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妩立刻转怒为喜,张开手臂去抱他,“只要您不嫌弃我麻烦。”
景立拧眉,顺手在她的屁股上使劲拍了一下,“不许胡说。”
青妩立刻像是被踩了尾巴的兔子,马上就要跳起来似的,耳根也都染上绯红。
景立将她往下来,手掌包裹住她纤细的手指,带她往文斯阁走去。
走进卧房,绕过屏风,一副龙飞凤舞的草书即刻映入眼帘——
……
银鞍照白马,飒沓如流星。
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
……
景立不自觉的停下步子,他转头去看外面,碧蓝如洗,晴朗万里。
他从未想过,还能有再回到西南的那一天。
青妩似乎也察觉到景立手指尖轻轻地颤抖,她拉着景立的胳膊,很认真地说:“王爷,能去到您曾经去过的地方,我很荣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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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宣帝的旨意很快传到楚王府,景立穿着一身墨色的锦袍领旨。
次日,又亲自到皇帝的福宁殿谢恩。
因为涝灾匪寇严重,已经影响到了当地百姓的生活,因此离京日期就在三日后,一应行礼都有户部和礼部预备,而朝廷拨下的善款则由户部提早下发到了同州。
而除了景立之外,景宣帝还为他配备了两名副手,一个是户部蒋赟,一个是兵部谭正清。一文一武,一管财政一管治兵,说是副手实际上也是把景立的权力架空了。
明眼人都能看出来,景立实际上只得了一个平南大将军的封号,手里却并没有什么权力。
离京那一日,景宣帝亲自送他出了宫门,楚王带着王妃拜别皇上,跟着辞别百官。
出了内城,浩浩荡荡一行人,在京郊的山路上蜿蜒成了一条黑压压的曲线,许久之后,才终于看不出到一点踪迹。
罗旭给景宣帝披上披风,关切道:“晨起风凉,陛下得了风寒,可注意别吹着了身子。”
景宣帝意味深长地看一眼远处,嗤笑一声,看上去大约是松快了些许,“朕的十七弟嘛,从前几次他往西南,朕都没有机会送,这一次,自然是要好好告别的。”
任谁都能听出来,他话语中的深层含义,罗旭识趣地推开半步,不敢再打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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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于景立这边,已经远远出了京城,拐上了山路。
景立的身子不好,又带着更娇弱的王妃,所以他们路上是做马车。
身后还跟着护卫、婢女、大夫等等一大波人,光是王妃的行礼都是拉了七八驾马车。
知道的是临危受命前去赈灾,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哪家的公子小姐一路游山玩水去了。
皇帝还特意赐了三千精兵,一路从京城跟着到西南。
多数都是军中的年轻人,对于景立这般走走停停,自然是百般的瞧不上,又不敢抱怨,只得慢吞吞地跟在后面。
直到十天之后。
他们才将将走到怀州,离着重灾区同州还有十万八千里。
武将出身的谭正清最是心急,忍不住来回禀景立,“王爷,这般赶路只怕到同州得要春天了,咱们不能加快些速度吗?”
他们刚刚走过一小段崎岖的山路,马车里的王爷和王妃脸色一个比一个惨白,景立握着帘子,手指骨瘦弱的泛着青色,他干咳两声,“让谭大人见笑了,本王这身子实在有些不中用了。”
谭正清年轻,今年也不过三十出头的年纪。
五年前也曾听过景立“西战神”的名号,也曾百般敬仰万般钦佩,可是这一些的期许都在这一刻破了个粉碎。
眼前这个弱不禁风的年轻人哪里有半点当年的气魄。
他很失望,同时也不打算再继续迁就下去。
“王爷的身子尊贵,可是同州的灾祸也实在不能再耽搁下去。不如臣先带一波人先行一步,到同州救急。”他说着,瞥了景立怀里娇弱的王妃一眼,“至于王爷,您慢慢走,身子重要。”
景立却像是听不懂他的嘲讽似的,竟然真的点头答应了,“宣,咳咳,宣禹,带谭大人去点人。”
“是。”
于是,谭正清直接分走了一多半的人,只给景立留了些护卫,和不到一千将士。
景立也并不在意,更不着急,游山玩水似的,走一天,歇三天。
底下人从一开始的埋怨到后来的认命,竟是已经习惯了这样的行军速度,又用了十天才走出怀州,到了雍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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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距雍州五百多公里的漳州。
城内最大的悦来客栈门口刚刚停住三匹快马。
一身墨色锦袍的男人翻身下马,接住马背上穿着水绿色襦裙,头戴帷帽的女子。
他们身后则是两个身着劲装的护卫,从怀里掏出一锭碎银扔给迎出来的店小二,吩咐道:“要三间上房!”
第71章 亲自为她按摩(二更)……
71.
“客官, 您里面请——”
店小二利落的接过银子,一甩袖子,将这一行人恭恭敬敬地迎了进去。
出人意料的是,偌大的客栈竟有一半都是空着的, 而二楼的客房住着的人更是寥寥无几。
为首的男人穿一身墨色锦袍, 长身玉立, 一看就不是凡人,更别说他身边还揽了一个身段窈窕的小女子, 更像是谁家的纨绔子弟。
小女子撩开遮挡在额前的轻纱,忍不住问:“这客栈这么大, 怎么没人?别不是出过什么事吧……”
她的声音娇娇柔柔, 说出来的话却是直戳掌柜的心窝子。
掌柜的正杵在柜台前头算账,听到这句话,连忙出声解释道:“小娘子实在多虑了!”
小女子拉着身边男人的袖子, 轻轻地“哦”了一声, 问:“那是为何?”
掌柜的拨弄算盘的手指停下,说:“听您口音, 大约不是咱们漳州本地人,那不知道也正常。”
女子更好奇了,“到底是发生了何事?”
掌柜的长叹一声, 回道:“您可知道前不久同州涝灾?”
女子看了一眼身边的男人, 疑惑地点点头,“自然知道。只是,这同州离着漳州少说也有几千里,难不成还波及到了漳州不成?”
掌柜的解释道:“漳州虽然离着同州远,却是毗邻河州,此次涝灾, 同州灾情严重,百姓流离失所,不少人直接进了山当土匪,专干一些打家劫舍的勾当。其中,河州就因为正在万霞山脚下,几乎大半都被难民匪寇占领,咱们这漳州和河州挨得近,时不时就能听到万霞山打打杀杀的声音,唉……”
“我们这客栈,也有十来日都没人来了……”
掌柜的无不心酸地感叹了一句。
“原来是这样……”女子拉着身边男人的手指,依赖的勾了勾,小声道,“大人,妾身有些害怕。”
掌柜离得近,隐隐约约听到一声“大人”,“大人?您是……”
男人搂紧怀里的女子,没说话,只朝身后的护卫使了个眼色,神色颇有得意。
护卫即刻上前道:“我们大人是新上任普安县令。”
“县令?”掌柜的听完,先从头到脚的将这两人打量了一遍,实在没觉得这人哪里像是父母官。
果然,只听他哀叹一声,说:“既然匪寇还没清,咱们便先不着急赶路了。我看这漳州山明水秀,倒也够咱们玩儿几天。”
说完,也不管掌柜的是怎么看他的,径直揽着怀里的女人走了。
掌柜的眼疾手快地将身后跟着的两个护卫拦下,“诶诶诶——”
两人停下,莫名其妙地回头看他,一脸警惕道:“你想干嘛?”
他们身上都配着刀,掌柜的赔笑道:“小的就是怕怠慢了大人。”
护卫这才收了刀,冷冷道:“这不是你该关心的。”
说完三两步就上了楼,而后就听到一阵关门的震天响,之后一整天都没看见人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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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楼天字一号客房。
本该在雍州的景立和青妩此时正坐在床边,两个护卫坐在桌前。
行军队伍还在雍州行进,景立和青妩也是乔装之后偷偷离开,因此,贴身伺候他们的宣家兄妹并没有带出来,如今跟着他们的是两个青妩从未见过的年轻人。
他们两个甚至没有名字,只有一个代号,十一和十三。
青妩偶尔会悄悄观察这两人,觉得他们比宣禹还冷漠不近人情。
就像此时,他们正和景立汇报同州的情况,同样是面无表情。但是景立应当已经习惯了,听完之后点了点头,便挥手让他们退下了。
房间内一下子便只剩景立和青妩两个人。
青妩听着关门声,心口上的重担终于稍稍卸下来一些,她趴倒在床榻上,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他们这一路上快马加鞭,几乎没有怎么注意过,她实在是有些累了。
闭着眼睛趴了一会儿后,她很快又爬起来,坐到景立的身边,问:“王爷,您累不累?”
青妩知道,景立的身子还没有完全好,这一路上如此颠簸,他定然也是疲惫的。
果然,景立伸手揉了揉眉心,道:“是有点。”
青妩立刻凑到他跟前,仔细端详他的脸,景立原本闭着眼睛,倏地睁开,正好看见青妩放大的面孔。
他笑着掐了掐青妩的小脸,“放心吧,我还没有那么脆弱。”
青妩见他脸色果然没有很差,稍稍放了心,她搂着景立的腰,将自己塞进他的怀里,景立从善如流地将她抱住。
青妩贴着他,小声说道:“王爷,方才我没有说错话吧。”
景立拍拍她的后背,肯定道:“没有,绥绥很厉害。”
这话听起来有点像哄人,青妩却很高兴,她说:“能帮到您,我很高兴。”
景立看着小姑娘这对他全身心的信任的样子,问:“跟着我跑这么远的路,怕不怕?”
青妩摇摇头,忍不住撅起嘴巴,“王爷,我也真的没有那么弱不禁风的。”
明明在京城里再娇气不过了,到了这粗粝的西南,却不想让景立看轻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