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言,周谡更不是滋味了。
听这俗不可耐的名字,便能猜想这人是怎样目不识丁的乡野村夫,又有何等了不起,还要特意提一提。
见女子张嘴,似真的要与他提上一提,周谡又不太想听了。
这时候,周窈骨子里的逆反劲又上来了,男人不想听,她偏要说。不然这人搁在心里,胡思乱想的,越想,越不舒坦。
“大牛哥其实算不上秀水镇的人,他是随他娘来这里定居,来了不到三年他娘就病逝了,大牛哥又守了三年孝,才跟我说要离开这里,去京城,找他的亲人。”
听完后,周谡沉默片刻,听不出情绪地问:“他为何只与你告别?”
“因为跟我熟啊。”周窈想也不想,脱口而出,觑着男人脸色,干笑一声,找补道,“其实说熟,也不是那么熟,只不过大牛哥性子冷,不爱与人打交道,他家与我家又住得近,有时碰到了,还能说上一两句。”
然而周谡眉头仍是微蹙,沉思半晌,又道:“从这里到帝都路途遥遥,他为何不惜跋山涉水,到偏远小镇定居,既来之则安之,再回去,又有何益。”
“谁晓得呢,兴许亲人来寻他了,叫他回去。”
说到这,周窈停住,一转眼,直直望着男人,看得周谡莫名,想想自己哪句说的不对,可又不觉得哪里不对。
“如果是夫君,亲人来寻,夫君会回去吗?”周窈认真地问。
她总有种预感,男人迟早会恢复记忆,这个问题横亘在他们之间,避不开,倒不如先问问,也让自己有个准备。
聊了一圈,话题又扯回到自己身上,周谡一时无语,低头看着娇花般的小媳妇,捏捏她的脸,笃定道:“即便回去,也要带上你。”
周窈笑了:“我才不去,我要陪着爹,还要找娘。”
还有弟妹,一个娶亲,一个嫁人,要做的事太多,可真没空。
“那就一道去。”
周谡回得更是爽快,也不觉得这是事。
周窈闻言又是一笑:“夫君若是个腰缠万贯的富家公子,我们周家就走大运了。 ”
“若不止呢?”周谡就爱看小娘子眉眼弯弯的模样,她一笑,他也跟着笑。
周窈问:“不止什么?难不成夫君还真是高门之后?”
“你以为的高,又是多高?”周谡与小娘子玩起了饶舌。
周窈一时间找不着话,拿手往男人脑袋顶比划,煞是端正,却又带了三分俏皮道:“再高,也高不过天。”
周谡一想,倒还真是,随即唇角一勾,愈发笑开。
“周大哥,周大哥,你在不在?”
忽然,外头传来娇滴滴的女声,似乎在找人,焦急的呼唤着。
“我说姑娘,你别乱闯啊,这院里都是客,你好歹等我通报一声。”店小二也是急,可又拦不住,毕竟男女有别,要是碰哪磕哪了,自己有理也说不清。
“我又不是乱喊,我只找我的周大哥,你把他的房号告诉我不就完事了。”女子也极为坚持,不找到人,她就不走了。
周窈静静听着,看向男人的眼里,几分戏谑:“却不知,这周大哥,又是何人?”
“谁晓得。”周谡仿若老僧坐定,不为所动。
须臾,敲门声响起。
“周大哥,我是小仙,你快些开门。”
还真是来找周谡的。
都说红颜祸水,这男人祸害起来,威力也不小,才走了个王寡妇,又来了个娇滴滴的姑娘。
周谡站起身,周窈瞧着他,以为他去开门,结果见他转身往榻那边,走前还不忘对她道:“娘子与她应付两句,不必招待,把人打发走就成。”
“来者是客,不妥罢。”但见男人浑不在意,甚至有些抵触,周窈再无别的想法,更多的是看戏心态。
周谡睥睨小妇一眼:“那就留下来,给娘子做个伴。”
周窈整理着发髻,重新挽好,听到男人的话,情绪不大,抬头看他:“不明不白的,如何应付?”
好歹也要告知此女是谁,家是哪里,与他有何纠葛。
敲门声越来越急,周谡烦闷不已,压着脾气道:“杂货铺家的女儿,我说了家中已有亲事,偏不信。”
原来如此,周窈明白了,朝男人笑笑:“夫君且放心,小事儿。”
说罢,周窈起身往外走,把房门打开。
女子身子贴门太近,突然这么一开,身子摇摇晃晃直往前栽,险些就要摔倒。
幸好周窈伸手及时,扶了女子一把。
“谢谢呢。”莫小仙下意识道,一个抬头,看清面前人,好一阵晃神。
周窈含笑道:“心急吃不了热豆腐,女儿家,还是稳着点好。”
“好。”莫小仙愣愣地回,随即脑子一个激灵,回过神道,“你是谁,周大哥呢,他在哪里?”
第17章 . 运势 升官发财换老婆
莫小仙探头探脑往里瞅,一副和周谡很熟的样子,周窈耐着性子道:“这位姑娘找我夫君不知所为何事?”
“当然是大事。”莫小仙洋洋得意道,随即愣住,“夫夫夫君,你说的是周大哥?”
“不巧,就是呢。”周窈依然保持疏淡且有礼的微笑。
莫小仙当即面色泛白:“周大哥成亲了?”
“不管我夫君成没成亲,姑娘这样来找一个外男,怕是不妥。”周窈说得还算客气的,若是自家,周父绝不允许自己随便跑到别家找男人。
当然,半路捡个男人回来,就纯属意外了。
“他怎么能成亲?怎么可以?”莫小仙唇都在颤,似乎受到极大的打击,再看向周窈,越瞧越伤心,“他为何要娶你?他分明就不是重美色的人。”
说罢,莫小仙捂着袖,像是哭了,转身跑远。
来匆匆去也匆匆,周窈都没怎么发挥,只觉莫名。
关了门,回到屋内,周窈见男人拿了本书在看,俨然不为所动,不禁由衷佩服男人的淡定。
这姑娘亦是个清秀小美人,又这般痴痴找来,换个男人,不可能不动点心。
“夫君不去追?”
周窈问后,就见男人掀了下眼皮,瞥了她:“我追了,哭的人就换娘子了。”
“我才不哭,男人要走,留不住。”周窈是真不在意,一如她所说,强扭的瓜不甜。
男人心不在她身上,哭哭啼啼,要死要活地折磨自己,最不值。
然而这话听到周谡耳中,却是入了心,一下坐起身,一伸手,把周窈拉过来。
“为夫这样说,娘子就不能给个面。”
“那夫君会这样做吗?”周窈给面地问。
周谡一时哑口,一物降一物,英雄气短,他当真是被这妇人降住了。
妇人追着问:“夫君会吗?”
“有你这么个磨人精,我能往哪走。”实在不想继续这种闹心的话题,周谡逮着周窈把她捉过来,正要闹她一闹,门外又响起了声音。
这回是个男人。
“周贤侄,可在屋内?”
周窈看了看男人,眼里带笑,也有疑问,道:“不若再备些酒菜,款待客人。”
“不必,”周谡指了指屏风:“你先去里面歇歇。”
周窈其实也不想再花钱招待自己完全不认识的人,男人态度摆在这里,她也不矫情,起身就往里走。
周谡整了下衣冠,走到门口打开,看到来人,唤了声莫叔。
莫大千见到周谡,情绪亦是复杂,他一直以为这英俊后生是瞧不上女儿,方才借口自己已娶亲,却没想到,这人居然真有家室了。
然而,莫大千往屋里扫了眼,没瞧见有别的人,谨慎地问道:“贤侄现下可方便,进屋一谈?”
周谡略扬眉,唇畔挂着一丝浅笑,看似有礼,却又避而不谈:“莫叔若是来找女儿的,恐怕要换地了,她人已经离开。”
莫大千摆手道:“随她去,女儿大了,不听话。我是来找贤侄谈正事的。”
周谡听后笑回:“家里有事耽搁了,我这就随莫叔到店里看货。”
“诶,这个不急,我要跟贤侄谈的事关今后前程,才是顶顶要紧。”
人都这样说了,又是一脸郑重其事,勾起周谡少有的那么一点好奇心,便让开身子,把人迎进来,带到桌边坐下。
周谡倒了杯茶:“莫叔自用,不比在家,且将就。”
莫大千也不是讲究人,大口喝了茶水,就放下杯子,看着周谡,不无感慨道:“我说贤侄啊,你年纪轻轻,正是闯荡打拼的时候,怎就那么快成家了。”
周谡浑不在意:“立业和成家并无冲突,有能力者,自然可以两者兼顾。”
见莫大千仍有话要说,周谡又道:“若莫叔说的正事就是这,那么,大可不必。”
话里隐隐有送客的意思。
莫大千生意人,又岂会听不出来,当即表示:“说说而已,贤侄可别当真,我这次来,是为另一桩。”
周谡提壶,又倒了杯茶水,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
莫大千握着水杯,神色里有些激动,声音也不自觉扬高:“我有个表兄,在都指挥史麾下任千夫长,目前他那边尚有百夫长的空缺,贤侄若有合适的人选,也可举荐。”
小县城里,莫说千夫长了,一个百夫长就已经是出人头地,光宗耀祖。
周谡听后,应景地笑笑:“当真是大好事。”
莫大千观男子神色,继续道:“常言道举贤不避亲,尤其这好的机会,当应留给自己了,我那表兄也是这个意思。可是呢,我家中人口稀薄,唯有两个侄儿,没一个能担重任,只能外找,你说可不可惜?”
“确实可惜。”周谡随口便回。
“所以啊,还得是自己人,用起来也放心。若只要有些武力的都可,我那表兄的家门槛早就被军中那些不得志的兵士踏破了。”
莫大千看着周谡,自觉话已经说到位了,就看这人是不是真的有上进心,值得他这样煞费苦心地提携。
“自己人。”周谡重复念了遍。
“是的,自己人。”莫大千加重语气。
周谡笑了:“那就明日再到莫叔店里看货,先给我一晚上的时间考虑。”
“可以的,多给一晚两晚都成,只要贤侄能够想通。”
目的已经达到,莫大千不欲多留,唯恐遇见周谡所谓的妻室,徒生尴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