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中二、三两位皇子在南逃途中不幸遇难,四皇子在第三次北伐中战死,五、六、七皆不曾养活。
其中大皇子乃是先皇后所生,先皇后当年殉国保存皇家颜面后, 大皇子就一直被官家带在身边亲自教养。
宁汝姗虽不曾见过大皇子,但听说大皇子性格温和绵软,待人极为和善, 和官家乃至先帝的行事风格都颇为不同。
大燕至今都还有不少的中立党,大都是等着这位大皇子上位。
宁汝姗神情极为凝重,这一箭直接把大燕推向叵测的未来。
远远的,走廊上有侍卫朝着这边张望,宁汝姗见状,只好压下心中的不安,对着他点点头:“你先去忙吧。”
“行,世子怕纣开浑水摸鱼,夫人这几日少出门,出门一定要带上侍卫。”冬青最后嘱咐了一句,这才按剑匆匆离去。
宁汝姗看着阴沉的天气,蓦地觉得眼皮子跳了跳,她轻轻按了按眼睛,这才止住加快的心跳,转身回了屋内。
宁岁岁迷迷瞪瞪地坐在床上,闭着眼,伸手朝着外面的位置扫了扫,嘴里嘀嘀咕咕着喊着娘。
“娘在这。”宁汝姗说道。
宁岁岁一个激灵醒了过来,扭头去看宁汝姗,嘟了嘟嘴:“娘醒得好早啊。”
“嗯,今天起风了,有些冷,多穿点。”宁汝姗给她穿衣服,转而说道,“这几日都不要出门,也不能撺掇着慕卿带你出去玩,知道吗?”
宁汝姗严肃说着。
宁岁岁皱眉:“为什么不可以出去玩啊。”
“发生了一些大事,外面很威胁,大人们顾不上你们。”宁汝姗给她穿好衣服,捏了捏她的小鼻子,“在驿站里跑跑也可以,但也不要去太角落的地方。”
“哦。”宁岁岁失落地爬下床,“那我去找邹姐姐玩啦。”
“去吧。”
“对了,你去过临安吗?”宁岁岁收拾了一大堆东西,出门前,小脸板着,好奇问道。
宁汝姗闻言,挑了挑眉:“你怎么知道临安的。”
“冬青叔叔昨天说的。”宁岁岁背着小手,摇头换脑说着,“说邹姐姐会在年前跟着容叔叔回临安,还问我去不去。”
“去不去呢。”宁岁岁摸摸下巴,“临安远吗,也要坐一个时辰的船吗?”
“娘去过吗?”
“冬青叔叔说临安比金州好一百倍,都是吃的喝的玩的,还邀请我去荣叔叔家里玩。”
宁汝姗一听就是知道是冬青在套话献殷勤。
“岁岁想去吗?”她反问道。
“娘去岁岁就去。”宁岁岁笑眯眯地说着,大眼睛弯弯,可可爱爱。
“去玩吧,反正距离他们回去还很远。”宁汝姗也是颇为认真地回答着她的话。
宁岁岁高高兴兴地点点头,托着小铁剑跑走了。
——回临安?
回临安势必有很多事情,单单是官家那一关就不好过。
可不回临安,三年内边境必有或乱,覆巢之下无完卵,其余地方她独自一人带着岁岁很难立足。
“哎。”宁汝姗长叹一口气,“去不去不是早就有答案了嘛。”
她身上压着太多事情,与其坐以待毙,不如主动出击。
“夫人。”门口犹犹豫豫探出一个脑袋,正是袁令。
袁令年纪小大概也就才二十出头,性子活泼,胆子又大,带着一点年轻人的傲气和意气,很是讨人喜欢。
“怎么了?”宁汝姗笑说着,“进来说话啊。”
“不进来了。”袁令叹气,苦着脸,可怜兮兮地请求着,“能不能帮世子去小程大夫那边端药,我等会儿便要去安定军那边,老大也被世子指派出去了。”
“我实在是抽不不开身,但今日轮到我监督世子喝药了。”他垂头丧气地说着,“本来不想劳烦夫人的,可世子不吃药可不行。”
“世子的身体不是好了吗?”宁汝姗皱眉问道。
袁令小心翼翼扫了她一眼,抹了一把脸:“不能说啊,你不知道世子其实凶得很,我说多了,他会揍我的。”
“世子揍我就把我摔地上,用那重重的乌枪敲我,可疼了。”
他闷闷说着,说起往事来还龇牙咧嘴,好像余疼还在。
宁汝姗见状也不好多问:“说起来,我之前都不曾在临安见过你,你是安定军那边的人。”
“正是,安定军虎贲袁令。”
袁令转回正题,可怜兮兮地哀求着:“那个药……”
“我知道了。”宁汝姗点头,“是一日一次吗?”
“一日两次,早上和晚上各一次,之前世子都是不要蜜饯的,昨天开始又要了。”袁令仔细叮嘱着。
“一定要盯着世子喝下去啊,我上次就是忘记盯着了,世子今日把早上的药拖到晚上,连着晚上的药拖到睡前。”
“我差点被冬青打死。”他苦着脸,小声抱怨着。
“知道了,你快去吧,已经有人在等你了。”宁汝姗也不好多推辞,指了指外面。
容祈的脾气确实不好,之前在临安她便是有所领略的。
“哎,就知道夫人最好了。”袁令不掩喜色,拍了拍胸脯,“以后夫人有事尽管找我。”
宁汝姗见人走远了,这才起身朝着小程大夫的院子走去。
她一直不知道该如何对待程星卿。
你说他是官家安插在容家的密探,可这么多年来也不见得传出什么秘密,甚至在紧要关头,还给她了保命的手帕。
可若说他无辜,可这种一正一邪,游历人间的性子,做事全凭心情,随心所欲,实在令人无法相处。
“今日是你来拿药?”程星卿看着他倒是一如既往地笑眯眯着,好似还是一开始见面的关系。
“这里就是了,今日的药没放甘草,苦得很,虽然世子很早就不吃蜜饯解苦了,不过今日最后备一块。”
宁汝姗点头,目光盯着还在小火慢煮的药炉上,苦涩酸的药味顺着白烟缕缕飘出,味道闻久了甚至觉得难受。
“这是什么药?”宁汝姗抬头,这才发现程星卿正在盯着她看,目光带着莫名的深意,不由吓了一跳。
程星卿收回视线,摇了摇头:“让世子与你说才是,我可不做这些吃力不讨好的事情。”
宁汝姗皱眉。
“你打算回临安吗?”程星卿理着手中的草药,随口问道。
“与你何干。”宁汝姗反问道。
“确实。”程星卿不以为意,笑着点点头,“随便问问,你这个身份去哪都是死路一条,去临安大概死得体面一些,去了其他地方,就可能死得惨一点。”
程星卿这张嘴真的是讨厌得很。
宁汝姗不悦想着。
“实话实说罢了。”程星卿见她不高兴了,先行后退一步,偃旗息鼓,“我就是无聊,不必理会我。”
“你跟着世子来金州是当今官家的意思。”宁汝姗警惕问道。
“哪能啊,一个废物还想使唤我啊。”程星卿把手中的药用草绳系好,随手放在一侧。
“是我爹让我来的,而且我也有些自己的事情要做。”他微微一笑,那张不甚出众的眉眼瞬间多了点邪性。
宁汝姗移开视线。
“你不是官家的人。”她反问,“那你是谁的人?”
“我是我自己的人啊。”程星卿见药煎好了,这才慢悠悠地走了过来,熄火倒药,一气呵成。
宁汝姗盯着那碗冒着热气的药,突然问道:“你为何总是不在驿站,这里可没有神医与你论道。有一日大雨,我想来拿药,你不在,大魏暗探被抓那日你也不在,我甚至听说世子去了榷场的那几日你也不在驿站。”
程星卿懒洋洋问道:“我就是随便出去玩玩。”
他把托盘塞到宁汝姗手中,淡淡说道:“你已经够多债了,少给自己找麻烦。”
宁汝姗接过托盘,冷声说道:“我不过是看在老城大夫的面子上,程老待你尽心竭力,你也该为他着想,不能辜负他一片赤忱。”
“你对谁都这样好心,哪怕我曾害过你。”程星卿抱臂,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冷冷问道。
宁汝姗抬眸,冷静而认真地说着:“因为我觉得你至少对程老还算有一份心,便还不至于罪不可恕,而且我已经见了太多人死在我面前,你自以为是的做事风格,迟早会害了你,我不是好心,我只是觉得……”
她抿了抿唇:“你不算坏人。”
程星卿冷笑一声,嘴角扬起,嘲讽道:“自以为是,我可不是好人,我可杀过不少人。”
宁汝姗闻言,紧跟着叹气:“我也不知该如何和你说,不过当年你带我下山,给我披风和银钱的事情,我一直记在心中。”
“那你会去世子面前拆穿我吗?”程星卿嘴里笑着,眼神却是冰冷地反问着。
宁汝姗摇摇头:“我还不知道你做了什么坏事,若你真的做了不可饶恕的事情,我一定亲自告发你。”
程星卿冷笑一声:“真是刚正不阿啊。”
“小程大夫,事情还没不可回转,不要让亲者痛仇者快。”宁汝姗淡淡说着。
他看着宁汝姗离去的背影消失在游廊处,这才淡淡收回视线。
“宁汝姗。”
“……真的是太讨厌了。”
这世上,总有人温柔似月光,皎洁雪白,不可亵渎,不会弯腰,令人望而生畏,不敢玷污。
程来杏便是如此,如今便是又见着一个了。
宁汝姗端着药去了世子的书房,还未进去就看到一群人从书房内走了出来,个个面色凝重,交头接耳议论纷纷,甚至对着宁汝姗也不曾多看一眼。
这些人不是武将,甚至有可能是第一次来。
她盯着那些人的脚步,直到他们走远了,这才收回视线。
“世子。”宁汝姗敲了敲门,“我替袁令来送药,可以进去吗?”
“进来。”屋内传来一个疲惫的声音。
容祈书桌上的折子比之前看得还要高,几乎要把人淹没,甚至连放药碗的地方都没有。
“先喝药吗?”宁汝姗直接端着药站在他面前,“世子为何喝这个药,是之前的腿疾和眼疾没有好嘛,不如让张叔再来看看。”
容祈端药的说一顿,随后又摇了摇头:“不用麻烦张大夫了,老毛病了,要一直调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