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匆匆赶到内室,果真见原先那张贵妃榻已经搬走,仆役们正将大床放过去。
林星雪无声地叹口气,心里有些沮丧。
她还以为夫君忘了这事呢。
“怎么,嫌床小?”身后响起一道悠悠的声音。
林星雪鼓着腮帮子回头看向沈寒星,极其明显表达自己的不愉快。
她不开心,沈寒星倒舒心很多。
本就该分床睡,他不能总是纵容这个小姑娘。
“手上拿着什么?”
林星雪一藏,不让他看。
沈寒星见她发小脾气,倒也不急着看是什么。
林星雪兀自坐在那里气了半晌,想到明日是上元节,又生出一个念头。
她挪啊挪,挪到沈寒星身边坐着,睁着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望着他,在他手心写:上元节,陪我去?
“不去。”沈寒星对上元节不感兴趣。
林星雪拽着他袖子,狠狠指了指檀木大床。
这都和她分床睡了,不安慰她一下吗?
沈寒星莫名读懂了林星雪的意思,他还想拒绝,少女就鼓着包子脸可怜巴巴地望着他,就差没红了眼眶。
沈寒星当然知道她在装可怜,毕竟他见过少女真正垂泪的模样。虽然林星雪什么都不说,但沈寒星看得出来,这些日子她夜里睡得并不安稳。
连那安神丸都定不了她的心。
可白日里,少女还是正常的模样。
沈寒星沉默半晌,终是道:“至多一个时辰。”
林星雪立刻同意,心里开心冒泡。
她原先觉得夫君这几日有些冷淡,似乎在刻意疏远她。但现在看来也没有呀,她一扮可怜,夫君就答应她了。
此刻若是沈寒星知道她的想法,怕是明日的上元之行立即就要泡汤。
好在沈寒星没有读心的本事。
翌日傍晚,林星雪特意去了一趟书房,仔细看了一下沈寒星的装扮,然后又轻声离开。
沈寒星皱眉,直觉少女要做什么事情。
果然等到出门时,林星雪换了身水蓝色的百褶裙,一应配饰也换成相应的颜色,腰间垂下雪色衿带。
不巧,沈寒星身上穿着蓝色锦衣,腰间束着黑色革带。
仔细看两人连衣裳上的花纹都相近。
少女的小心思袒露得明明白白。
沈寒星觉得好笑的同时,心中莫名有些愉悦。
马车一路出侯府,却没有径直前往热闹的广盛长街,中途停在一处府宅前。
司阍看清来人,立刻引人进去:“老爷吩咐了,让我们见到将军不必通知,说将军今日必会来取东西。”
沈寒星闻言挑眉,倒不知老先生哪来的猜想。
“你们带她去花房,”沈寒星示意丫鬟领路,又嘱咐林星雪,“你在花房等我,我取个东西便回来。”
林星雪点头应下,她跟着丫鬟一路行到一处灯火通亮的小房子。
小房子里甚是暖和,刚进去便闻到扑鼻花香,竟是一座温室花房。
花香浮动,林星雪好奇地观赏着那些本该在春日盛放的繁花。
丫鬟下去取茶水和点心,她便一人安静地待在花房中。
少女的身影映在窗纸上,灵动曼妙。
顾宴怔怔地看着那身影,他差点以为自己看错了。
他不曾想会在这里遇到林星雪。
那丫鬟久未回来。
顾宴脚下微动,心中挣扎良久,想到那日林星雪在竹林受惊,终是忍不住往前去。
林星雪听到有人进来,一开始以为是那小丫鬟,便没有抬头。
直到感觉那人许久没有动静,才抬头望去。
她一见是顾宴,不禁皱眉。
顾宴怎么在这里?这里如今只有她一人,他怎可贸然进来?
少女不满的情绪透露出来。
顾宴走近几步,见她往后躲,又停下不动:“抱歉,我以为花房里没人。”
林星雪不舍地看了眼粉色牡丹花,还是决定出去。
他已娶,她已嫁,不适合单独待在一起。
林星雪努力避开顾宴走,她擦身而过之时,顾宴忽然伸手往前一碰。
他碰到少女的指尖,林星雪立刻挥开他的手,连退好几步,瞪大眸子不可置信地看着他。
“抱歉,”顾宴看她紧张,连忙后退几步,“我只是想把这个给你。”
顾宴摊开手心,是一只玉雕的兔子,像是卧在雪中。
林星雪摇头,示意她不要。
顾宴早知如此,他苦笑着收回玉雕,低声道:“我早知你不会收……阿雪,对不起,是我辜负了你的心意。”
他想说这句话很久了,如今终于说出来。
但他没注意到,听到这句话的少女露出了十分困惑的表情。
她的心意,她的什么心意?
林星雪觉得不对,她又往后退了两步,丝毫不在意顾宴的苦涩。
少女的身影映在窗纸上,明显后退好几步。
花房外,沈寒星看着窗纸上映着的两道身影,耳力甚好地听见顾宴那句话。
辜负她的心意。
他怎么不知道少女还有别的心意?
嘶,好像有点生气呢。
第24章 亲他(二合一)……
一刻前,沈寒星从许老先生手中接过玉雕,他看着相卧在彼此身边的狼兔,浅笑道:“老先生的手艺还是一如既往的精湛。”
许老先生朗笑一声:“你这小子,不必特意来夸我。要不是看在你之前帮我的分上,我还真不能帮你紧急加工。比起玉雕,我现在更喜欢那些花花草草。下次不许再拿这样的事情求我。”
许老先生也是一代大儒,当初陛下有意让他做太傅,老先生不愿,还是沈寒星从中斡旋,打消陛下的意思。
他离朝之后,更加热爱打理花花草草,连以前喜爱的玉雕都甚少碰了。
“老先生何故觉得我今日必会来取?”沈寒星随口一问,将玉雕收入怀中。
许老先生倒了杯热茶,捧着杯子高深莫测地看着他:“你猜。”
沈寒星懒得猜,直接转身离开。
许老先生眼见他不回头,扬声道:“你这孩子,性子果然还和以前一样,一点不讨喜。这有什么难猜的?你如今娶妻了,今日又是上元,你特意让我加急做出来的玉雕,难道不是为了今天送给你的娘子?”
如今也只有许老先生会说,他的性子还和从前一样。
沈寒星并不反驳前半句话,他本想回不是,摸到胸口的玉雕,又将话咽了下去。
许是他是真有这么一层意思吧。
不过也是小姑娘缠着他非要今日出来,不然他才不会特意跑一趟。
老先生喝了杯热茶,又叹道:“不过你们这些年轻人是不是太喜欢兔子之类的可爱东西了,年前顾家小子也求我雕了一只雪兔。我看在从前与他父亲的交情上也就应了,不成想他好几月不来取,我还以为他忘了呢。”
沈寒星目光微闪,淡声问:“顾宴?”
“嗯,他刚刚才取走,想来也是要送给他的夫人吧。”老先生低头摆弄器具,正想再问问沈寒星最近有没有什么品种奇特的花,一抬头却见人已走远。
“还说猜不到,这不是赶着去送玉雕了?”老先生摇头叹笑。
从许老先生的住处到花房,不足半刻多的路程。
顾宴前脚进花房,后脚沈寒星也到了花房附近。
他万分歉疚说出的那句“辜负她的心意”不偏不倚地落进沈寒星的耳中。
花房内的两人丝毫不觉外面正有人盯着。
林星雪努力拉开与顾宴的距离,眼里尽是防备。
如今她不想再和顾宴有过多纠缠。
顾宴眼见她一退再退,默默将玉雕放在花架上,“这本就是我为你求来的。它是属于你的,你随便处置。”
林星雪又摆了摆手,示意自己不要。
她不懂顾宴到底要做什么,哪怕那玉雕真是为她求来的,如今也不该再送给她。
少女眼中的防备浓重,顾宴看着她那般模样,想起少女先前对他的态度。
她会对他笑,虽然恪守着规矩,但他能看出她对他是不同的。
如今这份不同消弭,只剩下僵硬的疏远。
顾宴知道他该出去,但他还是忍不住问道:“你那日在竹林里昏迷,身体可好了?”
他并不知道林星雪对竹林有恐惧,只当她是身体不适才会致昏迷。
林星雪点头:好了。
“那你在锦宁侯府过得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