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明姝背对着他,只听到他在琴弦上拨了一下。
金声振玉,龙吟于渊。
......他生气了。
阮明姝像被施了定身术般,怂怂脚步顿住,不敢再朝里屋走。
她听到陆君潜起身的声音,听到他一步一步,向她走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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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君潜的心情可以说是相当之差,他甚至好久都没这么恼火过了。
他是纳了个妾么?
不是,他是请了尊专门给他添堵、甩脸子的大佛。
女人都这么麻烦、不可理喻、喜怒无常、不识抬举、不知好歹的么?
不不,他心里摇头:是只有眼前这个女子这样罢了,诸如有容、令柔、云拂、他的嫂子们侄女们,没一个像她这般的。
陆君潜此刻已经意识到阮明姝是在同他置气,但比起阮明姝敢生他气这件事本身,他更烦躁于她好端端的为何生气。
因为早上命她服侍他穿衣,扰了她的好梦?这倒是很合理,毕竟她如此娇气。
可是陆君潜想到昨夜他过来歇息时,阮明姝就没给她好脸色,便又把这个排除去了。
*
被陆君潜高大的身影罩住,阮明姝有些害怕,慌乱低下头。
“你哪来这么多小性子?”陆君潜皱眉道,语气中半分耐心也没有。
这嫌弃意味十足的斥责,落在阮明姝耳里,叫她又委屈又愤闷。
我哪里小性子多了?就算是我小性子多了些,也是你先让我生气的......得了,随你怎么说,不过因你是主子,我是下人罢了。
阮明姝觉得胸口发闷,她垂着脑袋,嘴巴动了动,一句话也不说。既不认错,也不解释。
而陆君潜依旧在思索着阮明姝为什么生气:
人都有所求,求而不得便会不满。这是颠扑不破的道理,不管你贵为天子,还是阶下之囚,都是如此。
那么她想在我这求什么,又没有得到什么?
陆君潜第一次这样认真地考虑阮明姝的事儿,然后他觉得自己找到了答案。
“因为我没有治孙恩佑的罪,没有让赵为铭向你谢罪?”他这样问道,语气有九成九的把握。
阮明姝错愕地抬起头:“你在说什么啊?”
“难道不是?”陆君潜还要说什么,突然脸色一变,两条俊眉拧起,“你还喝酒了?”
声音冷得要掉冰碴子。
阮明姝害怕地朝后退了几步,结结巴巴道:“自己、自己家酿的果酒,不算酒......”
天啊,她不过饮了四五小杯果酒,回来前特意用浓茶漱了口,又在院子里吹风散酒气。怎么他还能闻出来?是属狗的不成?
“果酒不算酒?”陆君潜气得笑了起来,大手捏着她的脸将人制住。
他知道她喝过酒,不仅因那极淡的酒香,更因她泛着潮红,媚态隐隐的脸。
阮明姝的眼睛是极漂亮的,皎若天上月,冷如山间雪。
美丽、沉静、坚定。
陆君潜的目光第一次撞上这对眸子时,便深深记住了。
可现在,眼前之人眼尾泛着旖旎勾人的粉,眸子蒙着春情泛滥的水。勾魂摄魄,专索男人的命般。
陆君潜看得怒火中烧,捏着她的下巴问:“你见谁了?和谁喝的酒,是你那个义弟么?”
“没有没有!”阮明姝还是很会察言观色的,这个时候再和陆君潜叫板,恐怕小命难保,“只和我妹妹还有几个丫鬟,墨兰一直跟着我,不信你问她。”
陆君潜听了,稍稍冷静一点。他哼了一声,手上力道却没松。
阮明姝香腮上软软的肉被他捏得酸痛无力,嘴角流下一道晶莹。
“呜——”阮明姝要羞死了。她竟然流口水了,虽然是被陆君潜捏得,还是太丢人了。
陆君潜漆黑的眸子一暗,有考虑太多,只由着冲动,将在自己的唇印在那道淋漓的靡色水光上。
阮明姝柔软滑腻的脸蛋热得灼人,他忍不住向上,用舌尖将她溢出的甜津悉数舔舐。
犹若惊雷掣顶,阮明姝心神巨震,大脑一片空白。
心脏跟不上狂跳的节奏,生出浓浓的疲惫,视线变得模糊.......
“我完了,我被陆君潜亲死了。”眼前发黑,失去意识前,她心底哀叫着。
“阮明姝,阮明姝!”陆君潜震惊地看着晕倒在他怀里的人,焦躁地唤了两声。
阮明姝的脸蛋红得不正常,他先前只当是她吃了酒又害羞,现在将大手覆在她的额头上,才惊觉她烧得吓人。
“来人。”他将阮明姝拦腰抱起,快步朝寝卧走。
墨兰和柳芽连忙跑进来。
“叫榕桂去请王姑姑。”陆君潜命道,口气难得显出点焦急。
墨兰见主子躺在床上,心忧如焚,又不敢多问 ,只能急慌慌领命,去叫弟弟请大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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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君潜剑眉紧皱,抱臂站在床前,看着王姑姑替阮明姝施针。
王姑姑年近古稀,发鬓皆白,面容却并不显衰老。抛去她满头的银发来看,瞧着不过四十几岁的样子。
她起初只在阮明姝腕上扎了两针,但见陆君潜目不转睛的关切模样,便想着,为了她这个疼爱的晚辈今夜能睡个好觉,不如多用几针,叫小娇娘早些退烧。
于是她微微起身,将阮明姝领口解开,衣裳半褪,露出光洁流畅的肩膀,红绸亵衣下美景隐现。
陆君潜侧开身子,将眼神放在别处。
王姑姑更觉奇怪:
陆小渊急吼吼派人请她来,她起初以为是老太太那边有什么事,结果竟是给他的小妾看发烧......她虽有些不满,但想着小年轻爱恋正浓,如胶似蜜地宠着小老婆,也是情有可原。
结果她坐下来瞧了瞧那榻上的睡美人,很容易就看出她还是处子之身,
而此刻她给这小娘子背后施针,陆君潜竟像避嫌般移开视线。
怕不又是一对冤家。只是千万别像他父母那般,终成怨偶。
王姑姑这样想着,收了针,一旁的小丫鬟忙扶她起来。
“她没事吧?”陆君潜也过去扶她。
“没事,是受了冻,又饮酒吃了发物。今夜就能退烧,让丫鬟好生照顾着。不过她底子虚,我留个方子,平日配着吃吧。”王姑姑不疾不徐道。
她医术高超,虽早已从太医院离退,依旧盛名卓著。向她求医者不可胜数,即便是皇室宗亲、达官显贵也不一定排得上。不过她与陆老太太是手帕交,陆君潜幼时在京为质时,她便很喜欢这个稳重聪敏的小辈,因而若是陆君潜或陆老太太有请,她总愿意过来的。
陆君潜向她道了谢,亲自送她上了轿。
“快回去吧,美人娇弱,你要好好怜惜才是。”王姑姑教导道。
陆君潜也没反驳,点点头:“晚辈知道了。”
第40章 看正版,来晋江!谢绝中间商……
墨兰拧干绢巾, 换了阮明姝额上那块。见陆君潜阔步走了进来,忙起身退至一边。
陆君潜在床边坐下,伸手试了试阮明姝的额头。
烧已退去许多, 但仍有些热。
他定定看着蹙眉昏睡的阮明姝,半响才起身。
墨兰以为三少爷定然是要回房歇息了, 其实陆君潜本也是这么打算的。
他没照顾过人,也不想照顾人。
只是他方站起身,还未来得及走, 阮明姝便做噩梦似地低吟一声,她痛苦地摇着头, 额间降温的绢巾便滑落在枕边。
陆君潜皱眉,将绢巾拾起,想要重新给她盖上。却见阮明姝血色浅淡的唇微微动了动,眼角划过一道晶莹的泪水。
她尚低低呓语着,说着旁人听不懂的胡话, 模样可怜极了。
最终,陆君潜轻叹一声,对墨兰道:“你下去吧,今夜和柳芽轮流在外间侯着守夜。”
墨兰愣了一下, 有些不敢相信的样子:
三少爷竟是要留下来过夜?
陆君潜见她没动, 朝她看了一眼。
墨兰立刻惶恐地退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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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夜, 阮明姝一会儿嫌热一会儿喊冷, 陆君潜被折腾到半夜还没能睡着。最后他将人按住头搂在怀里,阮明姝这才安分一点。
就当陆君潜以为终于可以安稳入睡时, 阮明姝又开始呜呜低泣。
陆君潜睁开眼,生无可恋地盯着帐顶,感觉即将被这女人逼疯。
“又怎么了?”虽然知道阮明姝还在昏睡, 他还是忍不住道。
“娘......娘,娘,我好想你.......”
阮明姝的哭泣变得无声而颤抖,很快泪水便濡湿了陆君潜的胸膛。
陆君潜静静听着,表情逐渐柔和,甚至还有些许怜爱。
他学着家里女眷哄小孩的样子,轻轻拍了拍阮明姝的后背,以示安慰。
“爹爹他,他说我做陆家小妾丢人现眼,他不认我这个女儿了,呜......”阮明姝说着说着,哭声又大了起来。
陆君潜听得眉头直皱,心里暗骂阮文举蠢货。
“他们、他们都欺负我!”阮明姝继续抽噎着说。
陆君潜将人稍稍松开,又摸了摸她的头,确定没有烧得更厉害,才松了口气。
“他们都是谁,怎么欺负你了?”他随意问道,敷衍着梦魇中的阮明姝,像哄骗撒娇哭泣的孩子。
阮明姝竟然也像听到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