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事情并没有完,因为宫里还要摆宴款待这些王公大臣和命妇们。这是一贯的老习惯,所以福儿只能借着更衣的功夫,歇上一会儿。
十多个训练有素的宫女拥簇着福儿,为她摘去凤冠,脱下后服,又帮她换上一身比后服轻便一些的礼服。
同时为她打散发髻,重新梳一个稍微简单的发髻,换一顶轻的凤冠。
这期间,福儿什么都不用干,坐着让人服侍便是。
很快镜子中的人又换了一副模样,还是依旧的雍容华贵,但没有方才全套朝服那般严肃。
宫女半跪着给福儿戴护甲时,胡尚宫来了。
胡尚宫先跟福儿说了,等会儿宫筵在哪个宫殿里进行,作为皇后的福儿要去哪个宫殿露面,之后自然而然把话题转移到谢玉琴身上。
胡尚宫作为在宫里待了几十年,历经三朝的老人,自然不会明晃晃就说谢玉琴如何。
而是以方才有个命妇在殿外摔了一跤为引,顺势把谢家以及谢玉琴近十年的近况,都一一告知了福儿。
这就是为何有人能当尚宫,有人只能当个小宫女的原因。
有些人就是能迅速摸清楚主子的心思,想主子所想,福儿心里不过刚刚好奇上,胡尚宫就能迅速把她想知道的事递上来。
不过胡尚宫岁数也不小了,头发都白了。
看着比十年前老了不少的胡尚宫,福儿想到当年自己被胡尚宫引着去见皇后,想到在坤元宫外碰见贵妃,她至今还记得甄贵妃鞋尖上那颗光晕吞吐的明珠。
想到当年自己之所以会进东宫,其实和胡尚宫也有些关系,自然而然又想到当年,谢玉琴来东宫退亲,轻蔑地说她只是个通房奴婢,卫傅出来护着她的场景。
“时光荏苒,物是人非啊……”福儿感叹道。
可不是时光荏苒,物是人非?
谁能想到当年她并不看好的一个小宫女,历经过年,竟然坐上了皇后的位置?
恐怕那位施谢氏也是难以接受,才会大庭广众之下摔那么一跤。胡尚宫在心里感叹着。
宫女来报:“娘娘,尚宫,到时辰了。”
福儿叹了口气,在胡尚宫的搀扶下站了起来。
“走吧,去赴宴。”
.
当晚,累了一天的两人,终于能脱下沉重的衣裳,沐浴后换上清爽松软的寝衣,躺在床上。
就这么躺着,什么也不干。
懒懒地躺了一会儿,福儿活过来了。
“这皇帝和皇后真不是人干的,我现在总算明白你那个皇叔为何要带着娘娘跑了。”
“怎么说话的?”
说是这么说,卫傅却一点都没有责怪的神色,他躺的姿势比福儿更不像话,四肢摊平,一动都不想动。
“我说的是实话嘛,不然人家好好的皇帝不当,扔给你跑了。”福儿侧过身来,趴在他肩头上道。
卫傅侧过身来,打了她屁股一下。
“那照你这么说,皇帝是个苦差事?”
“你是皇帝,那肯定要问你,反正皇后是个苦差事。”福儿道,“你是不知道,今儿我坐在上面,那些个命妇个个偷偷地瞧我,还以为我没看出来。”
“人家瞧你是觉得你漂亮,觉得你威风。”卫傅调侃道。
“威风是挺威风的,就是累得够呛。”
福儿又抱怨起皇后全套朝服有多沉重,真就不是人穿的。
卫傅笑着看她胡说八道。
说着说着,她突然又来了精神。
“对了,你猜我今儿看到谁了?”
“谁?”
“谢玉琴。”
之后,福儿把看到谢玉琴,以及胡尚宫告诉她的关于谢玉琴和谢家的事,讲给了卫傅听。
卫傅倒不奇怪这件事,因为他早就知道施嵩的妻子是谢玉琴。
“我听胡尚宫说她在殿门外摔了一跤,出了个大丑,她是不是害怕我报复她啊,被吓到了?”
“那你会报复她?”
福儿睨了他一眼:“你把我当什么了?我报复她做什么?”
“那当年是谁拿棍子要打人家的?”
“那谁叫她嘴那么臭!退婚就退婚呗,还跑到门前来说!”
其实事情过去了这么久,转头再来看看,谢玉琴能进宫,肯定是有人默许的。
默许的那个人不用说,自然是正武帝。
反正福儿是挺看不懂太上皇这个人的,你说他这个人坏吧,他确实干了不少招人恨的事,你说他是个好人吧,他又经常干那些扎人心窝的事。
就像谢玉琴退婚那事,让人跑到东宫门前来退婚的是他,转头又让谢首辅告老的也是他。
福儿不懂太上皇,但并不代表卫傅不懂,他那个皇叔是把谢玉琴当成他的磨刀石了。
之后二人再未说谢家的事,又或是谢玉琴,就仿佛这个人只是个过客,不过是想起来了提上一句罢了。
二人又说了些别的闲话,就睡下了。
作者有话说:
看到这一章的宝贝儿,请倒回去看昨天那一章,也就是190章。
我看有亲说我写得太简略了,直接跳过了卫傅教子后,和怎么把福儿封后的过程,所以我熬夜大修了一遍,加了很多细节和新的剧情进去。
(其实卫傅为何能一封圣旨解决问题,以及为何没出现君臣对抗的原因我都给了,我觉得不用细写大家就能明白,是我错了,我认真地审读了一个小时,发现确实有些简略,缺少一些过渡转折和细节,因此显得有些生硬。)
但v章一旦更新,字数不能有太大的变动,所以看过190的妹子可能会觉得本章前半部分的剧情有点脸熟,那是因为190章的一部分剧情挪下来了,190进行了新的补充。
这一章同样有新情节的添加,在后半部分。
第192章
连着数日,宫里都是一片熙攘繁忙之态。
几乎每天都有赐宴,除了赐宴外,还有外藩宴。
每年的大朝会之时,都有外藩的贡使进京朝贺,尤其今年是新帝登基改元的第一年,更是众外藩贡使云集,以示对宗主国皇帝的尊重。
交趾、琉球、暹罗等周边小国,每年都会来‘上京’朝贡。由于他们距离京城路程遥远,几乎形成了一个惯例,每年会派出两支队伍前来朝贺。
这支队伍还未回去,另一支队伍已经在路上,以确保不会错过大燕的重要节日,诸如皇帝万寿、皇后千秋节以及年节、元宵节等,以示尊重和敬畏。
当然他们付出的辛劳也不是没有回报,每次前来朝贡,大燕的皇帝都会根据他们的贡品,赏赐下价值高于贡品数倍不等的回礼。
除了这以外,他们还会带上本国的商品,前来大燕售卖。
既是朝贡,也相当于是通商。
由于之前和罗刹国定下通商协定,如今两国也是友好关系。所以这次罗刹国的使节也在其列。
除了罗刹国,漠西卫拉特也派出了使臣,另有漠南漠北诸部派出的贡使。
可谓是一片繁荣,万国来朝。
这次卫拉特汗国派出的使臣是卫璠,估计乌格也是心中有些酌量,才会派他前来。
曾经的三皇子摇身一变成了漠西贡使,此事引来了许多大燕官员的诧异。
当年漠西和大燕联手,击溃了漠西叛部,具体是怎么联合上的,大燕这边知道详情的人极少。
此时见到曾经是三皇子的卫璠,成了漠西卫拉特的国师,又是这次的使节,一切似乎真相大白。
由于这次番邦使节众多,几次设宴卫傅都没找到机会和卫璠说话。
这日,借由单独给卫拉特使节的赐宴,两人才算找到机会。
在单独面对卫傅时,卫璠的脸上难掩阴郁之色。
到底今非昔比,彼此的年岁都长了,自那次不欢而散后,显然卫璠另有经历,又或是来之前乌格就叮嘱过他,他倒未说出什么不恰当的话。
“若是你想回来,还是可以回来的。”卫傅略有些感叹道。
太上皇临走前,还送了卫傅一个大礼。
他临走时留下了两张诏书,一张传位诏书,一张是恢复元丰帝帝号的诏书。
在那张诏书上,他大致说了些,诸如他不仁,我不能不义,我拿回皇位是为遵从皇考遗愿,如今仇已报气已消,一切尘归尘土归土。
其实太上皇本不用留下这张诏书,只要是明眼人都看得出他诏书中说的都是虚言,其根本目的不过是不想让卫傅这个继承人为难。
也是不想让卫傅立身不正。
须知做皇帝,最是讲究合法性和正统性。若是正统性遭到质疑,天下任何一个人都能打着匡扶正统的名号造反。
亲儿子之说,本就是虚妄,就算正武帝想认,恐怕卫傅也不会愿意,再来于黎皇后的清誉也有损。
嫁给小叔子,和丈夫没死就跟小叔子有一腿,是有很大区别的。
私底里的流言,与留下铁证在青史上留一笔,也有很大区别。
估计太上皇也考虑到怕卫傅当了皇帝后,恢复亲爹的帝号,哪怕不为父子情义,只为了自身的正统性?
不如先做在前头,也免得到时自己尴尬。
总之,太上皇给卫傅解决了一个很大的难题。
现在回归正题。
既然元丰帝的帝号被恢复,他的儿女自然可以恢复以前的身份,卫琦被封为亲王,就是在此事的基础上,结合他之前的军功,名正言顺拿了王号。
卫璠也是卫傅兄弟,他也是有资格的。
不提这事还好,一提这事,卫璠的脸色就阴了。
“你觉得我会接受?”卫璠紧捏着酒盏,“卫傅,我们兄弟一场,不食嗟来之食这话,我不是针对你。你明白意思,我不想多说。”
卫傅怎会不明白?
说白了卫璠并未放下心中仇恨,他也没资格劝卫璠放下仇恨,未经他人苦,莫劝他人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