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思绵小手把着毛笔杆停住, 当碧果将案几上的一盘空枣糕重新装满放回桌上时, 顾思绵眉梢微扬, 放下笔, 伸手捏了一小块枣糕,忍不住发问,“碧果,最近是有什么好事要发生吗?”
碧果一顿一笑,颇惊讶道,“娘娘不知道吗?烟火宴呀,对……娘娘去年的现在还未进宫呢。明日是开国节, 今晚皇城会放一夜的烟花呢!”
“娘娘没见过……您不知道,那满天璀璨别提多好看了!”
碧果一想起往年的盛况,满脸兴奋得泛红。
而且烟火宴时,他们这些宫人也是被允许观赏的,只要不耽误手头的事,不论是驻足看还是去亭台看,都是准许的。
碧果想着把今天的事做个大概,也能蹭个亭台楼阁的好位置去观赏一二。
烟火呀?
顾思绵咬着甜糯的枣糕, 对于美食以外的东西, 顾思绵一尚兴致缺缺。
为了让碧果早点满足观赏烟火的愿想,顾思绵特地免了她后面的杂事。
顾思绵想着干脆晚膳去太极宫同皇上一起, 碧果要备膳的一事便省了。
碧果欣喜,应下后,转身就去替娘娘准备出殿的衣裳, 要送娘娘去太极宫
顾思绵瞧着殿外头明晃晃的日头,“……”
这个时辰离晚膳似乎还……有点点早啊。
不忍打扰碧果喜悦的心情,被盛装打扮一通的顾思绵,抱着练一半的字帖,被送往了太极宫。
不放心娘娘一个人在殿,看着娘娘登上太极宫的台阶小小的背影,碧果欣慰地摸摸脸。
把娘娘交给皇上才是最安全的,碧果就能放心同小平子梅兰他们赏烟火了。
李公公满面笑容地迎娘娘进殿,“皇上还在御书房,奴才这就去禀报,娘娘先进殿里歇息着吧。”
顾思绵抱着字帖,摇摇头,“不急不急,公公不用麻烦皇上,皇上忙着……”
顾思绵踏进殿里,眼睛暼见案几上的糕点,眸子一亮,坚定地看着李公公,“公公请务必不要打扰到皇上处理政务。”
“我随便坐坐等皇上便可。”
说着,顾思绵在糕点盘的案几边坐了下来。
李公公:“……”
不到一时辰。
殷烈在李公公的尽责地禀报下,推开殿门。
殿门开启的一瞬间,捕捉到顾思绵迅速背手藏点心的动作。
殷烈眸里含笑,“藏什么?几块点心而已,朕还会苛责你不成?”
顾思绵犹犹豫豫地拿出背后藏着的吃一半的糖心蜜酥。
殷烈走近,目光从案几上消了一半的点心盘,移到顾思绵沾了糖屑的唇上。“……”
“李公公。”殷烈边蹲身拿掉顾思绵手上的半块糕点放到点心盘里,边嘱咐,“把糕点撤下去。”
用力捏得紧紧也没能守住半块糖心蜜酥的顾思绵:“……”
李公公赶紧俯身端起点心碟子出殿。
殷烈无奈地看着顾思绵满含热泪的眼神控诉,“怎么吃了那么多?等会又肚子疼了,太医怎么说的嗯?忘了吗?”
顾思绵拍开皇上想捏自己的手,气鼓鼓地哼了一声扭开脸,“太医长太医短,皇上这么听太医的话,不如跟太医过日子!”
殷烈失笑,“前几天谁吃多了肚子疼?嗯?”
“谁嚷嚷着嘴疼要找太医的嗯?”
顾思绵脸上一红,扭头捂住皇上的嘴,圆眸闪闪,“才……才不是。是皇上一直咬,嘴巴才会疼,是皇上的错!”
殷烈眉眼带笑,拉下顾思绵的手,亲了一口。
顾思绵:“……臣妾还没擦手……”
殷烈:“……”
顾思绵看着自己手上的白白甜甜的糖粒,再看看皇上唇上的一抹糖渍,眉眼弯弯,乐得露出幸灾乐祸的笑容。
下一秒。
皇上两指夹起顾思绵的唇捏得嘟嘟鼓鼓的,迎上去,蛮横地咬了一口。
“唔……”
顾思绵被欺负得泪眼汪汪,再睁眼时,按往常会转移阵地吃光抹净的皇上黑眸深邃地起身。
顾思绵眨巴着水水的圆眸,疑惑地仰视今日大发慈悲的皇上。
殷烈将人拉起,骨节分明的手指磨搓着顾思绵的后颈,微低着眼看她,“看什么?用这种眼神看朕,是暗示朕想继续是吗?嗯?”
顾思绵迅速直摇头。
殷烈:“……”
皇上意义不明地冷哼一声,“你想要,朕现在也不满足你!”皇上拢了拢顾思绵的杏红外裳,“戌时快到了,再不去静榭台,就看不上第一支烟火了。”
顾思绵奇怪地歪歪脑袋。
静榭台?看烟火?
殷烈瞧着人呆呆的可爱,忍不住低头又亲了一口。
“你今日特地盛装来找朕,是期待很久了吧?也是,今晚是绵绵第一次参加烟火宴,朕当然会陪你去看。”
“……”
顾思绵看着皇上温柔的眼神,将心底否定的话语咽下去,改换成笑眸肯定道,“嗯!”
日落西山。
夜幕临近。
离烟火宴开始的第一响还有半柱香时间。
常看烟火会的宫人妃嫔们都知道,最理想的观赏烟火地点,在静榭台。
一个依山傍水的高处亭台。
依靠着重重假山而起,整座亭台延伸出宫墙,望穿半壁皇宫,高耸亭瓦仿佛能触夜幕一般。
亭台下还有一池浅浅又清澈的小水塘,几只鱼苗在里头绕着水草穿梭。
静榭台是最佳观赏点,往年都是后宫妃嫔们同太后所占,宫人们或有幸分布在亭里伺候,或另寻静榭台旁边的几座稍矮亭台观赏。
在他们数年的认知里,皇上从不参加烟火宴,而今日太后娘娘要照顾皇孙也不来观赏,这高处的亭台就是后宫妃嫔的天下。
自从梁妃和徐婕妤获罪后,后宫妃嫔们安分守己许多,不敢作妖。
平时聚聚赏花赏月,嗑嗑瓜子做做女红,只要不谈及贵妃娘娘,她们的小日子过得也安生自在。
今日烟火宴,得知太后娘娘不来,在王贵人的带领下,后宫妃嫔们花枝招展地便往静榭台奔。
顾思绵蹦跶着同皇上刚踏进静榭阁,还未上静榭台,便同正从静榭台下来的人,撞上了。
顾思绵眼眸一亮。
殷烈眉头不悦一蹙。
解池俞不敢看顾思绵,先行朝皇上行了礼,才向贵妃娘娘行礼。
他是来考察静榭台为何是皇宫里最佳观赏烟火的位置,怕和等会观赏的权贵撞上,便看一会就下来了。
谁知一下台阶,就撞上了皇上同贵妃。
解池俞何等聪明,在前几日皇上有意无意发问关注自己的时候,他就猜到可能同顾思绵有关。
顾思绵的盛宠在长安城已不是什么秘密。
解池俞还未中状元时,也早早耳闻。
可惜,她进宫得比自己中举时还早。
解池俞想起那个天天跟在自己屁股后面叫池俞哥哥的小团子,可能是儿时在顾府里待久了,解池俞也染上了顾府上下的通病,看见什么好的,总想献给那个白白萌萌的小团子。
如果他早点中举,他很愿意圈养那个自小保护着的小团子。
不过,现在说什么都晚,小团子有比他更强大更无需借助任何底气的人保护着,这才是最好的。
他很知足,做为哥哥的话就很知足。
解池俞目光直直等着皇上发话,余光却扫着顾思绵。
绵儿是出落得亭亭玉立了,就不知盛宠有加有没有水分。
解池俞忽感身上一寒,皇上凛冽警告的眼神使得他面上一僵,余光不敢再往顾思绵身上停留。
相比起殷烈暗戳戳的不悦,顾思绵面上都是藏不住的兴奋。
她好像有快十年没见过池俞哥哥了,以前一直觉得池俞哥哥好高好高的,现在一看,没高自己多少呢,还没皇上高呢。
旧人相见,就算无话可讲,也总有些过往的喜悦在涌动。
殷烈察觉出来了,察觉出身旁顾思绵的不加掩饰的激动,面上沉了几分。
免了解池俞的礼,殷烈面无波澜,“解爱卿在这里做什么?也来赏烟火?”
解池俞抿神,“回皇上,臣来勘察……”
“哎呀呀!这新涂的丹寇同张贵人的怎么可能一样,这是玉梅昨新采的玫瑰花汁……”
随着吵吵闹闹地声音,一众妃嫔们踏进静榭院。
然后在看见院里的情况后,瞬间鸦雀无声。
只有王贵人正边回头跟后面的张贵人讲话,边踏进院里,没有看见,嘴还正碎碎念着。
“咦?你们什么表情?这丹寇是新采的玫瑰花汁不对吗?”
王贵人翘着兰花指抱怨,在众妃嫔僵硬的眼神示意下,回过头。
随之僵在原地。
王贵人行在前头,这会一正头,已经走到皇上跟前了。
娘呀!
王贵人颤颤抖抖地赶忙要下跪行礼,恰逢,戌时烟花宴的第一支烟花突然盛开在夜幕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