没放在眼里的宗爱!是他杀了自己的太子!
哪怕是已经背后中了一刀,拓跋焘似乎依旧不相信宗爱这种阉人敢弑君!
宗爱的眼中早已没了往日的逢迎和恭维,取而代之的是复仇般的快感和肆虐的兴奋,他蔑视般地看向倒在地上的拓跋焘,“我试了无数次!练了无数次!就为了能在你背后插下这一刀!明明刺过那么多次,却怎样都比不上这一刀!我宗爱!此生从未如此快活过!”
拓跋焘死死压着伤口,他环视周围持刀的内侍,显然都是练家子。此时此刻,他依旧不明白宗爱为何要杀他?
“朕待你不薄!你居然敢弑君!”
“弑君?哪个君?你吗?你拓跋氏从前也不过是个放羊的,有什么资格在我面前指手画脚!?我尽心尽力地服侍你,你呢?!稍有不顺便对我拳打脚踢!你可曾把我当个人来看?!在你眼中,我怕是连条狗都不如!”
宗爱这一刀的位置显然是算准了的,此时拓跋焘只觉得自己呼吸困难,可他还不想放弃,朝着身边的一个内侍就冲了过去!
拓跋焘不相信,宗爱能控制整个皇宫的侍卫。只要他弄出些动静,一定会有人发觉来救驾。
然而宗爱早就算到了这一点,借口陛下心情不好将整个寝殿的人都遣了出去。
拓跋焘平日酒后最爱打人,甚至会因为一点小事就处死个宫人。所以宗爱才一吩咐,大家都心甘情愿地躲远了。
被拓跋焘扑倒的内侍没想到拓跋焘居然还能使出这么大力气,惊慌之下就松了手里的刀。拓跋焘见了就扑上去抢,却听身后的宗爱喊道:“愣着做什么!砍死他!直接砍死他!”
拓跋焘再顾不得伤口,抓起地上的剑就挡住攻势。三把剑被他同时架住,侧面攻上来的内侍也被他一脚踹飞。然而背后的伤口让他突然无法呼吸,身形一僵的同时被冲过来的宗爱一剑正面捅在心口上!
宗爱恶狠狠地盯着拓跋焘的眼睛,手上的剑转了又转,“你放心!檀邀雨也会因为暗杀你而被处死!你们很快就会在地下相见的!”
拓跋焘的眼中闪过一丝愤怒,随后却变成的嘲讽,他一口血喷在宗爱脸上,“就凭你……?”
宗爱被激怒了!他能杀拓跋焘,自然也能杀檀邀雨!
宗爱勐地抽出拓跋焘心口的长剑,嘶吼道:“砍死他!
”
拓跋焘的身体无力地摔到在地,瞬间就被叛乱的内侍们围住,一剑接一剑,血肉翻飞。
拓跋焘的身体渐渐软了下去,眼神失去光泽的瞬间,他似乎看到空中有个灿烂的人儿骑鹿而来,对他伸出手……
邀雨……这辈子朕与你做不成夫妻……下辈子,朕一定牢牢拉住你的手再不放开……朕一定同你白头偕老地过一辈子……
宗爱对着已经被砍得体无完肤的拓跋焘啐了一口!看了一眼外面,见完全没人注意这边发生了什么事,便对同伙的几人吩咐道:“将这里收拾干净,把尸体抬到床榻上去!”
又对另外一个内侍道:“你一会儿去云台观传旨,说陛下要见天女,让她入宫。”
“若是她不肯来呢?”那内侍多少听说过檀邀雨的性子,那是天王老子也得给她面子的人。
“不来更好!到时就用对付太子那招,说她畏罪潜逃!”
第七百九十八章 、发动
紫薇星落。
寇谦之望向那空了一块的黑夜,叹了口气,“终究是来不及了……”
还在天宫院子里训练的姜乾和嬴风也看到了那稍纵即逝的星子,眼中皆是震惊。
嬴风此时已经练到精疲力竭,浑身已经被汗水浸透,比那黑夜还深的双童中渐渐染上了绝望……
从檀邀雨这次昏睡,他便开始没日没夜地练,却怎么都无法再提升更多了。
姜乾摇了摇头,从怀里掏出一个药瓶,从里面倒出仅有的两颗金丹叹道:“如今只能破釜沉舟了……”
与此同时,远在仇池的子墨也看见了那坠落的帝王星。他深吸一口气,起身取过自己的剑,摸了摸上面刻着的一个“雨”字,有些解脱的愉悦,“我这便来接你了……”
走廊传来“冬冬冬”两串脚步声,秦忠志和花木兰不分先后地冲进子墨的房间。
两人气喘吁吁地看向子墨,见他手上果然拿着剑,两人双眼同时亮了起来。
花木兰多一个字都没问,转身就走,“我去取铠甲!”
秦忠志立刻跟上去,“我即刻为夫人点兵!你与子墨郎君和杜闻则各领一路,沿泾州、统万、朔方三路北上!”
花木兰恨不得现在就出发,走到院子里时感觉一阵风吹过,让她不由得看向北方,对着平城的方向抱拳道:“遥寄我思,愿你得偿所愿!”
秦忠志一愣,随即也对着平城的方向深深作揖,“臣也信您,定能得偿所愿!”
青州,檀道济正借着烛火用鹿皮擦拭着自己的宝刀。皇上说他可以留在建康,不用非要驻守在边疆,可檀道济却知道,自己这一生,还差一个愿望没能实现。
檀植和檀粲同时冲进来时,檀道济知道,还愿的时候到了。
“为父来助你一臂之力了……”檀道济看完观星士的奏报,一个翻腕将刀插回刀鞘,起身下令道:“点兵!”
“喏——!”檀植和檀粲异口同声地答道!兴奋之情溢于言表!
建康城内,当占星官发现北方的那颗星灭了,当时就慌了神。穿着木屐,抓了官帽就往观星台下跑,一路止不住着:“落了,落了!居然真的落了!”
可等他跑进宫,面见到皇上时,刘义季的寝殿内已经站了几位老者。
占星官赶紧垂下头,多一眼都不敢看。虽然宫里没人知道这些老者的真实身份究竟是什么,可却都知道,皇上对他们礼遇有加,甚至言听计从。
为首的老人回头看了占星官一眼,并没太在意他的出现。转回头对刘义季道:“老朽们能做的,已经都做完了。皇上如今已经可以独立处理朝政了,老朽们也是时候该离开了。”
“尊者要北上?”刘义季起身走到苍梧尊者面前。他期初还不明白苍梧尊者为何突然露夜来辞行,看到占星官也赶来后,就知道,檀邀雨说的时机到了。
只是片刻的犹豫,刘义季便已下定决心,“既然如此,朕要亲征。”
占星官吃惊地抬起头,且不说皇上才刚登基没多久,如今更是连个子嗣都没有,这种时候,朝臣们是绝不会同意陛下亲征的。
苍梧尊者似乎也有此顾虑。刘义季却咧嘴一笑,“拓跋焘能做的,朕也能做。这江山虽不是朕打下来的,可朕若连这种时候还打退堂鼓的话,尊者可放心将江山交给朕掌管?”
苍梧尊者想了想,点头同意,“既然如此,老朽们便与陛下同行,助陛下一统。”
刘义季点点头,望向宫外深深的夜空,“愿此番你我都能得偿所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