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微微扬起笑意,目光已经不由自主地开始在她身上游走。
说话间,杨幼娘一脚踩在童大勇面前的几子上,由于用力有些猛,那几子还跟着抖了抖。
童大勇被她的行为吓得身子往后倾了倾,酒也醒了一大半。
杨幼娘却依旧脸上挂着笑意,说明来意,“童混子,我不是来寻你麻烦的,我只问你,是谁想要梁氏丝织坊那块地皮?”
丝织坊原本是童大勇的祖业,只因他经营不善,才将这祖业转给了梁师父。
眼见着丝织坊日渐起色,父子二人真想要夺回产业,哪里会放任丝织坊被烧?
所以定是有人想要那块地皮。
从对方给了他们如此可观的报酬来看,那人的身份怕是不低。
可她管不了那么多,丝织坊是梁师父留给她的,也是她将来跑路的资本,没了丝织坊,她又如何逃离魔爪?
听她说明来意,童大勇放松了很多,甚至还隐约猜出了她的身份。
他早就听闻梁师父走后,将丝织坊交给了一个姓杨的美人手中,眼前的这个小娘子身姿婀娜,年纪也那位小美人相仿。
想来定是她无疑。
他笑笑,又随意揽过一旁的一个仿若柔弱无骨的小娘子,“杨娘子,生意可不是这么做的。”
他这是要跟她讨价还价啊!
别的不说,在京郊这么多年,她杨幼娘可从未在讨价还价上输过!
见他认出她来,杨幼娘也是不慌不忙,只道,“哦?那你觉得该怎么谈?”
童大勇拿来一只空的杯子,放在几子上,有让身旁的小娘子将被子里倒满酒。
童小风立刻明白了自己阿耶的意思,直接起身走过来,“小娘子,只要你陪我阿耶喝一杯,再陪我玩一会儿,我们就告诉你。”
“混账!”江玉风猛地将缠在他身上的小娘子们推开,近前将杨幼娘护在身后,“天子脚下,你们竟这般无法无天!”
“江郎君,出来找乐子而已,你也不瞧瞧这儿是什么地儿。”童小风耸耸肩,要将江玉风拉开。
江玉风身形一闪,抓住童小风的胳膊,没费吹灰之力,就将本就面黄肌瘦还醉着酒的童小风撂倒在地。
众人一愣,没想到这童小风竟是这般微风易吹的纸架子!
哎哟一声惨叫传来,童大勇神色微凝,眼底亦是怒意,“杨娘子,谈生意也要有诚意才是。”
“诚意是吧?”杨幼娘也不示弱,直接指挥着一旁的打手道,“那我就给你点诚意瞧瞧?”
像童大勇这种好色又有点小聪明,甚至还有点小胆魄的混子,来软的他必定得寸进尺,所以她刚开始就想好要对他用硬的。
谁想童大勇也不是省油的灯,再加上如今后头有人,腰板儿比平日里荡街都要直。
于是他笑笑,依旧不动如山,“杨娘子,事儿闹大了可就不好看了。”
他往地上指了指,“这里可是平康坊。”
平康坊是京都最有可能也最频繁闹事的地方,所以坊间设置了好些武侯铺子,一旦哪条街有人闹事,武侯们会在几息之间赶到。
此时的局面,杨幼娘明显处于被动,怪不得他这般有恃无恐。
杨幼娘有些犹豫了。
若是将事情闹大,这里的事无法收场也就罢了,或许还会连累霍桑和林尚书。
连累他们也就罢了,问题是她还没逃出来,那么最受连累的还是她自己!
童大勇趁此时再倒了一杯酒,“做生意嘛,总要有做生意的样子,对不对?”
她在市井生活这么多年,唯一懂得的生存法则就是能屈能伸,识时务才能活命。
于是她突然笑了,拿出那副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架势,“童混子,莫要以为你不说我便不知晓你背后的人是谁。”
“强烧他人财产,强断他人财路,可是会受报应的。”
她咬牙切齿地将腿收了回去。
罢了,平康坊她不能动手,无人的京郊她还不能动手吗?她就不信这俩混子手里的钱没有花光的时候!
“江郎君,我们走。”
“杨娘子,不留下喝一杯?”童大勇捏起酒杯向她举了举,浑身一副小人得志的嘴脸。
话音刚落,突然一道黑影一闪而过,童大勇手里的酒杯突然累强行塞进了他的嘴里。
他还未来得及看清来人,就又突然被拎了起来,狠狠得摔到了地上。
在场众人皆愣住了。
特别是杨幼娘。
来者不是别人,正是霍桑身边的那个护卫。
她的心脏猛地一抽,有一个不太好的念头从脑子里冒了出来。
第14章 能屈能伸 “相爷,我们再谈谈吧。”……
眼见着童大勇被教训得差不多了,霍二这才向她行了个礼。
完了!身份要暴露了!
正在他开口那一刻,杨幼娘连忙打断,“霍一?你怎会在此处?”
“呃……,属下霍二。”
杨幼娘蹙了蹙眉,霍桑还真是个取名奇才!
话又说回来,她确实记得霍桑身边有个护卫,霍庄明明说他叫霍一。
而且她方才又打量了一下他,无论穿衣打扮,脸型身形,明明就是那个霍一,怎么他管自己叫霍二?
童大勇被他揍得只剩下半口气,而此时,有武侯气势汹汹地跑了进来。
为首的武侯根本没将他们放在眼里,一进来就命人将地上躺着的童氏父子拖了出去。
这操作,又叫在场众人吃了一惊。
这时摸不着头脑的江玉风给霍二作了个揖,“多谢这位霍郎君相救,也不知郎君……”
“只是朋友!”
杨幼娘慌忙抢下话题,她目前还不想让他知道她自己嫁进了霍府这件事。
而且本就要跑路,说了平添烦恼,还不如不说。
江玉风点点头,笑容明显有些僵,“没想到幼娘竟还交了这么一个武艺高强的朋友。”
杨幼娘尴尬地笑了笑,可不是么,她也没想到啊!
她尽量扯着话题,免得他看出什么。“时候不早了,此地也不宜久留,不如咱们先回去吧。”
江玉风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失态,浑身的酒渍和浓厚的脂粉味惹得他双颊一红,他连忙点头称是。
天色渐晚,此时若再不回霍府,怕是会惹怒那位活阎王,恰好江玉风此时心绪不宁,她便寻了个见朋友的借口同他分道扬镳。
当马车回到霍府,杨幼娘心神突然同时慌了,她没见过霍阎王发怒,今儿她又做了这么出格的事儿。
也不知会有什么惩罚等着她。
思及此,她的腿竟恰到好处地一软。
贼怕官是有道理的。
一下马车,霍二便同她道,相爷在书房等她。
这是她头一回来霍桑的书房,才刚迈进门一只脚,便感到了一股子阴冷的风从里面吹来。
也不知是不是幻觉,她仿佛闻到了一股子陈旧的血腥味。
他不会在书房对她用酷刑吧?
怀着忐忑之心,她被霍二带进了书房内室。
内室里有好几张几子,几子上摆满了案卷,一眼望去,堆积如山,甚至连几脚之下,亦是一堆堆如山的案卷。
只有一张几子被收拾得很整齐,几面上放着一个精巧的食盒。
她一眼就认出了这个食盒,这是淑贵妃娘娘用来放点心的。
此时,一个阴沉的声音从她背后传来,她背后一凉,“今日,去哪儿了?”
她心里嘀咕着,都让霍二去给她解围了,难道还不知晓她去哪儿了吗?
可当脚步声逼近,她还是怂了。
于是正当脚步声靠近她身旁时,她猛地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声音突然变得娇媚又柔弱,“相爷,妾知错了!”
这么多年,她唯一学会的生存之道,就是能屈能伸,这会子若是要生存,只能暂且屈一会儿!
霍桑也没想到她会这么快认错,刚到嘴的斥责竟一时不知该如何吐出来。
于是挣扎了几息以后,他道,“错哪儿了?”
“妾不该擅自出门,不该发现妾师父留下的产业被人一把火烧了个干净,更不该明知凶手是谁还不能将其绳之以法。”
她晓之以情动之以理,将早就在腹中编排好的话说了出来。
“这么说,你不戴帷帽只身一人,与一个陌生男子同乘一车去平康坊,是为了抓纵火凶手?”
是……?
杨幼娘觉着有些不大对劲。
她虽与江玉风共乘一车,但红芷也在车里,而且她故意将马车停在一个相对隐秘的地方,下车后便一直戴着帷帽。
如此细节他怎么知晓?仿佛亲眼所见。难道是霍二告诉他的?
还是……
她猛地闻了一口,满鼻腔的胭脂水粉味瞬间证实了她的猜想。
她松了口气,“相爷不是也去了嘛。”
拍拍衣裳正准备起身,谁想她方才跪得太猛,膝盖又酸又痛,只好换了个姿势跪坐在地上。
他轻咳一声,“本相这是去查案!”
“妾不也是去查案?”
“你查哪门子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