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时漪悄无声息与花正礼拉开距离,面上神色瞧不出任何慌乱,冷漠道:“臣女不知殿下说的是什么?”
“今日贵妃娘娘在宫中办赏花宴,女眷甚多,殿下莫不是看错眼了?”
花正礼一副不敢相信的样子,背着手,迈着留情不认的步伐嚷嚷道:“怎么可能,我眼神最好了。”
“分明就是你,谁让你是这次宫宴中最漂亮的贵女,本殿下识人无数,怎么可能看错眼。”
这般说着,他突然朝慕时漪逼去:“你看不起本皇子?”
慕时漪被三皇子花正礼堵在宫中一处角落,远离众人,若是拖到宫中落锁还出不去,她为了自证亲白,不连累娘家,最终结局也只有自尽一死这条路。
山栀不由焦急,偏偏这位三皇子殿下似乎脑子有点不太清楚,油盐不进,大有一副你不承认,你就是看不起我的架势。
慕时漪静静盯了他片刻,眼前他已经高了许多,却早已不复当年在她姑母身旁争宠时,那副乖乖小孩的姿态。
三年时间真的能改变很多,慕时漪叹了口气,用的却是平日作为家中长姐训斥弟弟妹妹们的语气:“花正礼,你若是不乖,我便告诉我姑母慕妃去”
“你、你、你。”花正礼狠狠愣住,脸上神色瞬间苍白无比,他浑身颤抖着,眼中带着压抑又疯狂的杀意:“你是谁?”
慕时漪想也不想,狠狠的踹了他一脚,凉飕飕道:“蠢货!我还能是谁!”
这一脚直接把花正礼给踹清醒了!
能肆无忌惮骂他蠢货的人还有谁!
也只有慕时漪,三皇子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他记事起就养在慕时漪的嫡亲姑母,慕贵妃膝下。
而慕时漪自从苍梧回堰都后,就时常被进宫中小住,一来二去,两人年龄相仿,自此也结下深仇大怨。
三年前慕贵妃突然病逝后,三皇子就开始性格大变,他后来就再也没有见过这位慕家掌上明珠天之骄女。
花正礼吓得往后一跳,掩去自己心里的雀跃与狂喜,垂眼打量着慕时漪啧啧称奇。
还不忘用一副阴阳怪气的语气道:“三年不见,你怎么嫁人了,你嫁的是哪个废物,我哪天得空帮你打断他的腿,你觉得如何?”
花正礼继续自言自语:“啧啧啧,看不出来啊慕时漪,你竟然跟我太子哥哥有一腿,嗷……”
花正礼又被慕时漪面无表情踹了一脚,以示警告。
他这人虽然贵为三皇子,但自从回到宋贵妃膝下后,就一直变得贱兮兮的,却也不是真没有脑子的蠢货,要把人拦在宫中。
他见天色不早,赶紧知趣让开:“对了,你现在嫁了哪户勋贵,我得空一定去帮你打断他的狗腿。”
“只是没想到那,你竟然与我太子哥哥有【奸】情呐,震惊堰都啊。”
本要面无表情往外头走的慕时漪,忽然又往后退了数步,冷眼瞧着花正礼:“我与花鹤玉清清白白,你要敢四处乱说,我就托梦给姑母,让她梦里撕烂你的嘴。”
花正礼被唬了一大跳,看着慕时漪越走越远,直至消失不见的身影,啧啧称奇:“还说没有一腿,我太子哥哥的名讳是你能随随便便使唤的么。”
他话音刚落,就见身后面无表情站了一人,吓得他差点当场去世。
等僵着身子好不容易转过去,才看清是谁,颤着声音道:“花鹤玉你怎么在这里?你不是又毒性发作,病得起不得身了么?”
此时的太子面色煞白,鼻尖上盛着细密冷汗,他冷冷盯着花正礼,眼中神色前所未有认真警告:“别动她,否则我就打断你的腿。”
花正礼:“……”
第二日清晨。
慕时漪伸了个懒腰,幽幽从睡梦中转醒。
“山栀。”她哑着嗓音喊了声。
山栀赶忙端过早早就温好的蜜水,一口一口喂她喝下后,又赶紧吩咐身后等着的丫鬟婆子,开始伺候穿衣洗漱。
慕时漪用膳时,听得浮光院外一叠声的吵闹,她拧眉吩咐:“宝簪,你去外头看看,究竟是怎么回事。”
不一会儿功夫,宝簪就从外边回来了,脸上神情透着古怪。
慕时漪搅着粥碗里的瓷勺,问道:“怎么了?”
宝簪一脸震惊道:“世子今早上朝时,在太和殿的御阶上,被人带着一帮纨绔打断了腿。如今太夫人正哭喊着要去宫中找一个说法。”
慕时漪一愣,只觉得眉心隐隐作痛,搁了手中玉筷,有些不敢置信道:“谁打的?”
宝簪无辜的大眼睛眨了眨,那话几乎是飘着说出来的:“是,是三皇子。”
“也不知世子是如何惹怒三皇子,三皇子带着一群纨绔突然从寝宫杀出,逮着世子就一顿胖揍。”
“只是奴婢也未曾打听清楚是何种缘由,三皇子在堰都这些年来,一向名声狼藉,平日里最喜欢无理取闹了,但是打断朝中臣子的腿,这事奴婢也是第一次听说。”
山栀双眼瞪得滚圆,一副不知如何是好的样子。
昨夜是她陪着慕时漪进宫的,宫内发生了什么事,她最为清楚不过,但是怎么也没想到三皇子竟然说打,就真的打了。
慕时漪也是大为震惊,她眼里泛着笑:“伤得重吗?”
“可别打残废了,到时候影响我和离。”
宝簪终于忍不住噗呲笑了出来:“请姑娘方向,听外头小厮说,三皇子力气不大,只是轻微骨裂,并没有真的打断,宫中已经派了最擅长跌打损伤的御医上府中诊治。”
“对了。”宝簪掩唇轻笑:“奴婢还听说,三皇子被帝王关起来的时候,一路嚷嚷着是太子叫他这么做的。”
“气得帝王一个石墨砸了过去,直接把三皇子给当场砸晕了。”
慕时漪摁着眉心,面上神情简直一言难尽,关太子什么事,这个蠢货!越描越黑!
到了晚间,宫中又传出消息。
据说是太子在太和殿前长跪不起,竟是为护无脑幼弟,主动承认这人是他指派花正礼去打的。
帝王被气得倒仰,指着他们兄弟两连骂都骂不出来,险些气晕过去。
因为在所有人看来,也只有花正礼这种惹是生非的废物,才会做出这种,又离谱又蠢的事,又关金尊玉贵的太子何事。
这日深夜。
方晏儒身边的小厮默岩来到浮光院外,恭敬行礼:“夫人,世子请夫人去书房一叙。”
慕时漪把手里的账册一丢,施施然起身,带着宝簪和山栀一同千万。
方晏儒脸色苍白卧于病榻,他那双雅润的眼,一瞬不瞬的盯着慕时漪,许久后,他才有些不可思议问:“因怀恨在心,又不能亲自动手,便趁着这次宫宴,与三皇子联系让他打断我的腿。”
“慕时漪,你真是,好歹毒的心思。”
慕时漪站那双清凌凌的凤眸,冷漠盯着方晏儒:“方晏儒,你不要凭空捏造。”
“你没有?”方晏儒根本就不信,难不成三皇子疯了,所以好端端要打断他的腿。
要说这事与太子无关,他还能信。
毕竟太子是什么人,太子那种谪仙的存在,怎么会垂眼看他这种凡人呢。
也只有那种登不上大雅之堂的三皇子,才会无故被人使唤。
越发接触,慕时漪越发觉得方晏儒这人,怎么看着都是一副长了脑子,却比三皇子那个不长脑子的还蠢的样子。
她冷笑了声,觉得无趣,,头也不回转身离去。
方晏儒躺着不能动,他死死的盯着慕时漪离去的方向,心里不甘又愤恨。
这一刻不禁想到,若是柔婉在府中,绝对会对他嘘寒问暖,做不出她那冷漠无情的一套。
方晏儒被三皇子打断腿一事,闹得沸沸扬扬。
太子和三皇子同时被帝王禁足,贵妃宋氏气得恨不得把两人都掐死去算了,免得糟心。
第7章
宫中赏花宴后,第三日。
慕时漪收到了西风小公公亲自送到府中的信帖,太子花鹤玉亲笔写的,拜托慕时漪是否能引荐妙春堂那位医术了得的掌柜。
以花鹤玉作为太子的身份地位,他若真找妙春堂掌柜,这根本就无需慕时漪出面。
这种稍显刻意的联系,慕时漪本想拒绝,但思索一番后,她又点头应承下来。
翌日清晨,她用过早膳,让山栀联系镰伯备好马车,主仆二人悄悄从府内一处专供下人采买的小门溜了出去。
地点是慕时漪定的,位于堰都南侧的明沧湖畔。
这处向来是文人雅士流连忘返之处,更是堰都城内颇负盛名的销金窟。
慕时漪定在这处也是经过深思熟虑的,明沧湖畔向来晚间热闹,白日清冷,而且这里鱼龙混杂,就算真让人碰到她与太子同时出现,那也能解释为偶遇,不会过分打眼。
更何况,慕家在这也藏有一处暗桩。
一眼望去,零零散散十多艘画舫停在湖面上。
慕时漪才被山栀扶了马车,就见得西风公公不知从哪处钻出来,小跑上前,朝她笑得分外讨好:“慕、慕小公子,里面请,我家主子已恭候多时。”
慕时漪见花鹤玉已提前在明沧湖畔安排好地方,便不动声色朝镰伯使了一个眼色,转而笑着看向西风:“劳烦西风小公公了。”
她今日一身俊俏小郎君的打扮,墨发用玉簪箍了个圆髻,带着幕篱,一身月白色净面杭绸直裰,透着若隐若现的祥云暗纹,举手投足风姿绰约,引得四周画舫上晨起的娇娘子频频驻足。
慕时漪提着衣摆小心翼翼跨上画舫,里头立刻有小童上前打起竹帘。
“你……”花鹤玉微愣。
慕时漪顺着声音看去,他站在船舱内,两人间只隔着朦胧薄纱,在一片错落有致的晨晕中,那光又把他承得如仙人那般,不可捉摸。
西风公公极为知趣上前伸手挑开纱帐,把慕时漪请了进去。
等妙春堂掌柜按时赶到后,画舫便离岸,远隔热闹,也杜绝了外人偷窥。
船舱内,慕时漪指着那掌柜介绍:“这便是妙春堂的杜掌柜,殿下请便。”
花鹤玉伸出手,慕时漪注意到,他的手腕似乎比上次更为苍白,上头青色血管若隐若现,偏偏那一抹清隽冷白,秀致得不由令人屏住呼吸。
“如何?”慕时漪下意识问。
把脉的杜掌柜眉头拧得如同沟壑纵横的山川那般:“太子这身体,不是病,是毒。”
他捏着花白的胡子,不住摇头,“余毒难清,虽现在不至于立马伤及性命,但也是无时无刻吞噬殿下的健康。”
毒?
这是慕时漪万万没想到的,她一直以为他只是病了而已。
原来他十年前中的毒,到现在都没有清除干净。
“就没有其他的办法了?”
杜掌柜看向慕时漪:“老夫并不擅长解毒,但这东西并不像大燕常见的毒药,殿下身上这毒更像是北留草原那边的东西。”
“如果可以的话,最好是能请北留那边的巫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