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连慎看她过来,收起了书卷,道:“卓家人来过?”
卓幸随意点了几下头,就问:“皇上考虑的怎么样了?”
余平进来时给赫连慎使了个颜色,那人的眸子便在卓幸身上上下一扫,跟火眼金睛似的,马上就看到了露出一小点红色的划痕。
赫连慎敛了眸,随意布了几道菜在盘中,“你可知,宫中供脂粉一类的是哪家的商户?”
卓幸蹙眉,摇头。
赫连慎看了余平一眼,余平接着说:“这内务府的总管大臣是新上任的,余妃娘家人。”
卓幸恍然大悟,余家必定有个长期合作又能吃回扣的商户,若是自己要做这笔生意,必定得罪了余家……以及余妃。
卓幸不想招惹是非,银子是要赚的,命也是要保的,这时候便……能怂则怂吧。
“那、那罢了,这生意不做了。”
赫连慎瞧她那样子,嗤笑:“这就怕了,敢在朕的宫中诬陷她人,不该只有这点胆子。”
说到此事,卓幸默了。
余平机灵,早在方才从偏殿出来看到卓幸脖子有伤时,便叫人拿了紫金膏。
赫连慎一使颜色,他狗腿的递了上去。
卓幸正有一搭没一搭舀着碗里的百合汤,忽然领子被一拨,碰到了那两处伤痕,她轻轻吸了一口气。
许是没及时处理,这划痕便的红肿起来,叫人看了难受。
赫连慎的手热热的,此时沾了药膏在她伤口处敷了一会儿,倒有点舒服。
卓幸也没动,就这么让他伺候了。
这几天养成的习惯,刚醒来那阵子平华不在,都是他喂的药,不知从哪时候起,卓幸竟然有胆子叫皇帝伺候她,也半点没有觉得哪里不好。
瞧她眯着眼挺享受的样子,跟猫似的,赫连慎嘴角弯了弯,也是挺享受的样子。
余平悄悄退出了正殿,让门外守着的人小点声,别扰了皇帝清静。
赫连慎收了手,看她脖子的细肉嫩白嫩白的,移开目光道:“若是朕让你做了这个生意,可有好处?”
卓幸愣了一下,他占了七成的红利,还要好处?!
“每七日进货一次,你亲自来给宫中送货,并且还要亲自将朕的七成盈利送到朕手上。”
赫连慎抿了口茶茶,这样道。
卓幸皱了皱眉,有些麻烦,便问:“若是皇上在上早朝,又或是皇上在处理政务,那怎么办?”
“等着。”
蹭得一声,杯底落在茶盘上,某人的心思怕也只有卓幸不明了了。
良久,卓幸算了算这其中盈利空间,便一口应了,末了还道:“那余家那头你可要护着我!”
赫连慎哼笑一声:“朕何时让你受委屈了?”
卓幸心说,三七分成,便是极大的委屈。
里头气氛一片和谐,偏有没眼力劲儿的要来打扰,而这人,余平还拦不住。
余平福身给太后行了个礼,又拦在前头道:“哟太后娘娘怎的来了,奴才去通报皇上。”
“不必了,哀家也瞧瞧皇帝在做什么。”
不顾余平阻拦,太后盛气凌人的带着一行宫人就闯了进去。
太后是皇后的亲姑母,这几日皇后被皇帝冷着,跑到起宸宫好一顿哭诉,太后倒想见见这卓府养女。
到底是长了怎样一张勾人的脸,竟让皇帝不顾外头留言,将一个未出阁的臣女放在了自己宫中养着!
太后进来时,赫连慎正在卓幸碗中夹了一块芙蓉鳕鱼肉。
太后一顿,出声打断了二人用食:“皇帝有些日子不到起宸宫请安了。”
卓幸转头,起宸宫是太后寝居,她未见过太后也知晓面前站着的人是谁,忙起身行了个大礼,“臣女卓幸见过太后。”
太后是先帝的继后,年轻貌美,曾一度独宠后宫,哪怕如今盛安帝继位四年,太后也不过是四十的年龄,保养的又好,看起来比后宫妃嫔差不了多少。
卓幸忍不住偷偷抬眸看她一眼。
太后漫不经心的路过卓幸身边,就坐在了卓幸方才用膳的位置上,好一会儿才道:“起来吧。”
卓幸看了一眼赫连慎,这太后第一眼看来就不是什么慈善的人,她起身就想要告退,偏被太后拦了下来。
太后上下打量她一番,也是听不出语气来,道:“是个美人,怪不得皇帝藏在宫里不让外人见。”
闻言,卓幸心一跳,太后是来找茬的。
赫连慎神色淡淡,明摆着一副不欢迎太后的样子。卓幸也听说过,当朝太后并非皇帝生母,可也听说后宫祥和,太后与皇帝母子情深……
如今一看,道听途说果然不可信。
太后回归正题,叹了口气说:“皇后这些日子都来玄清宫,可哀家听说皇帝却是回回都不见。哀家还以为皇帝政务忙,可现在看来也并非如此。”
卓幸的心又是一跳,太后话外的意思,是她碍事了,碍了帝后和睦的大事……
赫连慎没去答太后的话,反而朝卓幸道:“站着做什么,病还没好利索,坐过来。”
卓幸一怔,蜗牛似的慢吞吞移过去,她瞧太后的脸色更不好了。
余平瞧见,忙拿了个干净的碗盘在卓幸面前摆上,赫连慎熟练的夹了好些菜肴到她碗里,看着她道:“赶紧吃。”
卓幸倒吸一口气,太后在这坐着,她哪敢吃啊!
第17章
被皇帝与太后这么盯着,卓幸是吃也不是,不吃也不是……
但最后还是艰难的拿起竹筷,那鲜美的鳕鱼塞进嘴里,食之无味……
太后被皇帝无视了好一会儿,正要发作时,赫连慎陡然出声:“母后可有事?”
太后深吸了一口气,气得不轻啊,卓幸不抬头也能猜到,此时太后的脸色定是难堪的很。
李太后是皇后的亲姑母,哪怕在皇帝这儿受点气也得帮皇后把该说的话说了,毕竟李家的未来还靠皇后在后宫撑着。
“皇帝许久不翻后宫的牌子,哀家与皇后都甚是担心。”李太后看了眼头都快低到碗里的卓幸,又道:“若是皇帝想纳新人进宫,便让内务府尽快安排,不清不白无名无份的,别让人看了笑话。”
卓幸手上动作一顿,便听赫连慎回太后话:“儿臣暂未想纳新人,若是想,自然会吩咐内务府去做。”
卓幸松了口气,可这口气松的心内有些不大舒服,哪里不舒服,说不上来。
听了皇帝这话,太后看卓幸也顺眼了些,既然不是要纳入后宫的女子,长的再怎么媚人也与她无关。
最后,太后替皇后传了句话便走了。
“皇后在玄坤宫做了一桌子菜,都是皇帝平日爱吃的,这里若是未果腹,便去玄坤宫走一趟罢。”
赫连慎起身送她:“儿臣知道。”
卓幸忙福身:“恭送太后。”
太后走后,卓幸舒了一口气。
她看了看外头的天色和一桌子的菜肴,不知怎的蹦出了一句:“天快黑了,皇上赶快去玄坤宫吧。”
赫连慎微微蹙眉,真转身走了。
——
余平随皇帝走了,玄清宫能主事便只剩一个杨姑姑。
“卓姑娘,您就算要离宫也得和皇上说一声,奴婢可做不了这个主啊。”
杨姑姑不敢放卓幸走,回头皇帝要是向她要人可怎么办。
平华也劝道:“卓小姐,要不明日再出宫吧,不急这一时。”
卓幸将平华扯到一边,板着脸问:“我问你,你进宫多长时间了?”
平华皱着眉头想了想:“十一年,奴婢自七岁便在宫中做事了。”
卓幸:“……我问你进宫伺候我多久了。”
平华眨了眨眼,又算了算:“小半月。”
卓幸眼一黑,倒吸了一口气,戚戚道:“半月的红利就这么没了……”
平华垮了脸:“卓小姐……”这都什么时候还想着银子。
她还以为,卓小姐是因皇上去了玄坤宫吃醋呢,没想到竟是为了那些红利…
这一晚上,赫连慎没回玄清宫,想必是宿在玄坤宫了。
平华也一晚没睡,卓小姐精神抖擞的拉着她讲了一晚上铺子日后的发展,说往后要给宫中供货,便再聘一人看铺子,平华与她专心做脂粉便好。
一大早平华两眼皮直打架,卓幸却跟没事人一样,一点儿都不犯困,想到那些白花花的钞票都到她兜里来,她就兴奋的呀!
赫连慎一回玄清宫,杨姑姑便说了昨晚的事,他脚步一顿,还未想好是不是让余平送卓幸出宫,那头卓幸便从帘子外钻了进来。
“臣女请皇上安。”卓幸像模像样的行了个大礼,然后也不等赫连慎叫她起身,自个儿就爬起来了,着急道:“上回说的事皇上还记得吧,臣女这就要回去准备了。”
赫连慎一时找不到将人拘在玄清宫的借口,是啊,她病也好了……
他这么一沉默,卓幸以为这人要反悔,忙道了一句:“君无戏言!”
余平站的离皇帝近,听到一句似有若无的叹息,接着便听他吩咐:“将卓小姐送出宫。”
余平偷偷瞥了皇帝一眼,啧,瞧,还是舍不得啊。余平可是会看事儿的人,他心想着,这卓小姐总有一日还是得进宫的。
“皇上!皇上!”
洛央宫的小太监跑的太急,在门口摔了个底朝天,嘴里还不停嚷着:“皇、皇上,大殿下、大殿下……”
余平脸色倏的一变:“倒是说利索了!”
太监一下哭喊道:“大殿下,薨了!娘娘受不住,当即便晕了过去,太医、”
太监还没说完,皇帝提步便走了,往洛央宫赶去,余平心下也是一惊,这好好的大殿下,怎么就薨了?
余平匆匆嘱咐了卓幸一句:“这后宫突生变故,老奴得陪在皇上身边,要不,卓姑娘过两日再走吧?”
卓幸也是一脸震惊的,突然没了一个皇子……
她胡乱点点头,应了。
其实余平是有私心,大殿下突然没了,皇上就算对后妃们没有多余的感情,可毕竟是亲生的儿子啊,到底要难过上好一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