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铎,你是不是以为所有人都像你一样铁石心肠,什么都可以不在乎?”清清难过极了,“你根本不喜欢我,不在乎我,又凭什么管我?!”
第20章 迷糊鬼
这个迷糊鬼, 还凭空诬赖人。谢铎气苦,她以为他不能理解她的心情,可他怎会不懂?
前太子李煦对他有恩, 但他身份特殊,朝中又人多口杂,为了避嫌,东宫和御林军要故作不合,所以世人都不知道,他与李煦、江家二子皆是莫逆之交。
江翎死前, 见的最后一个人就是他。
因为太子谋逆一案牵连甚广, 涉事者皆是株连九族之罪,为了和他撇清关系, 江大不惜将他重伤, 让他在荒殿内昏睡到尘埃落定。
他身为御林军统帅, 自己最好的朋友、兄长却接连惨死在御林军乱箭之下,他还得装作不屑,装作不在乎,连给他们收尸都不行……
——还没来得及报答他们,就再也看不到他们了。滔天巨憾, 他怎么能不懂?
“凭我是你夫君, 凭你大哥赴死前让我照顾好你。”谢铎语气肃然, “你好歹也是名门之后,争气些, 别让死人失望。”
这话说的又狠又重,可清清却捕捉到了另一层意思:“赴死?什么意思, 大哥知道自己会死?”
“难道,他真的参与了前太子谋逆?”眼泪还挂在脸上, 清清不敢相信,捏着谢铎衣袖的指尖泛白,像抓着救命稻草。
她肯好好说话,谢铎也没必要再刺激她,抱着她上了马车:“此处人多眼杂,回家再说。”
清清虽然难过,却也知道谢铎说的是对的,逝者长已矣,就算她再哭天抢地、寻死腻活,一家人也回不来了。
只盼着能快些回到安全的地方,让谢铎把前因后果和她说清楚。
车上谢铎一直抱着清清,看着她失魂落魄的样子,眉头微皱,捏捏她的手,又捏捏她的腰,想引起她的注意,可她始终没有任何反应。
想必是受了很大的打击。
将她耳边的碎发挂到耳朵上,谢铎的语气就像一个大家长:“冷不冷?”
清清摇摇头,脸埋在他的肩窝,闻着他身上淡淡的药箱和硝石味儿,眼眶又有些热。
小时候大哥二哥也常常这样抱着她,骑马、□□、逛街……少年的肩膀又瘦又窄,却是她幼年最坚实的倚靠。
“李九又让人把偃月刀抬回来了,”谢铎与她有一搭没一搭地说话,“你若真喜欢,就留着镇宅吧。”
说完,补充一句:“只能留着镇宅,不许再用,你实在想玩儿,我把烧火棍送你。”
御赐的白玉杖,上打贪官,下打佞臣,在他嘴里竟好似一根真的烧火棍,说送就送,完全不值一提。
清清感受到了他想要安慰自己的心情,压抑已久的情绪终于爆发出来。
一个人的时候,跌倒了,自己很快就可以站起来,可一旦有人表露出关切或者心疼,委屈就会被无限放大,任何一点小挫折都能把人压垮。
清清揪着他的衣领,眼泪鼻涕全蹭在他身上。
谢铎一颗心被她揪的稀巴烂。
她这样哭,远比刚才怒骂他还要叫他难受,想到风光霁月的江翎,心中悲戚更盛。
——自己并没有实现诺言,没有把清清照顾得很好。
初时,她有婚约在身,他便只能远远看着,后来对方当众退婚,他出面教训了那人一顿,并顺水推舟把人娶了,可婚后看到她面对自己拘谨的模样,一忍就是两年。
好不容易,两人之间有了密不可分的联系,第二天,却看到了桌上的和离书……
从小就是这样,每次他想要对清清好,最后都会弄巧成拙,不是吓到她,就是让她生气。
清清以为他不在乎她,恰恰相反,正因为他太过在乎,才会处处克制……
谢铎脸色白得吓人,显得唇色更艳,克制的吻落在清清额上,低垂着的桃花眼里尽是疼惜,浓的化不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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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家,谢铎第一时间用被子把她裹住,生怕她着凉。
铁锤眼睛都哭肿了,她刚从郡主府回来就听说小姐不见了!想到失忆前的那场刺杀,以及郡主府那凶险的场面,担心得要死。
见她回来,刚想扑过去看她,就收到清清责怪的眼神。
“回头再找你算账。”清清软软的骂着她,“出去,把门关上。”
看看她的脸色,再看看面色不虞的谢铎,铁锤恍然大悟——小姐一定是发现了,她一定在责怪自己没有告诉她真相。
小丫鬟努力忍住泪意,沉默地跪在地上给清清磕了个头,听话的出去了。
清清本也不是真的责怪她,见她伤心欲绝的样子,又担心,盯着她的背影看了许久,直到发现铁锤关上门以后,守在门边没有离开,这才松了口气。
四下无人,她鼓起勇气问谢铎:“我家到底出了什么事?有人告诉我……说父亲是叛国贼,说大哥二哥是、是乱;-党!”
“你信吗?”谢铎冷哼,“老泰山在大安国已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叛国于他有什么好处?至于江大江二,就他们那吊儿郎当的性格,拱他们上位都不愿,何谈谋逆?”
清清面沉如水:“所以,他们是被冤枉的?”
“是谁?”清清期翼地看着他,抓着他的袖子,“你告诉我,是谁害了他们?”
谢铎擦掉她脸上的泪:“我在查,永宁郡主也在查,就快了,你乖乖的,夫君帮你报仇。”
清清愣住。
永宁郡主也在查?在郡主府时,她问了清清一句“让你查的事情查的怎么样了?”所指的难道是这件事?
看样子,谢铎应该不知道她跟永宁郡主有联系。
清清心跳如雷。
所以,她不是任由父兄蒙冤而毫无作为?那就好,那就好。
独活的自责和愧疚稍稍减轻了几分,清清擦擦眼泪,没有再哭了。
“我母亲现在如何,姐姐呢?”抓着谢铎的手,想要得到她希望听到的答案。
谢铎不忍看她的眼睛,遂又将她拥住,一五一十告诉她:“出事之前,你姐姐已经嫁人了,姐夫是江东刺史陆衾。”
“岳母将你托付给我以后,了无牵挂,走的很安详。”谢铎抚着她的头发,语气很轻很轻,“改日,我带你去看他们。”
清清含泪点头,接受了残酷的现实……
两日后。
谢铎带清清去了江家的墓地,她的状态已经好了很多,毕竟已经过去了两年,她再不舍,也只能接受。
这段时间发生了很多事情,她站在墓前,心里默念着,絮絮叨叨地说着自己的近况。
恍惚间,似乎听到大哥二哥在笑话她。
“爹、娘,两位哥哥,你们放心吧。”清清抚着小腹,默念,“我与夫君感情很好,我们有孩子了……”
天气很好,和煦的风吹在脸上,在清清心里横亘已久的刺终于渐渐融化了。
跪下磕了几个头,清清发誓:“我一定会找出害你们的人,给你们报仇,重振门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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铁锤这两天一直夹着尾巴做丫鬟,都不敢往清清跟前凑,生怕小姐把她乱棍打死。
直到祭拜时,铁锤在她身后暗自垂泪,哭得清清都不好意思了,才主动与她说明:“我不是怪你瞒我。”
“因为我知道你是为我好,怕我伤心。”清清帮她擦眼泪,“我介意的是,你跟我一起长大,应该最了解我,可在我得意忘形时,你却不提醒我,任由我肆意妄为。”
“我只有你了啊。”清清握住铁锤的手,语重心长。
铁锤低着头,又是愧疚又是自责,她以为清清忘了那些不愉快的事情就会开心,所以不忍心拆穿,可是假的就是假的,她迟早会发现。
何况,相较于营造出来的虚假快乐,清清更希望能在真实的痛苦之中振作,为父兄讨回公道!
她还是想的太简单了,也把她家小姐看的太简单了。
“小姐,我错了。”铁锤乖乖承认,“以后我再也不自作主张了。”
清清本也没有怪她,于是故意摆出一副娇横的做派,拍拍她的脑袋:“那这一次,本小姐就原谅你,再有下次,我就不要你了。”
铁锤连忙抱住她的腰,撒娇耍赖,再三保证。
听见清清活泼生动的语气,她知道小姐跟以前到底是不一样了的,心下松快不少,更暗暗发誓以后要好好表现,好好照顾小姐。
谢铎在外面等她,见两人腻腻歪歪地走出来,警告地低咳一声。
铁锤连忙松开清清,退到她身后,继续夹着尾巴做丫鬟。
姑爷的眼神,无论看多少次,都是那么吓人。
“走吧。”清清朝谢铎笑了笑,伸手让他牵着,熟练地哄他,“等久了吗?”
谢铎轻哼了一声,耳朵尖儿却泛上绯色。
上了马车,清清掀开车帘,回头看了看葱郁林木间的墓地,眼巴巴的,那股被抛弃的可怜劲儿又回来了。
但很快她就放下了车帘,老老实实地坐好。
“夫君,我想给姐姐修一封书信,让她来京看看我,”清清与他商量,“可以吗?”
谢铎哪里拒绝的了?
点了点头。
“但我要提醒你,你姐姐她……”谢铎一扬下巴,告状似的语气,“她对我很有意见,免不了要说我的坏话,你可不许信她。”
清清:“……”这还没见到面呢,就开始离间她们姐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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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君放心。”清清掩着嘴笑了笑,“到时候,我定让姐姐少说两句。”
谢铎挑眉:“说到底,还是与她更亲?”
“自然。”清清现在没那么怕他了,故意说,“姐姐只比我大一岁,待我甚好,又与我一起长大,无话不谈。而我与夫君嘛……”
谢铎抱着胳膊,不搭理她,耳朵却竖着,想听听她如何评价他们的关系。
清清卖了个关子,接着耸耸肩:“就那样吧。”
谢铎:???
“就哪样?”谢铎俯身,胳膊肘撑在膝盖上,视线逐渐逼近她,一副讨说法的语气。
清清发现了,谢铎在某些事情上态度格外较真儿,比如上次去郡主府不跟他去庙会,他就很生气,这次说跟姐姐关系更亲,他也不高兴。
他似乎,听不得清清说她跟别人的关系比跟他好,无论那人是男是女,是近是远。
“夫君觉得呢?”清清狡黠地笑笑,弯弯的眼睛像小狐狸。
谢铎觉出味儿了,小姑娘逗他呢。
长本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