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年糕也是个会看眼色的小姑娘,眼见亲爹指望不上,哭过以后,抹抹泪,又靠着周窈,亲亲热热依偎进娘怀里,使劲讨好娘,小甜话不要钱似的,一句句没完。
弄得周窈脸皮也绷不住了,直把女儿搂到怀里,摁她鼻头:“你就是糖罐子做的,吃自己就成,还吃什么糖。”
小姑娘一脸惊恐样,想象着自己被吃掉的可怕样子,一点小眉头皱得紧紧,更像她爹了,逗得身边人直乐。
这一提到女儿就没完没了,周窈险些忘了要提的事,一拍额头,推了男人一下:“都是你,岔什么话,阿卓这亲事,我看有着落了,不过那姑娘到底如何,我想亲自去看看。”
她就这一个弟弟,娶的媳妇将来就是周家主母,要挑大梁,还有个腿脚不便的公爹得照顾,比起外貌,更重要的是品行,光听说也不成,要自己亲自接触。
女人和男人的思维方式果真不同,周谡只觉媳妇太急,小舅子都还没表态,两个姐姐就在这自己捣鼓上了。
“哪里没表态,往常二妹问他,他就说随意,都可,这回再试探,居然沉默了。”
这前后反差,明显不对劲。
说到这里,周窈贴上男人,揽着他脖颈,趁势就道:“将来小花卷小年糕成亲,做哥哥的不也得上心,不然没寻对人,自己苦不说,家宅也难宁。”
周谡偏头看着此刻特别软糯就像甜糕一样可口的妻,一句话点破:“你就直说想出去玩了,何必这般浪费口舌。”
周窈脸上的笑容顿时僵住,见过无趣的男人,却没见过这般扫兴的。
身子往后退开,却被男人搂住腰肢贴了回去,在她脸上亲了又亲,当真将她当甜糕一样舔。
周窈气息不稳,嗯嗯了几声,听得男人愈发火起,一只手搂紧了,另一只手从小妇微敞的衣领里探了进去。
正说着事,又是大白天的,两个小儿睡醒后随时有可能进来,周窈自然由不得男人胡来,捉住他作乱的手,喘着气仍坚持把心里的话说完。
“我们姐弟三人,有一年多没正儿八经地聚了,爹也说过几回,我身为长姐,不能不管,就去这一回,又耽搁不了什么。”
男人正在兴头上,捧着媳妇的脸便是一记火热长吻,直吻得周窈晕头转向,两眼发昏,再也蹦不出一个字。
这一荒唐,又是好一阵,周窈浑身软绵绵,不愿动了。
双胞胎睡醒了,在外头敲门,一口一个娘,越喊越急。
周窈伸手去推身旁的男人,都是他惹出来的,他去哄两个小的,她是没劲了。
周谡给小妇盖好被子,边边角角掖严实了,自己则随意披了件长褂子,将窗半开,散了一下味儿,便过去开门。
两小一人一边,抱着男人一只大腿,仰着头,脆生生地喊爹。
这时候又知道喊爹了,刚才可是一口一个娘,没他什么事。
周谡一手一个,把两小儿抱起,微压着声对俩娃娃道:“你娘在睡,别吵她,自己到外面玩。”
第114章 . 梦圆 都是好孩子
又是一年春, 大雍史上最幸运,不费吹灰之力就坐上皇位的荣成帝,又不是那么幸运,在位短短几年就被一场肺痨折腾得筋疲力尽, 到了后面病况加重, 久治不愈, 咳血不止,最后半年的光景, 竟是连床都爬不起来,神志已然昏迷。
高媖带着太子站在床前,唤了好几声, 男人紧闭双眸,也不知是没听见,还是听见了,却已无力回应。
眼看着,大限将至。
高媖命太子跪下, 给男人磕头。
太子不是很乐意, 嘴里嘟囔, 他又不是父皇。
可高媖一记眼神扫过来,太子对这个母亲是忌惮的, 只能跪下, 给男人磕了三个响头。
高媖走到床头,弯下腰,附在男人耳边道:“你且放心,太子,我会看着的,定不负所望。”
男人眼皮子滚了滚, 似乎想要睁开,可努力了许久仍是无力,到最后,搭在床沿的手指耷拉着垂了下去。
皇帝薨逝的消息传到崇州,周谡骑着骏马,身上软甲还未卸下,三个子女一拥而上,两个小的一人抱一边腿,已经有了小小少年模样的长子只在一边看着,想凑近,可又不屑与年幼的弟妹争。
还是周谡招手,周不惑才凑近,喊了声父亲。
周谡拍拍儿子的肩膀,又高了,厚实了不少。
“你娘呢?”
“娘在厨房,炸圆子。”
周谡近一年养成的新口味,喜欢吃现炸的肉圆子,且只吃周窈做的。
于是,周谡每回出门,周窈必要做这个,待他归家,也做这个,务必让他吃到满足。
这一回,周谡出去三个月才回,周窈做的也多,厨房里不时滋滋的油炸声,飘出的油炸特有酥香味,更是叫人不自觉舔舌头,食欲大开。
周不惑先忍不住了,迎接了爹,就转身跑回厨房,给娘打下手。
厨房两边的窗全都打开,屋顶烟囱更是缕缕冒着青烟,一派平淡温馨的烟火气。
周窈坐在灶前的高凳上,婆子在一旁帮着捏圆子,递给她下锅,另一边的台上已经摆了满满一竹筐子,炸得金黄酥脆,肉香四溢。
周不惑馋不过,趁灶前忙碌的人都未注意到他,伸手就拿了两个肉圆子出来,一口一个,也不怕烫,吃得一脸满足。
周窈瞧见了也不说什么,只叫儿子把筐子装满的肉圆子倒到菜盆子里,再端出去,给周谡和随他一道回来的幕僚当下酒菜吃。
主母这般体贴周到,幕僚们也是感激不尽,吃着香喷喷的肉圆,再喝点小酒,畅诉天下事。
一名叫陈良的幕僚更是借着酒劲道:“主上,是时候了。”
前不久,朝廷为拉拢戎狄对付义和军,竟然许诺豺狼,如能将义和军歼灭,便将西北六城无条件奉送作为回报。
如此行径,与卖国又有何异,那些在边关拼死保家卫国,流血牺牲的将士们,英魂又如何能安。
密谈的内容泄露后,全天下哗然,加之因着赋税加重而引发的民情激愤,各地不少仁人义士揭竿而起,誓要推翻这昏庸无能,只知鱼肉百姓的朝廷。
义和军作为其中拥有城池最多,兵力也最强的力量,前来投奔的人也更多,各城人口激增,耕种劳作,商贸往来,交通发达,呈现一派欣欣向荣之势。
崇州作为拥有港口运输条件的州城,陆运河运齐齐发力,不过三年的时间,已经发展成了中部平原最兴旺发达的都城,甚至已经有人私下将其称为小盛京。
时机已经成熟,只待一个正式的名目了。
一人起头,百人应,他们苦心孤诣,筹谋多年,就是等的这一天。
然而最该表态的周谡反倒最冷静,一语不发地吃着酒,直到酒杯见底,他手一翻,杯底朝上,才缓缓道:“那就,覆了这天吧。”
是夜,周谡回到寝屋时,脚下已经略虚浮。
周窈等在门口,见男人过来了,起脚迎上去,两手搭着男人一边臂膀。
男人的重量一靠过来,沉甸甸的,周窈感到吃力,但仍勉力支撑着,一步一停,缓缓带着男人进屋。
头顶传来男人低醇的笑声,像是醉了,又未完全醉。
周窈知这人酒量,多半又是半真半假地装样子了,叫丫鬟送温水进来,帕子打湿,再拧干,将带着热气的帕子往男人脸上一盖,让他自己缓缓那股子酒劲。
男人靠着高枕半躺在榻上,周窈坐在一旁做绣活。
两个孩子大了,懂得男女之分了,装零钱的荷包都要分开,一个要蓝色,一个要粉色,一个绣松竹,一个绣花团。
周窈不仅要做两份,还得费心做。
“这几年,辛苦你了。”
背后传来男人由衷的话语,话里充满了感叹。
家里家外,都是她在操持,三个孩子的衣食住行,更是她亲力亲为,而他时常在外奔波,总有顾及不到的地方。
听到这话,周窈也只是掀了下眼皮,未转身,如平常闲话般笑着道:“不都是这么过来的,我算有福了,住大宅,有仆人伺候,子女双全,家庭和睦,烦恼少。”
一个女人最在乎的东西,她都有了,累点,又有什么呢。
男人给予她的安全感,足以支撑她在最累的时候,筹钱筹得满脑子都在打结,烦闷到觉得天昏地暗,也能咬咬牙捱过去。
只因她知道,他在外,更不易。
有几次回来,她给他宽衣,到了最后一件里衣,他不让她碰了,还笑她这般急,待他缓缓,再来伺候。
直到熄了灯,黑灯瞎火了,他才摸过来,抱着她。
待到天亮,她睁眼,他又齐齐整整,一块肉也不让她瞧见。
她假装不知道他半夜起来拿着一点蜡烛悄悄上药,只把药箱里的药物备得更齐全,让他用到最好的药,尽快好起来。
孩子面前,他不提,她也配合他。
只盼这时光更温柔些,别慢,也别太快,她与他,还有孩子们,能多一些时间,更好地相处。
这一日,小花卷和小年糕在院子里无忧无虑地欢笑,缠着哥哥要看他耍刀,夫妻俩就站在窗前看着,唇角不自觉地上扬。
何曾想过,那一年,十六岁的周家大姑娘捡到一个浑身是血,来路不明的男人,磕磕绊绊地成了亲,连个交杯酒都喝得不情不愿,多看一眼都嫌烦,只以为过一日是一日,待男人想起过往,迟早要散。
然而世事难料,将就着过日子,却不想越过,越停不下来,到最后,出乎意料地,竟活成了自己最想要的样子。
回想往事,周窈不禁一声笑出来。
周谡低头,看着怀里仍是让他迷恋不已的女子,亲亲她的发顶,也笑。
周窈抬头,问他笑什么。
“笑你想笑的。”
周窈唇角愈发上扬,忽然问道:“进我周家,你有后悔过吗?”
抛却以往的所有,就连孩子,也是冠他们周家之名。
周谡倒真的仔细沉思了下,才点头道:“后悔,也有。”
周窈挑眉,看他后面怎么圆。
然而男人这一句便道:“只后悔,为何不早些进周家的门。”
早些遇见,他也会更多一些快活的时光。
就知道,这男人心里再满,再愿意,嘴上仍是要耍点皮子。
“哥哥,再来,要飞起来。”小年糕甜甜的声音传来。
夫妇俩的注意力重回到孩子身上,看着大儿子把小女儿抱起,带着她飞,小女儿笑得脆生生,欢快极了。
周窈倚到男人怀里,满眼柔意。
“小馒头是个好哥哥。”
男人应了声,亦是柔意满满。
“他们都是好孩子。”
第115章 . 团圆 这一生,足矣
大雍年仅十岁的幼帝登位伊始, 与朝廷对峙多年的义和军也在崇州正式建制,但身为义和首领的周谡并未称帝,而是效仿西南圈地自拥,自封为崇王, 但与西南王不同的又是, 崇王所辖的十二州, 彻底脱离大雍管束,不尊皇命, 与朝廷分庭抗礼,实现真正的自治。
自此,义和军已经彻彻底底成了朝廷一块割不掉, 又治不好,甚至越来越严重,有可能危机性命的心病。
高弼更是在一次与义和军领帅周卓的对峙中,被对方当胸一刺,险些命丧槐山嵬坡, 至此, 朝廷元气大伤, 乱作一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