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清终于从她密集的话题中找出一个自己接的进去的,忙招呼铁锤,把下午带的簪子送给她。
白檀原本还瘫在桌子上呢,一听有礼物,立马正襟危坐,一脸受宠若惊的表情,傻笑着望向清清:“给我买的呀,只有我有吗?”
“嗯。”清清点点头,帮她戴上。
府里的人除了祖母,就跟她熟悉一些,所以只给她买了礼物。
想过她可能会喜欢,但没想到她会那么高兴,眼睛都红了:“多谢夫人,夫人怎么对我那么好啊……”
说着,想起了什么似的,猛地爬起来,跑到里间抱了个箱子出来,搁到清清面前,毫不犹豫地打开。
一瞬间,珠光宝气的富贵之色在烛光的加持下,险些闪瞎了清清的眼。
“你挑一个。”白檀把箱子里珍藏的珠宝一件件往清清身上比划,“这个好看,这个也好看,夫人都拿走吧。”
清清:“……”
“你先替我收着。”清清把胳膊上层层叠叠的镯子和珠串褪下来,切入正题,“我这次来,其实是想问问,夫君对孩子的态度如何。”
“孩子?”白檀对着镜子比划清清送的玉簪,越看越喜欢,语气也比平时轻快很多,“应当是不喜欢的。”
清清有些失落,又听他说:“不光是孩子,老的少的,男的女的,没见他对谁有过好脸色——他应该不喜欢人吧……”说着,转过头来神秘一笑,“不过,对夫人您好像挺上心的。”
她被成山王塞进府里已有五载,就没见过有谁能跟谢铎说话超过十句,不然那个赵姑娘为什么那么嚣张?因为她时常找谢铎讨论药方,谢铎偶尔搭理搭理她。
就这种程度,都够她拿出去炫耀的了,可想而知他平时有多难接近。
但最近,好像天天往夫人院子里跑,她故意让厨房准备的都是夫人爱吃的菜,也没听他有过不满,可见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吃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跟谁一起吃。
“这样啊。”清清更拿不定主意了。
白檀见她脸色不好,凑过去问:“夫人怎么了?”
清清摇了摇头,也没有和她说孩子的事情,又闲聊了会儿,就回了自己的院子。
白檀越想越觉得不对劲,清清是个藏不住事儿的人,她专程过来一趟,听了自己的回答又是这样的表情,难道……
白檀瞪大了眼睛,连忙差来信任的丫鬟,面色凝重地对她耳语几句。
这厢,赵心菀看着裹紧纱布的腿,眸中恨意几乎要溢出来。
社日节就要到了,永宁郡主举办诗会,已经给全城的贵女下了帖子。听说郡主有头痛症——若能趁此机会接近郡主,治好她的头痛症,那自己将很快被京城的贵女圈子接纳。
到时候,区区一个臭名昭著的悍妇,还不轻易就玩儿死她?
可是,自己这条不争气的腿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好!
师兄上次说了,腿不好不让她出去,她根本不敢违抗,短时间内应该是好不了了,那能不能想想法子,做出看起来好了的样子?
眼看着离计划的日子越来越近,赵心菀请大夫的时间也越来越频繁,次日,又叫张大夫的首徒过来看了一次,这回,对方带了个惊天的消息给她。
“昨日下午,夫人和她身边那个小丫鬟鬼鬼祟祟地去找了师父,”那人说道,“我就凑过去听了一耳朵,谢夫人,似乎是有喜了……”
赵心菀心里咯噔一声,断了腿下意识弹了下,疼得冷汗都出来了。
“不可能!”赵心菀目眦欲裂,表情痛苦又嫉妒,咬牙切齿地喃喃自语,“她怎么配有师兄的孩子!假的,一定是假的!”
看着她癫狂的表情,多嘴的大夫也有点儿害怕了,擦了擦额上的汗,简单交代了几句,就跑了。
留下赵心菀一个人坐在房间里,脸上的恨意与她媚色天成的五官组合在一起,犹如专在夜间出没的鬼魅。
“江幼清,你如此误我,我绝不会放过你!”赵心菀怨毒地说着,拄着拐下了床,哆哆嗦嗦地开始写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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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了正月,天气就开始暖和了,社日节将至,各家各户撕下对联和财神,换上土地公公的画像,用菖蒲烧水沐浴,准备龙头酥和青团。
二月初一,清清正晒着太阳,等铁锤去厨房拿青团来吃,就见小丫鬟跑进来,又惊又喜地告诉她:“夫人,大小姐回来啦!”
大小姐?
清清猛地坐起,手里的龙须酥都吓掉了——是那个老和她作对,所以被扣了婚事,又被她远嫁到金陵的大小姐吗?
她、她不会是回来复仇的吧?!
第12章 姑奶奶
清清虽然从小认识谢铎,但对他的一双弟妹却并不熟悉,只记得谢明燕家教甚严,不常出门,谢钏则是个纨绔,赌博斗鸡,打马踢球,与他们玩不到一起去。
可在那些腥风血雨的传言之中,她对兄妹二人做过那么多坏事,这次谢明燕突然回来,保不齐就是要找她算账的!
“好,知道了。”清清心里慌乱,面上却不显,“稍后我便过去看她。”
小丫鬟笑着解释:“大小姐……不对,现在得叫姑奶奶了。姑奶奶听说您受伤了才急匆匆赶回来的,不用您移驾,她见过老太太后便过来找您。”
清清一愣,这是哪一出?
莫非自己淫威尚在,让谢明燕不敢造次?
不管怎么说,在自己院子里总是更有安全感,清清点头答应,回房间换了身浅青色的新衣服,让人收了躺椅,在窗边摸了本书看。
铁锤端着热乎乎的青团回来,围着她叽叽喳喳地夸了半天厨娘,又跟她说哪个青团分别是什么馅儿,让她尝尝。
清清心不在焉的,吃了个红豆馅儿,还没吃完,就听院外传来清亮悦耳的声音:“仔细些别摔了,放这儿,对对对,再往那边挪挪……”
出门一瞧,清清直接愣住。
只见五六个硕大的箱子被人抬进来,依次放在院子的空地上,抬箱子的大汉累得气喘吁吁,看到清清,忙朝她行礼。
“哪来这么多箱子?”清清疑惑地问。
闻言,指挥大汉们抬箱子的红衣女子缓缓转过身来,一双桃花眼与谢铎生的极像,肌肤胜雪,下颌溜尖,一副倾城祸水的长相。
谢明燕?
清清认出了女子的身份,却不明白她叫人抬这么多箱子过来做什么。
心里更慌,同时还有说不出的愧疚,嫁人是一辈子的事情,自己怎么能这样磋磨她呢?
她若要报复,就报复吧,自己也会尽可能地赎罪。
清清连心理准备都做好了,没想到,谢明燕却突然笑了起来,像个未出阁的小姑娘,娇俏地说:“嫂子,我早说你穿浅色好看,非不信。”
这亲密的语气,倒叫清清不知道该怎么往下接了。
“嫂子快来。”谢明燕朝清清招招手,袖上红纱轻扬,飘逸绝伦,好看的紧。见她没有动作,大步朝她走过去,拉着她去看那些箱子。
清清不明就里的,被她牵着走。
“出嫁前你同我说,女孩子什么都能将就,唯独男人和嫁妆不行,所以用自己私房钱多给我置办了两大箱,”谢明燕语气透着女儿家特有的刁蛮得意,“我当时说,待沈郎发达了,数倍还你,嫂子还记得吗?”
清清自然是不记得的。
不仅不记得,还听信传言,以为自己是个坑害小姑子一生的坏女人!可看谢明燕的意思,自己对她……其实挺好的?
“嫂子你怎么了?”谢明燕噘着嘴巴,“一年多没见了,我突然回来,你不高兴吗?”
美人撒娇,饶是清清也扛不住,抿了抿嘴,哄她:“高兴啊。”
只说了三个字,谢明燕脸色就不对了,脸色古怪地看着她:“你什么时候这么好说话?是不是挨欺负了?”
清清:“……”她以前到底是有多凶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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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不容易才跟谢明燕解释清楚她失忆的事情,谢明燕听完,眼泪婆娑地控诉:“你怎么能把我给忘了?”
“我……”
清清还没来的及解释,谢明燕就一把将她搂紧怀里,大哭起来:“我的嫂子,你的命怎么这么苦啊!”
清清:???
“不行,京城太危险了,嫂子,你跟我回金陵吧。”谢明燕满脸的眼泪,“我家现在有钱了,我养你!”
清清哭笑不得:“不危险呀,夫君对我很好。”
“好什么啊!”谢明燕豪迈地一抹眼泪,“我大哥那人我不清楚吗?你若跟他和离,以后日子可怎么过?”
清清拿帕子给她擦眼泪,挺意外的:“我为什么要跟你大哥和离?”
谢明燕呆了,眼睫上盈着泪光,望着她:“你能受得了我大哥的脾气?不怕他了?”
“有、有一点儿吧。”清清又想到谢铎最近的态度,尤其是那天的吻,脸红了,声音也渐渐小了下去,“但也不至于到和离那一步……”
谢明燕拍了拍心口,惊魂难定:“不愧是我嫂子,有胆识。”
她顶着一张祸国殃民的脸说这种傻话,反差也太大了,清清觉得好笑,说她一句:“有你这么说自己大哥的吗?”
谢明燕笑笑,歪着头打量她。
以前没出嫁的时候,总是清清照顾她,长嫂如母,清清跟她差不多大,却没少为他和二哥操心。
那会儿一直觉得她老成、刻薄、没意思,现在才发现,她当小女孩儿的时候也是活泼可爱的,只不过为了她和二哥,为了谢家,为了江家那些冤屈,才不得不快速成长。
想到那些压得人喘不上气儿的过往,再看看如今天真烂漫的清清。
谢明燕突然有些害怕,怕清清再回到那个时候,变成那个沉稳剽悍、不苟言笑的谢家大夫人。
“嫂子,去看看我给你带的东西。”谢明燕现在恨不得把家底儿都掏出来给清清,让她一辈子花不完,什么也别做,就躺在家里数钱玩儿。
“我还准备了别的,但我一听你受伤了,出门着急,加上路途遥远,不好带,所以就只有这些,以后你去金陵玩儿,我再给你补上。”谢明燕语气羞愧,仿佛这堆积如山的礼物根本送不出手。
一共六个大箱子,绫罗绸缎、奇珍异宝装得满满的,绕是清清从小见惯这些,此时也不免被震撼,谢明燕却还觉得不够?
谢明燕没见她说话,还以为她不喜欢,苦恼地说:“相比当初嫂子送我那两箱,委实寒碜了些,这样吧,下午我们直接去街上买,正好也让我看看京城最近流行的样式,对比一下市场。”
清清大受震撼,小心问道:“你夫家做什么的?”
“布匹生意啊。”
“金陵做布匹生意的,又姓沈……”清清声音里透着疑惑,“你、你认识沈恪吗?”
谢明燕翻了个白眼:“我的嫂子啊,沈恪正是我夫君,是你妹夫。”
清清一阵懵。
沈恪,那是金陵新一代首富!
谢明燕嫁的竟是沈恪!
那、那说她扣了谢明燕的婚事还让她嫁给一个上不得台面的商贾之家的流言,究竟是怎么传出来的?
“算了,我从头跟你说一遍吧。”谢明燕拉着她要去逛街,路上边走边和她解释。
原来,谢明燕和沈恪小时候就认识,当时沈恪在京城读书,与她二哥是同窗。
两人常和地痞流氓厮混,不学无术,被京城子弟排挤,谢明燕喜欢沈恪的洒脱肆意,却又知道不能嫁给这种人受苦,所以一直把感情藏在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