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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风华正茂_分节阅读_第26节
小说作者:温凉盏   内容大小:416 KB  下载:她风华正茂txt下载   上传时间:2021-12-31 03:07: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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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于是只能抓住还能抓住的,救下那个还在襁褓中的孩子,无头苍蝇似的奔逃,可逃出去之后,又要怎么办呢?

  她不知道。

  她脑子里一片乱麻。

  她的眼前仍晃动着兄长死死瞪着的那双眼,耳边挥之不去的仍是掩护她逃离的宫人们,死前绝望的呼喊,那些声音那些画面,牢牢占据了她的全部心神。

  让她再也无法去思考其他。

  齐庸言看着她这模样,没有出声,没有安慰,没有一切自以为是的打扰,他只是默默地做着一切,哄好了哭闹不休的孩子,在询问她是否能脱下她的鞋袜为她上药,却得不到她的回应后,踌躇半天,说着“齐某冒昧了,若姑娘愿意,齐某愿娶姑娘为妻。”,然后,才脱下她的鞋袜,为她上药。

  然后他做好了饭,乐安不吃,他也不强逼,只是把饭热了一边又一遍,每隔一段时间,便轻声问她,是不是饿了,想不想吃东西,得不到答案,便将饭菜又放回炉灶,如此循环。

  如此,直到第三天。

  仿佛从一场大梦中惊醒,乐安终于睁开了眼,敞开了耳,五感渐渐又回到身躯里,才感觉到腹中饥饿如火,双脚被包成粽子一般,有点疼,有点痒,而那个刚刚给她双脚换过药的青年,已经去洗了手,又端起饭碗,端到她的面前,轻声道:

  “饿了吗?吃一点吧。”

  她看着他。

  半晌后,就在青年以为又要无功而返时,忽然张开口。

  咬住青年手中的汤勺,喝下那经过数次加热,已经烂到不成颗粒的米粥。

  不是什么好米,甚至还掺杂着些粗砺的稻壳儿。

  是她从来没有吃过的“下等”食物。

  可她一口一口,将它全部吃了下去。

  吃完后,在青年不自禁露出的笑容中,对青年道:

  “我叫臻臻。”

  *

  乐安,不,臻臻在齐庸言的茅草屋住了下来。

  她的脚伤未好,只能躺在床上,唯一一张床被她霸占了,齐庸言便只好在地上用茅草打起了地铺,好在时令不是冬天,温度不算难以忍受,但茅草铺就的地铺,又哪有真正的床铺来的舒服?

  臻臻要两人换一换,她睡地铺,他睡床上,齐庸言不肯,说他身体健全,她身上有伤,况且他是男人,她是女子,还带着孩子,他若让她和孩子睡地铺,自个儿睡床,就算睡着了,半夜做梦也得羞愧而死。

  臻臻又让他上床,和她一起睡,那木板床虽然简陋,但也还算宽敞,就算睡了乐安和孩子,倒也还挤得下一个齐庸言。

  齐庸言却依旧不肯,说怕坏了她名节。

  名节?

  臻臻心里嗤笑。

  此时此刻,那东西,还有谁在意,她又要为谁守?

  然而齐庸言坚持,她便也不强求。

  于是便这样一直过下去了。

  陡然多了两个人要养,还一个病人一个幼童,齐庸言的负担陡然加大,哪怕臻臻换上粗布麻衣,将身上所有的衣裳首饰都给了他,但乱世之中,不能吃不能喝的死物最不值钱,全部东西当了,也不过是三人半个月的口粮。

  齐庸言便想法设法地去挣钱,去找吃的,每日在外奔波。

  臻臻就留在茅草屋里,养伤,照顾孩子,看着太阳从升起到落下,在每日沉沉的暮色里,翘首等待着那个人归来。

  仿佛妻子等待着丈夫。

  等待着他,也等待着他带回来的消息。

  从他口中,臻臻知道外面仍然在乱,甚至比之前更乱了,因为原本的皇帝死了,几个皇帝的兄弟,也是她兄弟的人,互相打来打去,今天东风压倒西风,明天又是西风压倒东风,看似是几个王爷们之间的内斗,可背后,却处处都少不了各大世家的影子。

  其中自然也包括她的夫家,卢家。

  甚至更准确一点,她的驸马,卢玄起。

  她,乐安公主失踪的消息没有传出一点点,仿佛无事发生,仿佛她仍好好地待在公主府,卢玄起仍旧每日锦衣骏马出行,在她的各个兄长之间游刃有余,每个人都求着他的支持,比之臻臻的亲兄长做皇帝时,还要风光无限。

  “……听说鲁王还给他进献美人,却被他拒了,说家有爱妻,不敢承受。”齐庸言随意笑着跟她说着听来的八卦。

  臻臻嘴角露出讥讽的笑。

  齐庸言察觉到她的表情,纳闷问:“怎么了?”

  她摇摇头,没有说话。

  这样的日子,过了一个多月。

  一个多月后,臻臻的脚伤早就好了,能下地,能做事,除了带孩子,甚至能帮着齐庸言做饭洗衣扫地,最后甚至还在茅草屋前面的空地上一点点整出了一小片菜地,撒上了菜种。

  一开始当然是不顺利的。

  这些事,她从来没有做过,于是做饭烧糊,衣裳洗不干净,扫地扫地满屋灰尘……齐庸言让她不要做了,等他回来再做也是一样的。

  但这次换臻臻不肯了。

  不会做就学,没有人天生什么都会,也没有人天生什么都不会,她又不是傻子,别人都能做的简简单单的家务活儿,她怎么就不能做了?

  她憋着一股劲儿,看齐庸言怎么做,她跟着学,没过几天,就学地有模有样了。

  于是她便包揽了所有自己能做的事,让齐庸言专心在外面跑,甚至有时回来的早了,还能借着未落尽的天光看一会儿书——是的,齐庸言甚至还读着书,哪怕饭都吃不饱了,他也没把书卖掉,而是一有空便看书,有灵感想要写什么时,没有纸笔,便用树枝在黄土上写写画画。

  “战乱总有结束的一天吧?等到结束时,我现在用的这些功夫,不就派上用场了?况且,读了几十年书,就为有一日能为这江山,这百姓,献上些许绵薄之力,如今放弃,岂不可惜?”臻臻问他为何如此艰难还要读书时,他笑着如此回答道。

  那一瞬间,臻臻觉得他的笑容是那般的耀眼,以致她胸膛发堵,眼眶发酸。

  可是,即便齐庸言的愿望如此美好,战乱却又何时才能结束呢?

  甚至不仅仅是外面的战乱,就连他们当时容身的那个小小茅草屋,都随时有可能被摧毁。

  臻臻和齐庸言在一起的第二个月,外面才终于传来乐安公主失踪的消息,而京城里,也突然多了搜寻她踪迹的金吾卫。

  “……这会儿是鲁王占上风了,把其他几个王爷都赶到了京城外,秦王昨夜被流矢射中死了,剩下几个,也不知道能撑到几时,总之这会儿京城是鲁王的地盘,刚一控制住,便下了命令要全城搜索乐安公主,和乐安公主身边带着的,先皇唯一留下的承平皇子。”

  齐庸言说到这里时,声音忽然顿住,看了臻臻一眼。

  见她没什么反应,才松了一口气,又说鲁王的搜索应该也就这几日,毕竟比起一个还在襁褓中的婴儿,还是城外虎视眈眈的几个成年王爷更有威胁。

  臻臻微笑着点点头。

  然而局势并没有如齐庸言说的那样轻松。

  对于乐安公主的搜索越来越紧,哪怕臻臻已经将面容掩饰地与以往全然不同,又跟齐庸言假扮夫妻,却还是在应对搜查的金吾卫时,免不了受怀疑。

  “没事的,没关系,别害怕,有我在。”齐庸言什么都没有问,她将面容涂黑也好,主动提出和他装作夫妻也好,都没有问,只是在她紧张地身体都忍不住发抖时,把她抱在怀里,拍着她的背,如此说道。

  臻臻朝他笑笑,说:“我不怕。”

  她真的不怕。

  她只是担心。

  担心她护不住胞兄唯一的子嗣,担心她见不到战乱结束天下太平的那一天,更担心完全无辜的他,会因为她的原因而被牵连。

  别的她把握不了,但起码最后一个,她可以做到。

  于是,在又一次惊险地躲过金吾卫的排查后的当天夜里,她带着孩子,离开了居住了一个多月的,属于齐庸言的那个小屋。

  从此颠沛流离。

  从此惊险丛生。

  从此无所依靠。

  很难,很苦,可她到底捱过去了。

  捱到战乱终于平息,捱到世家分割好势力,捱到许多人都死了,她的驸马,她的兄弟,她的许许多多曾经熟悉的亲朋……

  皇室凋零,无数势力拉扯之下,终究没有谁敢不顾其他家,直接夺了李氏江山,而是想起外面似乎还有个孩子,有着最正统的皇位继承资格,却才仅仅五岁,正是软弱可欺。

  于是,“失踪“多年的乐安公主,和先皇留下的唯一的子嗣,被风光迎回京城,入主皇宫,重新成为皇城的主人。

  之后的第三年,时隔数年之后,朝廷才终于重开春闱。

  那一年,是臻臻——不,是乐安亲自主持的考试。

  在人潮涌涌中,在无数黑发或白发、锦衣或布衣的学子中,她一一查看,仔细寻找,终于,在看得眼睛都累了的时候,看到那张脸。

  齐庸言。

  已经比当初沉稳凝重许多,但仍旧还是青年的青年,正在人群中看着她笑。

  她也对着他笑。

  仿佛又回到当年,他在昏暗的天光里看书,在黄土上写字,她问他为何,他说等到战乱结束,要一展所学,考取功名,然后要用这一身所学,为江山、为百姓敬献绵薄之力……

  如今,这江山仍然凋零破碎,岌岌可危。

  然而,终究已经比过去好了。

  她还在,他还在,还有许许多多的人也在。

  那么,终有一天,这江山,终究会如她所愿,亦如他所愿,更如,天下人所愿。

  *

  乐安沉浸在过去里,许久没有说话。

  齐庸言也不催她,就仿佛过去那样,在她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时,他不说话,也不做什么,只在一旁静静看着,陪着她,等她自己过去。

  而他也知道,她不会允许自己沉溺在这种状态太久,事实上,除了初见时,他便再也没有见过她那样失态。

  重逢后的李臻臻,或者说乐安公主,几乎再不曾在他面前露出过一丝真正的软弱。

  她和他记忆中,那个月夜里,抱着稚儿,散发乱衣,楚楚可怜,满身狼狈倒在他怀里的姑娘,仿佛已经不是一个人。

  她坚强,她达观,她活泼,她嬉笑怒骂,她用弱小的身躯,撑起当时还只是孩童的圣人头顶的一片天,更撑起大梁江山的一片天。

  可他却总还记得初见她时的模样。

  他也总还记得,因为他的无能,因为他护不住她,她才会说都不说一声,悄然离开他的世界,才会变成后来那样,让他无比心疼的模样。

  他幼承庭训,苦读诗书,时时刻刻聆听圣贤教诲,可是,没有哪一个圣贤教过他,要把江山社稷,压在一个女人的肩上。

  她应该无忧无虑。

  她应该养尊处优。

  她应该像羽毛华美的鸟儿,养在最漂亮的花园,风吹不到,雨打不着,外面的风雨,就由他来替她挡去

  他是这样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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