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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陵有个小舅舅_分节阅读_第69节
小说作者:一只甜筒   内容大小:447 KB  下载:金陵有个小舅舅txt下载   上传时间:2022-02-19 03:02:3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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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就是从广陵回来的,又去那里讨什么没趣儿?我这里有一桩事交代你,你筹备着去做吧。”

  见顾南音一言不发地坐着,二老夫人坦坦荡荡地说道:“近来朝廷变了天,你父亲牵扯进了东宫谋逆,惹来了牢狱之灾。你若是孝顺,效仿褚烈女那般,往衙门报一个节妇,也给咱们二房支应门庭,说不得对你父亲的仕途有所加成。”

  顾南音心里的嘲讽快飞出天际了。

  她知道这几日的风气,褚烈女的文章一出,拓塘衙门便为褚氏家族立了一座贞洁牌坊,父兄也得了许多好处,甚至有传言节妇家里的赋税徭役都可免,于是乎,金陵上下,但凡有丧夫未嫁的寡妇,都被父兄报上了衙门,似乎都想借这股东风。

  她使劲按下心里的不耐,抬头笑道:“敢问母亲,女儿堂堂正正地和离大归,需要为谁守节?”

  二老夫人一怔,旋即道:“和离原就是不对,当年若不是你大伯父大伯母坚持,我是决计不会同意的。”她缓了下语气,“事到如今我也不说什么。女子守节天经地义,即便和离了,也该守。”

  顾南音唇边的冷笑再也按不下了,她冷冷看向二老夫人。

  “恕女儿做不到。此事母亲还是莫要再提。”

  二老夫人见她拒绝地如此干脆,登时便恼怒了。

  “你莫不是还有改嫁的想头?”

  顾南音不想再同她说车轱辘话,冷静下来道:“母亲,褚女不过一十三岁,懂什么为夫殉节?倒像是她父兄逼死了她,来为自家谋声名好处,这股子风气就是错的!母亲还是莫要再提了吧。”

  她站起身,“做不做节妇,该当遵从女子本心,而不是由着父兄亲长胁迫,只为谋求私利。”

  二老夫人勃然大怒,站起身,径自走到顾南音的身侧,一巴掌扇上去,用力之大,直将顾南音打了个踉跄。

  “如今有了太主撑腰,就不将嫡母放在眼里了?”她气的浑身发抖,“打量着二房管不住你了?我告诉你,报不报节妇,由不得你!只要有我跟你父亲在一日,你就别想从二房里走!”

  她叫人把顾南音拉去祠堂跪祖宗,顾南音虽性子坚韧,到底二老夫人是自己的嫡母,只得叫人把自己放开,慢慢往顾家祠堂而去。

  云檀在她的身侧随着,眼睛里含了些泪水,小声问道:“奶奶,如今该怎么是好?”

  顾南音叹了一口气,只觉得二老夫人实在是荒谬,她想了想,到底想不到什么好主意。

  “如今濛濛才同六从弟定了亲,不好去麻烦他,没得给濛濛生事。跪一跪祠堂到没什么大不了的,只是上报节妇这一宗叫人生气。她凭什么?”

  云檀便在一边默默地陪着,幽幽地说:“女儿家命好苦,到年龄了要出嫁,嫁的好生儿育女操劳一生,嫁不好颠沛流离,什么时候才能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呢?”

  顾南音也生出几分郁愤来,打量着眼前这座肃穆的顾家祠堂,忽然恶向胆边生。

  到了傍黑,顾家祠堂门前的古树忽得起了火,引得东西二府都慌了,好不容易扑灭了火,才发现祠堂门上的匾额烧掉了一块。

  这样大的事自然引来了顾家家主顾知诚,他看着众人从祠堂里背出了二房的四姑奶奶顾南音,这便肃着脸问起来。

  “你怎么总跪祠堂?”

  顾南音挣扎着下来,抢在二老夫人的话前跪了下来。

  “回禀大伯父,二老夫人想将侄女上报衙门为节妇,为咱们顾氏立一块贞节牌坊,侄女儿想不通,问了问祖宗——侄女从前的夫家因贪饷判杀了,侄女儿要不要为那前夫婿守节?”

  二老夫人脸色青白一片,赔着笑脸道:“她这是跪糊涂了——大伯哥误怪,弟媳这就叫她回去。”

  顾知诚扬了扬手叫她走,心下只感荒谬。

  经此一役,二房要将顾南音报上金陵府衙做节妇的事,传遍了整个顾家,到得第二日大朝会后,顾以宁将将回到文渊阁,忽听院外有声动,转回头去看,那院中前呼后拥的,正是从前的齐王,如今的皇太子梁东序。

  顾以宁微微颔首,拜会殿下,梁东序缓缓走入阁中,一双飞扬的双眉藏了笑意,在主位坐下,同顾以宁将进来的政事细致询问,二人畅谈,再抬头时,阁外日上中天,已是午时了。

  梁东序望着眼前年轻的内阁首辅,想到心底那一桩事,没来由地多了几分温情。

  “顾卿如何看待,近日来沸沸扬扬的褚烈女传?”

  顾以宁嗯了一声,嗓音迟重和缓。

  “……倘或男子要想有所作为,该当从自身刻苦,而不是打身边女子的主意。今日褚氏女被大肆宣扬,褚父褚兄得以入仕,家中赋税徭役一概免除,那么以后倘或人人效仿的话,天底下的女儿家怕是再无活路。”

  “褚氏女不过一十三岁,怎会懂何为殉节,死因蹊跷,臣已令金陵府衙将此事立案,还褚氏女一个公道。”

  梁东序眼睛里就有几分赞赏,笑道:“顾爱卿随我往拓塘走一遭。”

  拓塘乃是那褚氏家族所居之地,皇太子亲去,实在兴师动众。

  许是在北地打惯了仗,梁东序并不是文弱天子,身边也无人劝阻,只叫三千亲卫军开路,他携顾以宁纵马而去,出了午门,不出一刻钟便到了拓塘。

  此时金陵城皇太子所经之处,仪仗罗列道路两旁,其后百姓们站的是人山人海,皇太子携顾以宁站在那拓塘新建起的牌坊下,锐利眼神,缓缓划过人群。

  百姓山呼千岁,朝臣们面面相觑,却也都猜到了皇太子殿下的来意。

  今日褚烈女传传遍金陵,许多人家闻风而动,皇太子这一行怕是想要再度嘉奖褚氏?

  人群里跪着的褚氏族人,人人脸上都挂着掩饰不住的笑意,等待着未来的飞黄腾达。

  众人期盼着,朝臣忐忑着,百姓们围簇着,但见那高大而沉重的贞洁牌坊下,皇太子眉宇生光,由上至下看过去,将褚氏女短短的一生读了一遍。

  他负手,向着亲卫军首领下巴微扬。

  立时便有扛着榔头、铁锹的亲军卫奔上来,又有亲卫军向外驱散百姓人群。

  只见梁东序向着那座新立的牌坊,落地有声。

  “将这牌坊,给孤砸了!”

第79章 .今宵好去(娘亲vs齐王)她拿桨敲孤……

  新政伊始,由金陵向外刮起来的这股子“节妇”风,刚冒了个头,便被皇太子一榔头给砸了下去。

  褚氏女的牌坊倒了,十三岁便被“殉节”的事,也在金陵府衙立了案,因着皇太子的关怀,内阁首辅的督促, 第二日傍晚便有了结果。

  突破口便是褚氏女的姨娘。

  褚氏女在家中行二,上有两个兄长,下有一个幼弟,乃是褚氏家主褚贤的贵妾所出。

  金陵府衙的忤作启棺验尸,在褚氏女的脖间发现了数道勒痕,又在她的指甲缝隙检出了布帛的残余、血迹、细碎的皮肉屑。

  褚贤意欲蒙混过去,好在金陵知府汪汝宾亲审此案,命衙役在褚家搜寻有用的证据,意外在藏冰的窖底救出了褚氏的姨娘年氏。

  年氏形容憔悴,原本秀美的面庞瘦的不成人形,被解救出来时发着高热,浑身打摆子,一身鞭痕,却仍颤抖着向汪汝滨为女儿喊冤。

  原来,褚氏在拓塘乃是数一数二的富商,家主褚贤一心入仕却不得其法,姑爷因病过世后,褚贤经高人指点,竟狠下心来,将年仅十三岁的女儿活活勒死。

  如此令人发指之事,一经查明立刻便引起了举国上下的震惊,皇太子亲签斩首令,将褚氏家主褚贤即刻处死,又因案件具有警示之意,将褚氏男丁十五岁以上者处以流刑发配远疆,五代不可入仕。

  七月十四日的当晚,云层遮盖了月,禁中静深安宁,宫中四处都悬了灯,却因天地太过幽暗,而益发如井般静谧。

  皇太子梁东序由乾清宫里行出,英朗的面庞上略略有些忧心忡忡。

  太上皇帝中毒颇深,再加上那一场宫变耗尽了心力,这几日便有些精神不济,拿丸药吊着,尚能延续。

  方才梁东序将近来的政事一样一样地说与皇父听,期间对于废太子的处置,梁东序并未曾有半分感情流露,并没有惺惺作态,说些不忍手足自残的假话,倒使太上皇帝心有赞赏。

  在无上权力的巨大诱引下,什么父子兄弟情谊,都不过是镜花水月罢了。

  废太子出身高贵,然而脾性暴虐,又有窥伺诅咒之行径,最紧要的是,几回出京巡视,除了享受天下人的仰视之外,一事未成。

  齐王梁东序则不同,他的母亲贤妃出身镇守北境的定北侯府,性情坚毅,太上皇帝待她的情份不过尔尔,贤妃便一心抚育齐王,后在齐王十二岁时故去。

  齐王就藩北境时不过十六岁,随着定北侯府的舅舅们,在战场上摸爬滚打,练就了一身好本领。

  而他治理北境的这十多年,苦寒的北境,人口由从前的几十万,增至如今的百万,北蛮不敢进犯,百姓安居乐业,俨然比江南还要繁华安定几分。

  太上皇帝虽无法摆脱丹药之瘾,却深知百年基业绝不可交于废太子之手,于是近两年来一直以秘旨同齐王联系。

  前些时日,就藩各地的王爷入京,齐王遭受磨难,险些命丧运河之上,好在有惊无险。

  众王爷侍疾时,齐王以眠花宿柳为掩饰,极尽荒唐之事,叫废太子一派对他放松了警惕,才有今日之结果。

  皇太子如今住在春和殿,一路往殿内去,两位小皇子晋王梁枫、皖王梁椿迎上来,规规矩矩地向皇太子行礼。

  皇太子从小被母亲用心抚育,如今自然将关爱一并给予两位皇子,故而晋王和皖王同他很亲近。

  皇太子问了几句功课,便叫二位亲王回了住所,自己沐浴更衣后,坐在桌案前,听着亲卫的回禀。

  “……娘子这两日都不曾出门,暗卫不敢擅动,只在门前守着。”

  皇太子嗯了一声,将手头的那只荷包把玩来去。

  早在他启程去彭城前,便已将娘子的来处摸的一清二楚,近来时局动荡,他无暇分身,今日才稍有喘息之空。

  不过他还是心有畏惧。

  “她在后宅中,难免有我看顾不到的地方……”他叹了一口气,怅惘地站起身,慢慢地在床边坐下。

  亲卫退了下去,殿头的内官阮庸近前侍候,见太子殿下又默默地将那方白绫布的小衣抓在了手里,心里比谁都清楚殿下的相思苦。

  他打小服侍殿下,倒没来见过殿下如此思慕一个人,将那位娘子的贴身小衣当宝贝似的,走哪儿带哪儿。

  话说回来,他曾经斗胆问过皇太子为何对那娘子念念不忘,太子则久久不说话,最后一抬眼羞涩地说起了初见。

  “她在船上拿桨敲孤脑袋的样子,很吸引人。”

  阮庸瞠目结舌,这一时他蹲下去为皇太子脱鞋,恭谨着说道:“殿下若是睡不好,奴婢还将香点上。”

  皇太子说不必了,“那香气黏黏腻腻的,叫人闻了晕乎乎的。”

  他看了看殿外黑乎乎的天,忽得一个念头冒出来,虚咳了一声,“你说这时候,我往顾家去,会不会叫娘子打出来?”

  阮庸迟疑地说道:“您是千岁之身,娘子应当会有所顾忌。”

  皇太子叹了一口气,“我就怕她有所顾忌,所以才不敢去——总得要让她心甘情愿地同我好才是。”

  他仰躺在床榻上,无可奈何,“到底哪里得不到她的欢心呢?”

  他在心里胡思乱想着,他才二十八岁,长相不错,身材劲瘦,便是在云帐里同她一道儿攀登高峰,都使出了浑身解术,比打北蛮子还要卖力一百倍,如何就笼不住她的心呢。

  皇太子回忆着那两回的灵肉交融,不由地心神荡漾,再也按耐不住,一下子跳起身,先叫人拿各样常服衣衫来,一件一件儿地试,最后选定了一件儿清爽的松绿道袍。

  再往那镜前照了几照,那镜子里的人清俊洒脱,他满意了,心下却又忐忑起来,左怕娘子不见他,又怕娘子见了他冷淡他,最后到底是相思之苦战胜了胆怯,叫人护着,从北安门里悄悄登了车,一路由鸡笼山东麓上去,到了顾家后山的围墙。

  里头一墙之隔地,就是顾家的斜月山房。

  这一条路线他的亲卫勘察过许多次,平时也派了暗卫盯着,故而皇太子今夜来,十分地轻车熟路。

  只是这到了墙下,怎么进去成了个大问题。

  倘或大大方方地隔墙问询,娘子一定会客客气气地迎他进去,但也决计不会待他热情了。

  他为难地看了看围墙,再看了看阮庸。

  阮庸只能硬着头皮充当爱情顾问,轻声道:“据老奴仅有的经验来看,女儿家最喜欢的,就是要有男儿气概,您在这里仰着头想半天,天都亮了。”

  真是风水轮流转,竟叫阮庸来教他如何展现男儿气概。

  梁东序无奈地看了看高墙,一个纵身跃进了墙,良久从那头传来一声问:“你们就在这儿守着。”

  未来的天子跳进了人家家的墙,真是平生未闻,阮庸在墙外又紧张又期待,仰头看了看鸦青色的夜幕,计算着时辰。

  梁东序素来是个胆大妄为的,可惜一遇上那顾娘子,立时就变成了畏手畏脚的一个人,此时见前方山林后,有一幢房子,门前廊下悬了两盏气死风,显出了清幽的光亮。

  他踩枝踏叶地向前走,将将走过了山林,眼见着那山房快要到了,忽听得山下遥遥地传来漏夜打更声,倒叫他吓了一跳,一脚踩进了一旁的水坑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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