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漂亮的绢花啊,小妹戴着一定好看。”她趴在绢花摊上,两眼放光,嘴巴都合不拢了。
宋长安张嘴,无奈摇头,他不太明白,为什么姑娘家总是喜欢这些东西,但是,“你戴着更好看。”他发自内心的说道。
摊主见惯了这些场面,好听的话张嘴就来,“夫人貌美,戴上这绢花,定是衬得人比花娇啊,公子好眼力。”
祁春心里暗自欢喜,红着耳朵没敢去看他,而是问摊主,“这花怎么卖啊?”
“嘿,便宜,三文钱一朵。”
三文钱,够买一斤白大米了,祁春拦住了准备掏钱的宋长安,“算了,我们再看看吧。”
“别啊夫人,”见祁春拉着宋长安就要走了,摊主急了,“要不这样,我再给你便宜点,十文钱,我给你四朵,怎么样?整个西市里,我敢说,再没有比我这儿更好看的了。我也是看夫人长得闭月羞花沉鱼落雁的,才……”
“行了行了,”祁春赶紧截下他那连篇的鬼话,她实在是听不下去了,“您既然这么有诚意,十文钱五朵,您看怎么样?”
十文钱五朵,那他一朵就生生少了一文钱?!
摊主肉疼为难,差点就嚎了起来,“不是,夫人,您这样我是要亏本儿的啊,我这都是小本买卖……!”
宋长安抱着手,没有插话。
“那就算了,我们走吧夫君。”祁春言罢,夫妻二人抬脚就要走。
摊主没有办法,只得又把他们拦回来,做出一副忍痛割爱的样子,“夫人可真是会持家,公子好福气啊。”
宋长安就当他是真心夸赞了,当下颔首笑道:“我家夫人,自是极好的。”
长安跟他斗什么气啊?
祁春低头失笑,这些东西都是彩绢做的,加上人工费,两文钱一朵,他的确不赚什么了,心里有点不高兴也很正常啊。
离开绢花摊之后,宋长安问她还有没有什么想买的,她低头想了一下,仰头道:“我们去一趟铁器铺吧,好不好?”
她想去,自然是可以的,但是,宋长安有点奇怪,“去铁器铺干什么啊?”
“先去看看吧。”她还不想说。
宋长安抬手护住她的后背,带她拐了个弯,“走。”
李记铁铺。
街上人来人往,倒是偌大的铁器铺里冷冷清清的,祁春二人一进去,李掌柜就很热情地迎了出来,朝他们拱拱手,问道:“公子夫人,可有什么需要的?小店是应有尽有啊,您二位看看?”
祁春开门见山,“掌柜的,你家可有上好的护心镜?”
护心镜?
李掌柜的眼睛不自觉地往她身边的男人瞥去,只见那男人身姿伟岸挺拔,心下了然,应声道:“有的有的,二位请随我来,小二,上茶。”
“春儿,我有护甲的,不用。”宋长安拉着祁春,对她摇头。
祁春很坚持,“这不一样的。”她当然知道他有护甲了,但是普通将士的那些甲衣,只是在前胸和后背贴上薄薄的几片铁皮,或者是革皮,真到了战场上,用处并不大。
宋长安看着她,不自觉呢喃一声,“春儿。”
她是真的,对他很上心呢。
李掌柜很快捧出一个匣子,看那阵仗,东西绝对便宜不了。祁春冲他嫣然一笑,转头去看东西了。
宋长安脑子飞快地转起来,想着待会儿该怎么说才能免了祁春的尴尬,却不想,祁春竟然和李掌柜攀谈了起来。
“这可是我们店里最好的了,用上好的黄铜打造的,郎君是军中之人吧,这个最合适他的,还有啊……”
“看着是不错,只是不知道合不合适。”
李掌柜抽空将宋长安打量了一眼,信心满满道:“合适,绝对合适,郎君身材高大,正好。”
“不不不,不合适,”宋长安好容易找到个机会插话,连忙上前拉住祁春,将她带到自己身侧,“春儿,这个不合适,咱们不要了,啊?掌柜的,麻烦了。”说着,就要拉着祁春走。
“是吗?哪里不合适?”祁春定在原地不愿意走,握着他的手腕一脸认真的问:“是大了还是小了,还是觉得材质不对?这个东西我也不太懂,掌柜的,还有别的吗?”
李掌柜以为生意就这么没了呢,没想到小娘子还挺认真,精神又立刻上来了,“有的有的,不过我还是觉得这个最合适你家郎君了。”
“是吗?”祁春歪着头端详,又拿到宋长安胸前比划,“要不,你试试?”
宋长安不用试,也知道合适,但是他更知道,那的的确确是好东西,价值不菲,不是他们能买得起的。
他摇摇头,道:“我真的不需要,我们走吧。”
祁春在深宫多年,看到他的样子,心里大致也能推测出几分,她转过身去,将护心镜递了回去,道:“掌柜的,请问这个怎么卖啊?”
李掌柜眼珠子滴溜溜的转了两圈,“看夫人也是情深义重之人,我也不多收你的,这样,你给十两银子就行。”
“十两?”宋长安几乎喊了起来,若非从军多年,磨炼了心性,他就要跳起来了,十两,这几乎是他大半年的饷银了。
这也太贵了些!
祁春皱了皱眉,这个东西她倒是买得起,只是这样一来,岂不是伤了宋长安的自尊心?
“的确是太贵了,”祁春摇摇头,作势就要把东西还回去,“有劳掌柜了。”
“哎哎哎,不是,这东西贵是贵了些,但的确是好东西啊,毕竟没有什么东西能比性命更重要不是吗?”李掌柜坐镇此方多年,早就炼了一双火眼金睛,他见祁春虽是寻常打扮,布衣布群,但是肤色匀白,玉手纤纤,举手投足间自有一股子从容淡定在其中,便知道她有些来历,所以一直耐心接待,“夫人囿于方寸之地,不能随夫君一道前往边疆,想必心中定会十分挂念,有这个护心镜护着,不也很好吗?”
至于她身边的夫君,出身贫寒,只怕未必出得起这个价钱。
不过瞧着他的面相,倒也不是庸碌之辈。
李掌柜一边说一边打量着眼前的夫妻二人,脑子飞快地转动着,心中反复掂量之后,又道:“若是夫人诚心要买,这价钱也是可以商量的嘛。”
祁春也不啰嗦,直接道:“既如此,掌柜的说个实价吧,我们也不要你吃亏,只需让些利即可。”
没有什么比性命更重要,掌柜说服了她,她也可以用这个理由说服宋长安。
李掌柜见她爽利,颇为欣赏,道:“夫人诚心可鉴,也罢,这个就权当是我给两位的新婚贺礼吧,七两,这总可以了吧?”
七两,他的确是赚不了什么了。
祁春点点头,“成交。”
祁春付了钱,又和李掌柜闲聊了起来,她不是个自来熟的人,但是……这个人一眼就能看出她和宋长安是新婚的,足见眼力。一下子就能让那么多的价钱,也可见他不是个只贪图眼前的蝇头小利的人,加之生意人人脉广,这样的人,值得一交。
第9章 从铁器铺出来,二人又……
从铁器铺出来,二人又逛了一阵儿,去了李掌柜介绍的锦绣坊,待了许久,才去酒楼里吃了顿好的,休息了半个时辰,然后又去逛了布庄,蜜饯铺等等,买了一大堆东西。
整个过程,宋长安都不怎么说话,只是默默地把所有的东西往自己身上揽,不多时,他就背上了一个巨大的包袱,需得弯腰才能背得稳。
回去的路上,他也还是不说话,祁春忍了半天,才问道:“你怎么了?”
莺飞草长,灿烂的阳光从细细密密的林叶缝隙间透下来,点点的光,不断地浮现在二人的头上,脸上,然后又向后滑去。
宋长安目视前方,只给她留下一个坚毅紧绷的侧脸,“没什么。”
没什么你怎么不说话啊?
祁春暗自嘀咕,却没有继续追问下去。
其实他不说,她也知道,他出身贫寒,素来节俭惯了,她今天前前后后花了十几两白银,在铁器铺更是 “豪掷千金”,他可能习惯不了。
可是那没办法啊。护心镜是给他保命用的,绝对不能敷衍,另外的东西都是给家里买的,也都是必须买的,她已经在尽力节省了。
不愿意说话就不说吧,回家再说。
于是两个人就这么一直沉默着走了一路,有时一前一后,有时并肩前行,有时还会碰到一起,但就是一句话也没有。
宋长安偷偷看了她好几眼,心里莫名含气。
不是,她明明看出来他不高兴了,为什么不多说几句话来哄哄他呢?正常人不是应该这样的吗?
只要她说话,解释两句,他不就有台阶下了吗?这么晾着,他怎么下来啊?
算了,不说就不说吧。
回到家,周氏已经把饭做好了,二人把东西放进去,又各自出来洗了手,坐下来吃饭。
宋桃桃和宋满满坐在一边,仰着脸满是期待的望着他二人,宋长安视若无睹,但是祁春却做不到。
因为明日天不亮,宋长安就要启程了,所以今夜的晚饭比起往日来丰盛了许多。
祁春笑了笑,给俩小孩各夹了一块肉片,道:“好好吃饭才能长高高喔,先吃饭,吃完了婶婶有奖哦。”
“真的?!”两个小孩眼睛一亮,抬起碗就大口大口吃起来。
在一旁的孙氏急了,连忙拦住他们,“别着急,当心噎着了。”
“就是,”周氏随意和了一句,一双眼睛和宋小妹一样,在二儿子和儿媳妇之间来回扫,总觉得气氛有点不对,便问道:“怎么样,今天买了那么多东西,累坏了吧?”
不提到买东西还好,一提,两个人心里头的那点不痛快又梗上来了。
宋长安扒了一口饭,装作没工夫回答,但是祁春却不行,她绽开一个笑容,道:“谢母亲关心,我没什么,就是长安,一路上背着那么多东西,累着了。”
所以他才不说话的。
祁春在心里默默地补了一句,她不愿意让周氏觉得他们夫妻之间才新婚,就闹了矛盾。
周氏也不知道信没信,只道:“他一个当兵的,才多少东西,不会累着的。”
孙氏咬着馒头,低着头问:“包袱看着不小,你们是买了什么吗?”他们一年到头买的东西也没那么多吧。
“也没什么,就是一些用得上的东西。”祁春还在盘算着怎么说,宋长安就已经替她回答了。
孙氏讪讪。
这个问题祁春的确不好回答。
嫁到宋家已经十天了,这个家的情况她比较了解,虽说不至于是家徒四壁,但也只能勉强温饱而已,一年到头也添不了一件新衣,现在她进门,已经前前后后做了好几身衣服了,这么大的动作,于同为儿媳的孙氏而言是一个刺激。
据实回答,像是在炫耀财力,不回答,像是故意藏私,怎么都不对。
而且让人知道了财力,也不是什么好事。
宋长安回答了之后,祁春就不再多说什么。
宋大谷和宋长平将话茬接了过去,跟宋长安聊起了行军的话题,周氏也参与了进去,叮嘱他要注意保护自己,不要受伤什么的。
可是从军哪有不受伤的,宋大谷便和她唱起了反调,说既然是军中之人了,千万不要遇事就往后退,丢了宋家的脸,夫妻俩吵了起来,直到吃完饭了还没结束。
祁春默默收了碗筷,正在厨房里洗碗的时候被两个孩子拽走了,吵着要吃糖,祁春不得已,回房间给他们找糖葫芦。
山楂的,正好消食。
宋长安还在外头跟双亲兄长说话,祁春洗了碗,又回房间去给他收拾行装。
明日之后,两个人就隔着千山万水了。
祁春心里有事,收拾得慢吞吞的。就在叠衣服的时候,宋长安就回来了。他关了门,屋里只有一盏随着夜风左右摇曳的烛火。
祁春不想跟他闹别扭,主动转身开口,“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