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幼娘噎得慌,小莲又喂了她一口茶。
好不容易将嘴里的东西顺了下去,她瞪了小莲一眼,“你觉着我会傻着出门送死吗?”
小莲拿糕点的手突然停顿了一下,她怎么没想到这一层!
原本三儿只是想点她一日的,是小莲再三要求她多给杨幼娘点几日,就怕她脑子一热出门送死。
小莲顿时觉着自己手里的糕点不香了。
但事到如今,她也只能将这口锅扣在霍桑头上,谁让他先吩咐点的杨幼娘?
“快去寻三儿过来将我解开!”杨幼娘没好气道。
小莲尴尬地笑了笑,“三儿被喊出去了……”
杨幼娘更气了!甚至是咬牙切齿的地步。
为了缓解此刻的尴尬,小莲打算再说说别的,恰逢屋子里还有一人,她随便寻了个话题打算问。
谁想她才起这个心思,屋子的门被一股十分强大的力道破了开来,有一个身着黑色斗篷带着面纱的女子走了进来。
杨幼娘诧异地看了一眼小莲,小莲亦是诧异地冲她回看了一眼。
此人是谁?
“杨娘子,别来无恙啊。”
听到这声音,杨幼娘浑身绷直,甚至到了浑身冒冷汗的地步。
此人正是曹三娘!
没想到她居然从京都逃脱了!
小莲意识到不对劲,想要趁机出去寻人,却被曹三娘看穿,“别费心思了,我既能悄无声息的进来,外头的人自然全都被我解决了。”
她冷哼一声,“杨娘子,霍郎将你护得真好啊。”
自从霍桑来汝州,便明里暗里在崔氏布行布下了里三层外三层的防护,害得她根本无法靠近下手。
今日若不是偶然发现后院中有个狗洞,她恐怕还进不来。
她手里拿了一把尖锐冰冷的匕首,饶有兴致地看着屋内手无寸铁的两人,其中一人无法动弹,另外一人怀中还抱着个孩子。
简直天助她也!
“什么人!”
杨二川去仓库理货了,没想到出来时,霍桑安排在院子里的奴仆们全都死的死伤的伤,他连忙抄了家伙赶来,却见到眼前这一幕。
他老婆孩子还在里头呢!
随手抄起的榔头握在手中,他见着这黑衣人手里有一把匕首,欲对他老婆孩子下手,直接抄起榔头往她脑袋砸去。
说时迟那时快,曹三娘似乎知晓他要这般做,十分灵巧地躲开了,甚至将手轻轻一勾,那把轻便锋利的匕首直接勾过了他的手腕。
哐当一声,榔头直接掉落在了地上。
但杨二川也没吃亏,直接用蛮力将她撞到在地上,她的斗篷和面纱正好碰上了墙面上的一根小木钉子。
她要起身再给他划一刀,谁想撕拉一声,面纱与斗篷被那小木钉子勾了去。
一张面目全非的脸霎时间露在了众人面前。
不仅仅吓坏了杨二川,杨幼娘也惊得双目瞪圆,小莲更是紧紧捂住儿子的眼睛,不让他见这场景。
但这张脸倒也不算是面目全非,只是上头爬满了红色的细纹,像是盘根错节的蛛网。
杨二川“你你你”了半天,最终还是决定护在老婆孩子面前,暂且不动。
曹三娘的匕首实在锋利,才不过是轻轻一划,杨二川便流血不止。
小莲连忙在自己儿子身上扯下一块布,简单给他做了一下包扎,曹三娘突然笑了起来,配合着她这张狰狞的脸,看起来十分可怖。
“你们以为就凭我一人便能放倒你一整个院子里的人?”她笑着握着手里的匕首,笑得愈发开心,“杨幼娘,我今次来就没想着要出去!”
杨幼娘讶异地看着眼前这个说话不正常的女子,初见她时,她是个看着软糯实则笑里藏刀的小娘子。
再见他时,则是在霍府的赏花宴上,她想入霍府,杨幼娘也给了她机会,可奈何霍桑性子烈,最终还是没成。
没成便没成吧,要是放在杨幼娘自己身上,倒也没什么,不就是个男人,日子还得照过。
倘若那男人当真是自己喜欢得不得了的,对方又对自己没心思,她虽也会消沉一段时日,但定会潇洒离开,去做走商,赚个盆满钵满让自己开心。
看曹三娘这副样子,像是深陷进去出不来了。
可就算如此,也不该害人!
曹三娘继续道,“这匕首上可是啐了这世间最毒的药,放心,不过半个时辰,不会很痛苦,杨幼娘,咱们一起死吧!好不好?”
她笑得更开心了,“只要你死了,他便再也得不到了!哈哈哈哈,真是快活!”
她努力过了,可最终得不到他的人也得不到他的心,既如此,让他永永远远记住她也是好的!至少在他心里,她也有一席之位。
哪怕只是恨。
“小娘子,你大概是忘了,这屋子还有一个人呢!”
突然,一个男人的话打断了她的笑,曹三娘猛地一顿,正试图寻找屋子里的第五人,谁想下一刻,她的手腕一麻,匕首应声倒地。
尖锐的疼麻感自手腕而来,她终于寻到了屋子里的第五人,他浑身泥泞,方才蹲坐在地上,恰好与灰暗的墙面融为了一体。
怪不得没瞧见他!
纳兰渠倒是不慌不忙,从随身的针灸包里再拿了几枚银针,迅速在她身上扎了一圈。
具体也不知是什么原理,曹三娘竟是一下子不动了。
把杨幼娘看得呆愣愣的。
谁想纳兰渠刚扎完她,上下打量了好一会儿,背过手去长叹了一口气。
杨幼娘以为他要感慨曹三娘命运多舛过于执着,她连安慰以及为曹三娘开脱的话都想好了。
谁想纳兰渠却连连摇头,最终说了一句,“小娘子,你体虚外热,肝肾不佳,心脉律动失调,阴阳脉错乱,身子骨实在欠佳啊!”
杨幼娘:???
纳兰渠又补充了一句,“建议早睡早起,多锻炼身子,多喝热水,保持身心舒畅。”
第99章 是打是骂 晋江独家首发
纳兰渠恨铁不成钢地又摇了摇头, 最终才与杨二川一道,将曹三娘关在了一个不见天日的屋子里。
随后他花了半刻钟的时间,将院子里能救的人都救了起来。
当他拿着银针走到杨幼娘面前时, 其实杨幼娘还是有些害怕的, 她怕一会儿纳兰渠也会对着她的身子恨铁不成钢地摇头。
但好在纳兰渠只是用银针疏通了她身上被堵塞的穴道, 倒也没说其他的话。
被堵塞的穴道瞬间通畅了, 杨幼娘也生龙活虎地站了起来,她暗自咬牙, 霍桑这般困着她,当她是手不能提肩不能抗的千金娘子吗?
如此不被信任的感觉实在叫人生气。
于是越想越气的她集结了一些人,打算想法子帮帮霍桑他们,然而她还没准备出发,崔氏布行门前却多了一抬躺着人的担架。
躺在担架上的人被盖着一块简单白色的白叠布,而一前一后抬着担架的,正是一脸像是死了爹娘情绪的霍一和霍二。
此情此景杨幼娘刚燃起的怒火一下子被浇灭了。
犹记得前些日子霍三还问她, 若是他与江郎君同时掉水里她会救谁,她当时回答救江郎君。
因为江郎君不会水啊。
但很多时候, 最终淹死的还是那些会水的。
杨幼娘的心一下子揪了起来, 就连脚下的步伐也沉重了好些。
听小莲说起徐刺史家的遭遇她便已经开始担忧了, 没想到海盗如此猖獗,徐刺史可是官!
只是她从未想过他会死,可一想起他那重症风寒的身子,无尽的后悔滚滚而至。
她就不该喂他吃粥,不然他也不会中毒, 更不会在解毒后没几日身子尚且虚弱之时去处理公务!
他为了护她,竟叫霍三点了她,这一行为恰恰证明了, 他此次的公务凶多吉少,有可能回不来。
霍一霍二见她这般,更是低着头大气也不敢出,只定定的站在那里,杨幼娘不让他们动,他们便绝对不敢动。
良久,她才稳定住自己的情绪开口问:“他怎么死的?”
霍一道,“溺水而亡。”
杨幼娘呵地一声,果然!仗着自己会水便肆无忌惮,看吧!淹死了吧!
早知如此,把她点在屋子里有何用?若是她在,好歹可以偷偷藏在下游某处,伺机施救啊!
但说这一切都已经晚了。
人人都说哀莫大于心死,她此刻当真是体会到了这种心情,原本是想哭的,可她怎么都哭不出来。
成吧,她终究还是成了寡妇。
她简单收拾了一下心情,目光呆滞地冲他们看了一眼道,“罢了,抬进去吧,再去买一口上好的棺木,明日我带他回京。”
好歹她是他的夫人,总该要好好帮他办好这后事的。
只是她刚说完,霍二却道,“夫人,这恐怕不妥。”
“怎么不妥?”
霍二道,“我们郎君答应过江郎君,将她的尸首于汝州停留七日。”
杨幼娘微蹙起眉,他何时与江郎君这般要好?还为了他在汝州停留七日?
她越想越不对,猛地近前掀开那块盖在尸首上的白布,一张如玉一般的脸露了出来。
杨幼娘的心一下子又揪了起来。
竟是小玉!
她一时哑然,至今她还记得与小玉初遇时的场景,她孤身一人躲在南郊别庄,浑身是伤,眼里尽是小心翼翼与绝望。
无论她后来变成什么样子,杨幼娘却依旧记得初遇时她的模样。
她怎么死了呢?
但很快,她心底的悲伤情绪一下子被冲散了,只留下浓浓的怒意。
杨幼娘起身,目光里带了一丝冷,“霍桑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