忙了一圈,又有些恍恍惚惚起来。
林繁看在眼中,问他:“有话直说就是了。”
小二迟疑了一会儿,终是鼓足勇气开了口:“往后,小的们在京里讨生活,会有什么不同吗?”
林繁道:“不会有太多不同,便是有改变的地方,也是向着好处改。”
“也是,也是……”小二嘿嘿搓着手。
小老百姓们,最关心的不是龙椅上坐着谁,而是日子好不好过。
朝堂大事,皇权争夺,他们能了解的、能说道的,也就是茶博士们挂在嘴上的那些,再往细处、深处讲,也没有那般能力,他们判断好坏的准则,便是日子怎么样。
赚得银钱比前几年多了吗?
吃的穿的比前几年好了吗?
能让家里老人孩子生活无忧吗?
仅此而已。
林繁很清楚这些,他道:“会是一年比一年好。”
小二连忙点头。
方天提着食盒进来,一打开,里头两碗面条腾腾冒着热气,香气扑鼻。
“保准味道好。”
放下吃食,方天自不会留下来凑着,麻溜儿就跑了。
他给自己也买了碗,不早些去用,等下坨了就不好吃了。
秦鸾其实不怎么饿。
她虽起得早,也忙了一早上,但乔管事是个很周到的人,给她安排的去城外接人的马车上备了一盒子点心,又配了热饮子,足够秦鸾填肚子了。
不过,秦鸾晓得林繁还空腹,自没有拒绝他的邀请。
不得不说,这碗面很香。
林繁用得快,连面带汤,一碗见底。
吃完了后,他才不疾不徐与秦鸾说早上的事情。
无论是攻城、还是进皇宫,他们都是分兵两路,只知对方大概,却不知其中细节。
而那些细细碎碎的,是林繁最想要与秦鸾分享的。
秦鸾听得很是认真,等听完后,又说起了自己这厢的状况。
西城门外,忠勤伯与万姨夫大水冲了龙王庙,也是因着万姨夫得了守将腰牌,二叔父才能以最快的速度,最少的损失掌握城门守卫。
又说在西宫门里遇着了黄逸,黄小公子擒贼先擒王。
之后更是凶险,若是再迟一步,淑妃就危险了。
即便钟嬷嬷能救淑妃一次,但她们两人,若没有等到援兵,四拳挡不住皇太后身边那么多手。
随着秦鸾讲述,小小的符灵从她袖中钻了出来,瘫在了桌面上。
林繁睨它。
符灵一动不动,浑身散发着“了无生趣”、“委屈至极”的氛围。
“它这边上的红丝是……”林繁注意到了符灵的变化,它那薄薄的身体边上,染了一丝红线,“血?”
“颜氏的血,它搁了颜氏的手才拦下了簪子,”秦鸾笑了起来,“它嫌血难看。”
林繁把它提起来,认真看了看:“是很难看。”
符灵一听这话,越发生无可恋。
秦鸾说它:“我倒是想替你洗洗,偏你扛不住那水,光擦也擦不干净,你说怎么办?”
符灵不会说话,也不知道怎么办。
林繁见它越发可怜兮兮,问秦鸾道:“真没办法?”
“沾点白色的颜料遮一遮,”秦鸾实话实说,“要么干脆全涂红,阿鸳说红色的喜气。”
林繁看了眼秦鸾,又看了眼更加低落的符灵,朗声笑了。
他听出来了,阿鸾再逗符灵玩。
红色的符灵吗……
不够隐蔽,火红火红的,但确实看着喜气。
“红双喜,”林繁轻声道,“红双喜最是喜气。”
掌心落在了秦鸾的手背上,包裹着扣住手指,林繁道:“可惜,还得等些时日才能看到。”
并非林繁拖延,而是各种事情太多了。
废庆元帝、布置登基大典、祭祀皇陵、追封先太子,哪怕是按部就班,也够礼部的大人们忙上数月了,再添一门大婚立后,真要成陀螺了。
与其仓促着办,林繁更希望等其他事情忙完了后,礼部能把绝大多数精力都投入到这一桩上,如此才周全、也隆重。
他想给阿鸾最好的,也应该给她最好的。
而最好的,需要时间、人力、心力来打磨。
秦鸾看了眼两人相握的手,莞尔一笑:“方天说得一点都没错,往后下棋吃点心,都难了。”
白天出宫都会有一堆尾巴,更别说夜里翻墙来永宁侯府了。
林繁也跟着笑:“那就只能辛苦阿鸾你进宫来了。”
“御史大人们的嘴可是半点不留情面的。”秦鸾道。
“他们可挑不出我多少错,”林繁成竹在胸,“谁让我有一位好母亲呢?”
第429章 您可别迟了
毕竟时间有限,两人说了会儿话,也就不得不告别。
林繁带着方天去了徐太傅府上。
大门依旧被砖墙挡着。
林繁看了一眼,二话不说,脚下用劲,一个腾空越起,翻身进了宅子。
里头,徐家管事赶紧使人去给老太傅报信,又忙不迭迎上来。
林繁道:“你引我往门房去。”
管事愣了下:“不去老大人书房?”
见林繁主意定了,管事也不多问了,把人带着去了门房。
门房这儿,一样看不到徐府大门,为了表态,从里头老太傅还竖着一面墙。
砖墙边上是个小坛,里头养着些花草,园丁正在修整。
林繁问园丁借了锄头,抬起胳膊,对着砖墙猛锄了几下。
这砖墙,意义远胜用途,当日立起来也不图它多坚固,因而只这么几下,就落下来不少碎片。
管事根本没想到林繁一来就动手,看着那噼里啪啦落下来的砖块,完全傻了眼。
等徐太傅赶过来,那堵砖墙就剩一半了。
“您……”老太傅也吃惊了,“您这……”
“您年纪大了,总不能以后日日出入都翻墙,谁都不放心,”林繁嘴上说,手上也没有停,“外头那面,我交代方天砸了,里头我来,你劳动您。您也知道,我时间不太够用,就抓紧些。”
徐太傅被他这一套说辞,弄得哭笑不得。
什么是先斩后奏?
这就是了。
话说回来,徐太傅很清楚,自己闲散不了几天了。
他也不会继续闲散下去。
他当日闭门,一来是对赵隶失望了,二来,继续在朝堂上指点,对赵隶、对他自己、对赵家,都不是好事。
他选择了急流勇退,却并非对大周失去了执念。
现在,皇太孙要登基了。
皇太孙学过不少东西,对许多事情也有一番见解,但他对统领大周,还是新手,要学的,能学的还非常多。
徐太傅想要在还劳碌得动的时候,继续发光发热,帮助皇太孙尽快成为一位对政务上上下下都了然于心的皇帝,那他老头子等倒在床榻上时,走也能走得安心了。
既要再登朝,拆墙是必须的。
只是,徐太傅没顾着立刻拆。
他与赵隶几十年的师生、君臣情谊,即便以不合收场,但看赵隶落得如此结局,还是感叹不已的。
从皇宫回来,徐太傅还在调整情绪呢,底下人就来报,皇太孙来拆墙了。
“您忙您的,”徐太傅摆手,“这事儿不用您来。”
林繁道:“要按礼数,我来请您,怎么也得三顾才够尊重。可实在是没法来外头站上三回,这诚意只好落在砸墙上了。”
徐太傅应也不是,不应也不是,只看着那堵墙七零八落地,最后全塌下来,展露出里头被挡住了半年多的门板。
灰扑扑的,等擦一擦,还是老样子。
这可真是……
他想,有些物什,有些人,他会变,但根子里总有一部分,变不了。
即便成了皇太孙,树上那个还是树上那个,该烦的时候就是这么烦。
烦得让他熟悉,怪怀念的。
里头的墙被林繁砸了,管事便叫人来整理碎砖。
此时,门外的墙也在方天的不懈努力下,砸了个一干二净。
方天敲了敲门板。
林繁上前,用力一拉,大门敞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