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一声怒哼,甩了甩袖子:“哀家要是不来,我看皇帝是想废了皇后!”
这废后一词说出,皇后被惊出一声冷汗来,哽咽道:“母后……”
太后恨铁不成钢的望着跪在地上的皇后,要不是人多,她倒是想将皇后抽一顿!
玄清宫是什么地方,既然她敢搜便是告诉众人她皇后一定会从玄清宫搜出点什么证据来,这么点小伎俩,她当皇帝是傻子吗!
敢在玄清宫玩栽赃陷害,简直!简直愚蠢至极!
但纵然心中有火气,该帮还是要帮的。既然皇后已经从玄清宫搜出了一袋杏仁粉,太后也只好顺着把这出戏做完。
她拿余光瞥了一眼卓幸,似是都不屑用正眼看她,缓缓道:“这杏仁粉怎会平白无故出现在皇帝的偏殿里这偏殿又是谁人居住啊?”
这话,明知故问。
卓幸不敢怠慢了太后,忙也跪了下来,垂着头一字一句道:“回太后,是臣女居住。”
太后手中捻着佛珠,又停了片刻:“那这杏仁粉、”
“是儿臣差人送来的。”
众人包括卓幸,都不可置信得瞧着皇帝。赫连慎的目光略过卓幸停了一瞬,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仿佛看到皇帝朝她勾了勾嘴角。
余平很快便明白过来,瞧了眼太后福身道:“是奴才给卓姑娘送的,姑娘不爱喝白水,皇上便让奴才送一包杏仁粉给姑娘泡着喝。”
余妃看着这几人你一句我一句,到底是懵了,那卓幸是不是害她孩儿的人?
直到那搜杏仁粉的李嬷嬷问了一句:“那又何必将这东西藏在柜子里……”
余妃一下来了精神,扑通一声跪在太后面前,哭哭啼啼:“一定是卓幸害的麒儿,太后要替臣妾做主啊!就算这杏仁粉是皇上赏的,说不准,说不准她就是用这包杏仁粉害的麒儿!”
李清尘站在太后身侧看了好一会儿热闹,直到皇帝微微蹙眉,她知道,这个帝王不耐烦了。
李清尘轻声向太后说:“既然查都查了,不如就将后宫一并都查了,一来免了旁人在背后说皇后娘娘针对阿幸,二来也让余妃心里舒坦些,三来,万一真找到了真凶,也可洗去阿幸的嫌疑。”
李清尘这番话说的实在漂亮,将这偏殿里的人都考虑了周全,让人挑不出毛病来。
太后想了想,可行,立马吩咐了人搜查各宫。
皇后方才失了后宫之主的威严,这时忙附和道:“母后说的是,臣妾愿意先搜玄坤宫,做个表率,也让后妃们配合些。”
太后心中怒火消了一半,不过仍是没给皇后好颜色。李清尘闻言,捏着帕子挡了挡嘴角,却忽的撞上卓幸的眸子,一下僵住。
太后转到了正殿,皇帝皇后自然是作陪身边,余妃走前,仍是不甘愿的瞪了眼卓幸,平华以为她又要出什么幺蛾子,忙挡住了卓幸。
待人都走光之后,偏殿一下静了下来,只是满地狼藉,看着便叫人心中不快。
卓幸瞥见门外一截淡黄色衣襟,抬脚向那人走去。
“清尘姐姐怎么不陪着太后?”
卓幸神色并未有异常,语气也是轻快的,可李清尘自是看到了卓幸方才望她那一瞬眼里的讶异。
卓幸怕是,知道了?
李清尘微微抿唇,一副想说又不知怎么说的为难样子。
卓幸低头一笑,索性替她说了:“一会儿奉命搜查各宫的公公回来,想必会在玄坤宫搜到些什么证据吧?”
李清尘捏紧了帕子,转身问她:“你会揭发我?”
卓幸毫不犹豫摇了头,她为什么要揭发李清尘,先不说这后宫纷争本就与她无关,她更无意去趟这浑水。况且如今皇后把这脏水往她头上泼,李清尘此举,也算帮了自己。
只是……
卓幸仍是有些不可思议。犹记前世,那女子如清水中的芙蓉,半点不被尘世沾染的模样。
如今,却能做出这样的事了。卓幸惋惜的瞧了一眼李清尘。
可惜了大皇子,不过两岁幼童,她是如何下得去手的。
李清尘瞧卓幸面上的表情便知晓她心中所想,也许是确定卓幸不会揭发她,直言道:“我曾经认为只要能进宫侍奉皇上便已经是前世修来的福德,可是在后宫中若是没皇上庇护,那便只能自己庇护自己,所有一日我能坐上后位,不仅护的了自己,还能让侯府多一分依靠,就连你,将来入了后宫也能安稳顺遂。”
卓幸讶然,没想到李清尘竟已想的如此长远。她忽然明白了,因为前世的李清尘一进宫便深得圣宠,自然不用耍什么手段,这一世……
便不同了。
卓幸不吭声,李清尘便走了,走前她还说:“我本没想到这事会让你受了委屈,皇后那自有她的苦吃,你且放心,皇上与我都会让你清清白白的走出宫。”
皇上与我……
卓幸心中略有酸楚,如今李清尘已将自己捧上高位,只是不知皇帝心思如何,待她如何,她这位清尘姐姐做了这么多,可别叫她失望才好。
果不其然,不出半个钟头的时间,那搜查的公公面色难堪的捧着证物走来……
因为皇后适才大方的先让出了玄坤宫以便搜索,一干奴才也不必费劲了,一下就在玄坤宫搜出了一罐杏仁粉,还有一个看着畏畏缩缩的小宫女。
那宫女一到玄清宫便哭着跪下,满嘴说着:“不关奴婢的事,是娘娘吩咐奴婢做的,皇上明鉴,太后明鉴啊!”
皇后的脸一下就白了,哆嗦着手指指向那宫女:“你、你这话是何意!你可是本宫宫中的人,本宫为何从未见过你!”
沁儿的脸也白了,忙搀扶住皇后说:“娘娘,这阿萍确实是咱们宫里的,在殿外伺候的一个小丫头罢了。”
公公将一罐杏仁粉和一只木匣子奉上,赫连慎没接,反而道:“先呈给太后。”
太后心下早已一团乱麻,此时打开那木匣子,心一惊,一下没拿稳将匣子给打翻了,里头一只小人滚了出来。
众人接骇,连一只沉浸在丧子之痛的余妃都不免心惊,喃喃道:“巫蛊术?”
疯了疯了!敢在宫中行巫蛊术!
皇后一下僵住,连哭都忘了。沁儿扯了她一下,她腿一软刚好跪下,却只能苍白的替自己辩解:“母后,母后不是臣妾做的,这匣子不是臣妾的,这杏仁粉也不是臣妾的!”
皇后之所以向太后解释,只因那扎着针的小人上写着一排生辰八字,还有一个榆字,宫里谁人不知,那是太后的闺名!
太后心中又气又疑,一边不愿意相信这是皇后所为,一边看着那个小人气的直哆嗦,指着匣子里那封信,刘嬷嬷马上弯腰拾来递上。
太后一看信中所述,两眼一黑,差点晕了过去。
她奋力拍桌,直指皇后:“来人,给哀家将皇后送回玄坤宫,好生看着!”
皇后惊住了,信中写了什么,连太后都不信她?!正当皇后想伸手抢来信瞧上一瞧时,便被宫女太监架着走了。
余妃还从未见太后发过这么大的火气,不由有些紧张,拽着茵儿的手,想着要不先回吧。
太后一眼看过来,余妃堪堪又落了座。
太后朝她道:“如今此事还尚未明了,余妃便不要随意走动了,待查清了缘由,皇帝与哀家自会给你一个公道!”
“是……”
一下子,玄清宫终于安静了。
太后走后,余平捡起那封蜡黄的信一瞧,脸色与太后如出一辙,小心翼翼得交给了皇帝。
那信中所述,皆是皇后对太后的不满。不满太后事事插手,叫她这皇后做的好不痛快。身为六宫之主,可凤印却还在太后那存着……
于是信中直言,希望太后早日仙去…
余平小心的瞧着皇帝的脸色,可赫连慎看完写封信心中并无半点波澜,像是看一封寻常的奏折似的。
他漫不经心的放下了信,吩咐余平拿去烧了,又问:“偏殿如何?”
余平一愣,这时候皇帝关心的竟还是卓姑娘,他忙回道:“方才那个阵仗,卓姑娘怕是吓坏了。”
闻言,赫连慎沉了沉脸色,起身往偏殿去。
第21章
平华蹲在地上捡那些碎渣子,生怕不小心伤了谁的脚。那头余平掀开帘子,替皇帝问了一句:“卓姑娘呢。”
平华往里屋望一眼,正要答,皇帝已经迈着腿进去了。
卓幸背对这门帘,以为是平华,头也不回道:“还是油烟墨好,松烟墨看起来少了些光泽。”
赫连慎走来,便看到不大的圆桌上铺满画纸,卓幸跪在椅子上埋头作画,看起来倒是分毫未受方才的影响。
见身后没有动静,卓幸转了个头,看见赫连慎立马扯了一块布将画作盖上,着急的张了张嘴,似是要呵斥这人怎么进来也不打个招呼……
再一想,哦,这是人家的地盘,便将话给咽了下去,堪堪笑道:“皇上可有事?”
赫连慎又瞥了一眼被布遮住的画,也没说一定要看,自顾自寻了一张椅子坐下,问:“方才的事,你怎么看?”
卓幸放下笔,手上染了墨汁,她随手拿了块帕子擦擦,却也没擦干净。
思虑片刻,她方才回道:“差一点,就将命送在皇上的宫里了。”
谋害皇子的罪名,卓幸可担不起。
听她这话,赫连慎迷了眼,嘴角一扯,似笑非笑道:“我看真把你逼急了,还不知你会做出什么来自救的。”
“皇上要如何处置皇后?其实皇上是知道的吧,皇后也不过是遭人陷害。”
卓幸头一歪,状似随口一问,看看似天真烂漫的眸子实则留心的很,皇后要被如何处置,那可是攸关前朝后宫的大事啊。
不过李清尘的伎俩看似大胆,实则拙劣,皇帝这般城府之人怎么会看不出后宫众人玩的手段?
就如他知晓卓幸是被冤枉的,也应知晓皇后是被冤枉的,此事如何处理就看皇帝对皇后的情分,对相府的倚重了。
赫连慎转了转扳指,没回卓幸这一句,目光落在方才卓幸从地上捡起的杏仁粉上,话中带着些凉意道:“玄清宫的人不干净,改日让余平从内务府给你再安排几个机灵的。”
卓幸微顿,这话听起来好像她是要长住玄清宫似的。
不过,这话头开的正好。
卓幸捏了捏帕子,抓在手中玩着,结结实实告了卓琦一状:“皇上冤枉宫人了,这是臣女那个顽劣的妹妹做的。”
原本,卓幸以为皇帝将卓琦嫁去燕地已经是对卓琦最重的惩罚了,如今看来,嫁给燕世子左右她还是个世子妃,实在太便宜她了。
卓幸这话里话外的意思赫连慎听出了几分,露了一抹笑来,“想让朕帮你?”
卓幸也弯了弯嘴角,并未言明,只是道:“我拿东西和皇上换,换皇上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如何?”
赫连慎嘴角的弧度更大了,果真是个会做生意的丫头,时时刻刻都不忘交易。
——
大皇子糟害一事早已在各府传来,连卓益忠这样一心扑在朝堂上的人都免不了回来说道两句。
卓母更是直言,太子之位非二皇子莫属了。虽然二皇子乃中宫所处,但当今圣上的生母也不过是先帝的一时宠幸的小婢子而已,所以皇帝似乎不重出生。
这才导致太子之位一直让人琢磨不定。
这回好了,整个皇宫仅剩一位皇子,虽还尚在襁褓,不过一周岁,但那也是将来的储君啊。
可惜,这话头还没说两天,宫里又传来消息,说皇后要被废了!
这一来一去,几家夫人小姐聚在一起谈论此事,都说宫里要生大变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