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皇帝答应的赐婚,这怎么又没见陆进廉有什么动静了?
程氏心里十分中意与霍家的这门婚事。
不管是从霍宴其人的样貌品行、霍家的门第、还是皇帝亲自赐婚的排面,哪一样都堪称一句无可挑剔。
程氏看重,自然也就上心。
这日她教素琴派人瞧着,待陆进廉送走许老太爷后,便教人踩着点儿去请陆进廉前来畅春阁用晚膳。
陆淇才出了那档子事,赵姨娘的寒烟斋此时正乌烟瘴气,陆进廉近来都不曾往那边儿去过,是以畅春阁的晚膳早早便备好了。
夫妻两个相对在桌边落座。
程氏先招呼着给陆进廉夹了几道爱吃的菜,这才状若无意地问起,“老爷方才见过许老太爷,这事许家究竟是怎么个说法?”
陆进廉浓眉微蹙,“一桩桩一件件都不是空穴来风,还能有什么说法。”
“那……”程氏好似讶异,“许家那小子也真是胆大包天,老夫人原先属意是将婉婉许配给他的,谁料到他……唉!”
“跟人家没关系。”陆进廉不悦道:“要不是陆淇这丫头自己凑上去,再给许承安一百个胆子,他也不敢肖侯府千金。”
自己女儿什么性情,陆进廉自认心知肚明。
那会子陆淇在跟前哭得双眼通红,却不敢辩驳一句说那些事全都是莫须有,而只说自己知道错了,就很能表明些问题了。
“可我听说陆淇跟他出去都有老二在一边,也不是单独私会,只怕是外头传着传着就传歪了。”
程氏似是而非地劝,边劝边颇为忧虑地看一眼陆进廉,“可如今的风头,老爷打算把陆淇怎么办?她年纪也不小了,再拖下去恐怕更要给人落了闲话。”
话说得心急了些,陆进廉当即支起眼皮儿寥寥瞥了程氏一眼。
程氏忙借着给他盛汤的动作遮掩些许,徐徐道:“咱们府上只有这么阿雯和陆淇两个姑娘,她们嫁出去就是侯府的脸面,我哪能忍住不操心。”
陆进廉淡淡移开目光,“这些事现下总归急不得,你且歇着吧。”
歇着?
陆淇没着落,不是还有陆雯吗,这是教她歇什么呢?
程氏牵唇笑了笑,“老爷这说得什么话,先头陛下不是还要给阿雯和霍小侯爷赐婚,我歇着了谁去给她操办啊?”
提起此事,陆进廉眉目间亦是有些凝重,没什么胃口地放下了碗筷。
“宫中出了丧事,城里这大半年别再挂红灯笼了。”
这……宫里至今半点消息都没传出来,程氏闻言神情一顿,嘴唇开阖了几下,惊骇之下却硬是什么话都没说出来。
*
八月初始,淳如馆院内的桂花才开始飘香的时节,陆珏彻底将盛京中诸事交代下去,灵州之行便近在眼前。
婉婉前往灵州前还记得嘱咐碧华,说等桂花繁盛时记得摘下来存着,好等她回来酿桂花蜜。
这次出行,她只带了临月和沉星姐妹俩,云茵和茂华留在院里管事看家。
此行没有两个多月大抵是回不来的,出门前婉婉特地先去浮玉居看了老夫人,仔细叮嘱老夫人保重身子、按时喝药、按时用膳……等等。
她事无巨细,说得老夫人耳朵都要起茧子,直笑着推她,“快些去吧,祖母都要教你唠叨烦了!”
李嬷嬷在一旁也笑,“太太且安心去吧,我替你瞧着老夫人,这位若是使性子,我一笔一笔且都记着等你回来。”
婉婉煞有其事地应着声儿,引得老夫人狠狠鼓了李嬷嬷一眼。
外头来人传话该启程了,婉婉起身同老夫人告辞,陆雯一路送她到西偏门,说了一箩筐的贴心话才好歹看着人上了马车。
车窗关上,陆珏揽着腰将人从窗边抱回来,忍不住笑话她,“又不是一去不回,有什么好依依不舍的。”
婉婉侧身依偎在他怀里,有些感慨,“我还没有离开祖母这么远、这么久过呢。”
她就是个容易多愁善感的性子,分别无论长久都会惹她惆怅。
陆珏指腹摩挲她的脸颊,话音儿耐性儿十足,“开心的事,这么多年未曾回去过,届时到了灵州吃什么、玩儿什么,或者对爹娘兄长说些什么。”
婉婉听着他的话,脑海里便已经不自觉地开始浮现自己象中的灵州。
小桥流水、烟雨朦胧,白墙绿瓦木街亭,甚至连青石板铺就的小巷,都在雾气氤氲的天气里变得缠绵、柔婉起来。
灵州在婉婉象中,是幅绝美的水墨画。
她一点都不记得从前留在那里的血腥与惊惧,陆珏听着她所有的溢美之词,只盼她永远都不要记起来。
盛京与灵州相隔千里,若一路马车颠簸过去,婉婉的身子骨恐怕受不住,是以马车出盛京城后先走陆路前往丰州。
长言已先行在码头备好了大船,傍晚时分抵达时,婉婉登上甲板,还能看到昏黄的落日余晖下一排停驻在船舷边的白鸽。
小家伙儿们常年在码头,并不怕人,扑腾着翅膀绕着船头飞来飞去,也没有离开。
陆珏遂教人在岸边买了些小米,牵着婉婉的手,陪她脚步轻缓地靠过去。
他在婉婉掌心倒上一把小米,捉着她的手腕撒出去,引得那些小鸽子争相来啄,婉婉顿时便学会了,她自己也抓一把米,马马虎虎就将手直接伸了出去。
大胆的鸽子飞来夺食,一不小心就啄到了姑娘家软嫩的掌心。
婉婉又痒又疼,忙一把撒开掌心里的小米,转身扭头躲进男人宽阔的胸膛里,缩着小脑袋冲他告状。
“夫君,它们咬我!”
陆珏搂着怀中的小娇气包,眉眼间笑意溶溶,几近融化在日暮霞光中。
作者有话要说:
婉婉:夫君,你替我咬回去!
陆珏(把小媳妇抓过来):来,让我咬糖豆一口……
第81章 ·
傍晚戌时,大船起航,码头上吹响寮长的号角,像是江河飘扬在空中的呐喊。
婉婉先前在盛京好几年都没出过远门,印象里这还是头回乘船远行,是以瞧什么都新鲜。
码头上大小摊贩们的吆喝声新鲜,窗口望出去星星点点的丰州灯火新鲜,连大船驶出码头,迎风展开的巨大船帆与江面上层层泛开的浪花儿都教她新鲜。
晚膳用的凌江鱼,顾名思义这鱼是凌江的特产。
陆珏特地从岸上酒楼雇的大厨随行,鱼肉做的鲜美无比,婉婉闻着食指大动,自己动筷夹了一块儿。
他温声嘱咐她:“慢些,这鱼刺多,当心扎着嘴。”
婉婉闻言觑着他抿唇笑笑,不知道为什么就有些脸红。
她都是个大人了,可在他眼里总好像还小,她可以不懂事、犯错,也可以肆意的撒娇耍赖引他注目,好教他费心费力地去看顾着。
一切都那么理所当然。
但其实从前没跟夫君在一起时,婉婉从来都不需要云茵或临月操心她吃喝、穿衣,她从前照顾老夫人、给陆雯做好吃的糕点,一向都十分懂事、能干。
是他把她养娇气了。
陆珏离开盛京难得不理公事,又吩咐临月,“去将船上的醉花阴拿来。”
那是南地的酒,名字起得婉约柔美,倒在盏中香气更美,说不出的清甜甘醇,不似旁的酒那样清冽,反倒有些绵软缠绵的味道。
婉婉皱着鼻尖凑过去轻嗅了嗅,眼巴巴儿地瞧着他自告奋勇,“夫君,独酌多寂寞呀,我陪你饮几杯吧。”
她是一点儿都不长记性,原先大婚之夜明明醉得出尽了笑话,到现在却好似全都翻篇儿了。
陆珏笑看她,“那你要是再醉糊涂了闹笑话怎么办?”
“唔……”
婉婉噎了噎,眼珠子滴溜着看舱门边的临月一眼,凑过来低低地跟他说:“夫君,咱们不都说好既往不咎的嘛,你别当人的面揭我的短儿呀。”
她还挺爱面子,又爱装模作样地妩媚。
从桌子底下把小脚伸过来蹭了蹭他的腿,婉婉凑着夫君耳边偷偷地说:“更何况我醉了也只给夫君你看,随便你怎么罚我都行。”
这举止可太有犹抱琵琶半遮面的意味了。
陆珏支起眼皮袅袅瞥她一眼,小东西把媚眼如丝学得有些四不像,但美人的一颦一笑本就韵味天成,恰而形成了她独一份儿的蛊惑。
那便许她喝吧。
要她半醉不醉,清醒而朦胧地受着罚,教她微红美目沾染上难为的雾气,软嗓娇怯地跟他落泪求饶才最好不过。
陆珏眉尖轻挑,唇边浮出些隐晦无奈的笑意,执起酒壶给婉婉倒了一盏。
晚膳过后,婉婉共饮了三盏酒,脸颊红红的、身子热热的,江面上风潮,陆珏遂吩咐临月备水带她去沐浴了一回。
他也去换了衣裳,而后靠着窗口的软榻看书。
婉婉再出来时,便看见夫君穿着单薄宽松的长衫,领口松松散散地露出一截精致的锁骨,余光里瞧着她便抬手招了招。
“来。”
船舱里没有旁人,婉婉柔黄色的芙蓉小衣外只套了件薄纱蝉衣,他将手掌落在她平平的小肚子上揉了揉又捏了捏,太平了,捏不出一点儿多余的肉肉。
“方才光顾着喝酒,是不是没吃饱?”
婉婉怕痒的很,摇摇头忍不住想笑,软软偎在他怀里蹭了蹭,忙按住他的手不许动。
“吃饱了呢,就是不显……”
婉婉看了看自己空空如也的小肚子,忽然想起原先看见大嫂子周氏怀孕时,圆圆突起的肚子像是衣裳底下藏了个球。
她认真问他:“夫君,我怎么还没有怀宝宝呢?”
陆珏讶然失笑,捏一捏怀里香甜软糯的小娇娇,“想要孩子了?”
婉婉侧身趴伏着,指尖勾起他披散的长发缠绕在手上把玩,“也不是,只是看人家都有我就眼馋,可仔细想想……又好似并不开心。”
“为什么会不开心?”
陆珏在意她的想法,然而等了半会儿,只看见婉婉蹙着眉提前苦恼道:“夫君的心是一整块儿,有了宝宝以后,我就只能占半块儿了。”
等将来宝宝越多,每个宝宝占一点,那她的宠爱岂不是就会越来越少?
果真是半醉不醉,都开始说浑话了,她方才喝下去的酒,现下大抵都变成了脑子里莫须有的醋。
陆珏忍着笑意,搂着人到近前来亲了又亲,直把人亲得晕晕乎乎,双眼迷离得都快要找不着北,浑身软腻地靠在他身上喘气儿。
他抵住她额头呢喃哄着:“别怕,小糖豆永远在夫君心里最重要,没有人能比得上。”
“嗯……”婉婉哪怕晕乎着也觉心满意足,“那好,那我想要孩子,三个还是四个呢,人多才热闹嘛,等他们大了好给我们捶腿揉肩、逗我们开心。”
她养孩子是为了好玩儿的,想着就忍不住偷笑起来。
“但生孩子会很痛,不怕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