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夜下了一场急雨,小姐今日要出去?”佩青端着早饭进来。
“去铺子一趟。”
沈虞穿好衣裳,简单吃了早饭,徐嬷嬷拿了伞过来嘱咐道:“今日莫骑马,坐马车去,兴许过会儿还要下雨。”
“好,知道了。”沈虞带着佩秋径直出了垂花门。
到了铺子后,她等了一会儿,王掌柜才忙完出来,笑着道:“小姐今日这般早过来有急事?”
“王叔,是有一件重要的事要与你相商。”
昨夜睡前,沈虞想好了,去顺县调查之事,还得交托给王掌柜。他常年游走于各个州县,经验丰富,做事也稳妥可靠,此事十分紧要,派他去再合适不过。
沈虞将顺县沈家船运的事与王掌柜说了一遍,又细细交代了顺县那边的情况,王掌柜听后沉吟片刻,才郑重道:“小姐既然将此事托付于我,我定当不会辜负小姐信任竭尽全力完成。”
“此事就有劳王叔了。”
两人针对如何查探之事又商讨了许久,直到快午时,沈虞才离去。
过了两日,王掌柜踏着朦胧晨雾便出发了,然而,他人才出了长安城,裴義之在书房就得到了消息。
“你是说,她派人去顺县了?”
第18章
裴義之收到沈虞派人去顺县的消息后,心里有不好的预感。为何好端端的她突然派人去顺县?莫不是发现了什么?况且是在这个时候。想起任子瑜也正巧来了长安,便眉目一寒,此事恐怕还与那个任子瑜有关。
“你让人去盯着那边,有任何事就来禀报我。”他吩咐道。
那暗卫领命,匆匆退了出去。
这时,裴胜进来递了封信笺给他,“公子,这是五公主派人送来的。”
他拆开信笺一看,微微蹙眉,过了片刻吩咐裴胜道:“去将我的马牵来。”
之后换了身衣裳便出了门。
王掌柜走后,沈虞变得忙了起来,经常出门巡看各个铺子,倒是任子瑜想找她时,还得跑铺子里来寻她。
今日,沈虞正在隔间里头看账本呢,瞥见门口站着个身影,她抬头看去,任子瑜不知何时来的,正傍着门柱看她。
“师兄怎么来了?”
“忙完了吗?”他问。
“快了,师兄先坐一会儿,我约莫一刻钟可以结束。”
“好。”
任子瑜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来,四处打量起隔间的摆设,最后又把视线停在了窗下女子的身上。
她微微低着头,白皙柔美的侧脸神情专注,手指轻轻翻飞着账册,一边还飞快的打着算盘。这副场景,若是换做以前,他可想都不敢想,可如今,沈家倒了之后,她也不复往日那般天真烂漫的性子了,倒是变得沉稳起来。
不过这副认真的模样,莫名的,令他心疼不已。
他来长安这两日也听说了,半年前裴義之纳了妾进府中,且对那个妾室极尽宠爱,他无法想象沈虞是如何面对这般情境的,又是如何忍受那样的事。
他认识的沈虞,是当初在芒山上无忧无虑的姑娘,是当初骑着枣红马笑着说要踏遍万水千山的姑娘,是那个被人欺负了一定会狠狠打回去敢爱敢恨的姑娘,那个在出嫁前夜笑着说找到了世界上最好郎君的姑娘。
可如今,她却默默忍受着这些委屈。
“怎么了?”沈虞抬头见他定定的看着她,眸色哀伤。
“阿虞,”他低低开口道:“师兄带你走如何?”
沈虞以为他的意思是带她出门玩,当即高兴道:“好啊,等我一下。”
她将账本合拢放进抽屉,随后起身去洗脸盆旁边洗手擦干,朝门外喊了一声,“佩秋,收拾收拾,准备走了。”
“哎。”佩秋应道。
“师兄今日得空了?”她笑着问道。
“嗯。”
“师兄想带我去哪里?”
“带你”想带你离开长安,离开裴義之,离开这个令你伤心之地。
可他没法将此话说出来,只淡淡的笑了笑,“带你去游湖如何?上次你说桑柳湖的鱼肥嫩鲜美,今日咱们就去尝尝。”
两人牵着马经过大街,却遇见不远处有一群人里三层外三层的堵了个水榭不通。
沈虞性子好热闹,当即跑过去,问道:“发生了何事?”
其中一个垫着脚张望的人说道:“稀奇事呢,如今这些官家子弟们个个风流得很,竟当街为了女人决斗。”
“还是为了争一个公主,哎你说,到底谁会赢?””另一个人加入了讨论。
“我看应该是大长公主府的刘世子,没见他已经开始拔剑了吗?”
另一个人摇头,也不全然,“我觉得裴大人也有胜算。”
“裴大人?哪个裴大人?”沈虞心头蓦然一顿,问道。
“就是前年的新科状元郎裴義之裴大人啊。”
听到这个名字,沈虞脑袋瞬间嗡嗡作响。她拨开人群要冲进去,手腕却被后头的人拉住。
“师兄,别拦我,我要去看看。”
“沈虞?”任子瑜不忍心让她见如此场面,“别去了。”
沈虞重重的甩开他,径直挤进人群中,她此时只有一个念头,她要阻止此事,不论裴義之如何喜欢那个公主,都不能让他在大街上做出争抢一个女人的事来,那样的话,将她置于何地?
让她沦为长安城的笑柄么?
“裴義之,是男人你就下马与我决斗!”刘世子气得红了眼睛。
他是五公主的表哥,两人青梅竹马长大,此前一直要好,且也互相有些情愫,都要谈婚论嫁了,结果五公主却琵琶别抱,喜欢上了别人,还是一个不起眼的小白脸。这让他如何不气?
这些日子他写了许多信递进公主府,却都是石沉大海没有音讯,今日好不容易等得她出门去寺里上香,特地在此拦着,就想问一问她为何移情别恋。却没想到,那个小白脸竟然也跟着她身边。
裴義之此时骑马在五公主的马车旁,冷冷的看着大街上站着这个不知死活的纨绔子弟,并没有回他的话。
“怎么,你怕了?还是说,你根本就不在意公主?”刘世子挑衅道。
坐在马车里的五公主攥着手帕紧张期待着,众目睽睽,她希望裴義之可以站出去与他一较高下,今日不论他是输是赢,只要他肯为她站出去,那就够了。
她爱慕了他这么久,也常常私下送东西给他,他都没有拒绝,她想,他应该也是喜欢她的。只是碍于家中夫人所以才矜持没有表态罢了,今日便是最好的时机,让他证明自己,证明他也是喜欢她的。如若不然,为何今日她一封书信告知自己遇上了困难,他就立马来了呢?一定心中也是关心她的。
想到此,她就觉得甜蜜,悄悄掀开帘子看了他一眼,说道:“裴大人?你莫要听他的,今日让他当众羞辱我,我我认了。我不忍你为了我受伤,刘列的剑法是从小就学了的,很是厉害,你别去。”
虽是这么说,却紧张的注意他一举一动,如此激将,就不信他无动于衷。今日他若是站出去,明日,她便可请父皇下职赐婚。她要嫁他,就想嫁他裴義之。至于他那个夫人,让他休弃下堂便是。
裴義之握着缰绳脸上无甚表情,众人以为他在考虑要不要应战,毕竟刘世子已经拔剑指向了他。
“你若是担忧没有兵器,这好说,借你一把便是。”刘世子嚣张的将一旁侍卫的剑朝裴義之扔了过去。
裴義之稳稳接住了。
这下,人群瞬间喧哗起来,个个情绪高涨,就等着两人对决,一较高下。
“裴大人,上啊。”有人起哄。
五公主见他紧紧握着剑柄,心下紧张,柔柔弱弱的说了句,“裴大人,你可莫要为了我而冲动。”
沈虞挤到了最前面,就看见裴義之骑在马上拿着剑,眉目冷清的看着刘世子,似乎正要拔剑。
“裴義之!”她喊道。
裴義之见她蓦然出现,微微一愣。
第19章
“裴義之,你要与他决斗吗?”她问。
见他不说话,沈虞从刘世子的侍卫身上夺过一把剑,指向他,“裴義之,我问你,你要与他决斗吗?”
她一身素白衣裙,红着眼眶,高傲又倔强的看着他。
裴義之微微恍神,仿佛又看到了曾经在杭州时,他前去沈家提亲,沈父不同意,而她挡在他的面前,拿着剑说道:“女儿以性命相求,我此生就要嫁他。”
彼时,她也是这般高傲又倔强的模样。
他缓缓的笑了,将剑扔了回去,随后下马道:“我不会决斗,你放心了吗?”
沈虞定定的看着他,不屑的嘲弄,“若是我没来呢?你当如何?”
“不如何,我依旧不会决斗。”
沈虞的出现令五公主气得发抖。
“裴大人?”她也下了马车,“你放心,你有不得已的苦衷,我不会怪你。”她看了看沈虞,故作娇羞的道:“今日裴大人能百忙之中赶来相助,我已经不胜感激了。”
沈虞从她那张柔美做作的脸扫视到裴義之的脸上,心底止不住的冷笑。
裴義之知道她定然误会了,但此时不好解释,只轻轻从她手中抽出剑,“这个不适合你,扔了。”
五公主见沈虞一来,裴義之对她的态度就变得冷淡,令她气不过,想起之前在茶叶铺子被沈虞摆了一道,她心念一转,朝刘世子说道:“表哥,你以前不是说若是我被人欺负了,定然要给我出气吗?”
刘列因沈虞突然冲出来有些懵愣,还不知道发生了何事,此时见公主对他和颜悦色,心下惊喜,闻言便应道:“那表妹说说看,是谁欺负了你。”
“若我说出来,裴大人也肯主持公道吗?”五公主又问裴義之。
因她站得比较近,裴義之退开一步,行了一礼道:“公主说笑了,如今又有谁人敢欺负到您头上呢。”
“可就是有人不知天高地厚,将本公主骗得团团转。裴大人,你说此人是不是该好好给本公主跪下磕头认错呢?”五公主径直盯着沈虞,今日势必要出这口恶气。
“莫不是她?她是谁?”刘列不认识沈虞,不知她是何身份。
此时裴義之回道:“世子,此乃内人沈氏。”
五公主见他似乎想维护沈虞的模样,心里更气了,说道:“表哥,可不正是她?前几日,将一罐劣质茶叶以天价卖给了我,如此奸商欺弄良善,实在可恶!”
沈虞笑了,这个公主真是有意思,买卖你请我愿,此时倒是说得她多正义似的。
“公主,彼时我已经提醒过,茶叶很贵,但您非得买,我能怎么办?”
“可你拿一罐残次品充好卖给本公主是何意?”
“怎么会是次品?彼时公主不是也说了茶叶极好吗?莫不是公主当时觉得好,后来买回去觉得贵了又来说茶叶不好了?无非就是点茶叶银钱罢了,公主若是要计较,我退给您便是!”
“沈虞!”裴義之在一旁严肃道:“不得无礼!”
沈虞今天可不憷这些人,一个个的,先是决斗又是当众眉来眼去的,她受够了。
“我怎么就是无礼了?难道公主就能仗着身份污蔑良民?茶叶是她觉得好的,买也是她自愿的,如何来欺骗之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