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初,薛珩将兰庭寄养在一户人家。
谁知背地里,他们对兰庭并不好,甚至还总是欺负她,薛珩和他们打了一架,自然是头破血流。
薛珩遇见了一个年纪大的兵油子,又瘦又好赌,不过不是大赌,油滑得很,大家都叫他万胡子,一半都白了,可他说自己才三十几许。
万胡子凭着一张油嘴滑舌,愣是让人在军眷住的那片,帮他们买了一小间院子,这样兰庭住在那里,也有照应。
薛珩也不觉得兰庭这样,有什么不好,毕竟他们一直都是颠沛流离的,能有个住处就很不错。
兰庭学着做汤面,也会学两道精致小炒,这些军眷都是打天南海北来的,百家之长,兰庭跟着人家学,什么都会一点,缝缝补补,买柴劈柴。
万胡子死的时候,薛珩因缘际会,被人举荐到了陆崖面前,向他拜了师父学武,陆崖收薛珩为徒后,兰庭也被接到了陆府。
自然,期间也是因为陆崖对薛珩倚重的缘故。
他们是相依为命的,薛珩没想过自己娶亲,毕竟他的脊背上,是压着上百条的血冤,他不想将这种沉重的仇恨,强加于任何人的身上。
但是他却想过,兰庭日后嫁了人,遇人不淑怎么办。
就是等他八十几岁,若是有人给兰庭不好受,他也要打上门去,想想还怪有意思的。
她如花似玉的长大了。
他饶是有些粗枝大叶,想到以前家中的姊妹,看见了那些高官的小姐,他想,兰庭这样清透可人的女儿家,天生就该过那样清贵的日子。
既然没有,就由他来给她。
他低着头蹭着她的头发,还能怎么办呢,谁让她是兰庭呢,鉴于这些年的经历,他要珍惜兰庭仅有的天真。
不日,宫里也出了件喜事,秦怀龄被册封为了太子。
趁着这个好日子,太常寺卿夫人托人上门,为自家长子提亲。
冰人笑呵呵的走出大都督府,上车前不经意地回头,望着卫兵森严的门第,心里也道,是了,有那么一位大都督夫人的县主姐姐做靠山。
还能出现在巴陵公主的花宴上,在任何人面前也不落了怯,谁家不愿意娶了回去呢。
这门亲事做的得了,他们也算是和薛家搭上点交情了。
这冰人她是极乐意来做的,只可惜,自家没有适龄的儿子。
杜夫人的眼光,果然是练到家了,倒是毒辣。
兰庭问过了谢明茵的心意后,就做主应了婚事,一切都水到渠成,等谢明茵发嫁后,她就要随薛珩去镜州了,约莫是要一两年的。
他们临走前,应召进宫拜别帝后。
“薛兰庭。”身后传来秦怀龄清朗的一声。
兰庭回头看了他一眼,秦怀龄却只是朝她,清浅地扬眉笑了笑,说了一句:“保重。”
“是,”兰庭也回之一礼,福身道:“多谢太子殿下。”
秦怀龄站在台阶上,脸上浮现出浅淡的笑意,太子殿下……他啊,已经是储君之尊。
遥看薛珩和兰庭的背影,在斜晖脉脉下并肩而行,巴陵公主道:“三皇兄,你后悔了?”
“嗯,你猜。”他歪了歪头,淡而无味道。
但他知道,如果真的得到了薛兰庭,他大概就失去兴趣了。
他只是,喜欢她不喜欢他的样子,喜欢她喜欢薛珩的模样。
别回头,回头就不喜欢你了,他欣赏的,就是她义无反顾的背影,就像是那说书人口中的传奇,没有任何谋算与计较。
谁不愿意,那美满的结局,是自己推波助澜的呢。
就此,薛珩与兰庭又去了镜州坐镇,到了镜州不久,巴陵公主写信来说,连氏长女连清湘被册封为太子妃。
信中道,她还算是他们的媒人呢。
原是在她与薛珩成婚之际,秦怀龄偶然见到了连清湘一面,便记得了她。
后来到了选太子妃之际,也因此对连清湘留了意,巴陵公主才来询问兰庭。
另外,巴陵公主做了女冠,想要来镜州走一走,也许会留在这里一段时日。
皇帝肯宠着她一辈子不成婚也无妨,秦怀龄是她嫡亲的皇兄,性子又是一向不羁的。
做了太子除了稳重些,似乎也没有大改变,当然肯纵着巴陵公主的。
这才是福禄深厚的金枝玉叶,不计是做什么,都是有人护着的。
小阁藏春,又是一年好时节。
正值东风上重楼,衣香鬓影,佳人袅娜,更是胜了一袭风光旖旎。
薛珩与兰庭走到楼阁上,但见春水映桃花,煞是多情。
他站在兰庭身后,看着她凭栏眺望江畔:“这风光看上去,比从前更好了。”
“是啊。”兰庭闻言回眸一笑,飘逸空灵,风华自足。
他几乎看得发怔了。
只愿年年岁岁的这般过下去,只愿这个人长长久久的在身边。
长相守,不分离。
作者有话要说: 正文到这里就算是完结了,后面是几年后谢如意视角的小番外,鞠躬抱抱转圈圈,感谢亲爱的小天使们,陪伴到这里的小天使们,包容了狗作者这么多。
卑微的问一句,要不要收藏这只银灯。
下本填之前开坑的《阿靡》,有兴趣可以看下。
再为预收栏的崽崽吆喝下,预收文《病娇小国舅的白月光》,还有其他正在存稿的预收文,走过路过不要错过。
第87章 番外·如意
再次见到谢兰庭, 是在赵如意离开盛京,四年之后的一艘船上。
去跟着丈夫去经商路上,听说经过附近的一座佛寺,行商的是最信奉这些的, 他们最近做什么都不打顺利, 所以打算专程前去拜一拜。
昨日, 船上突然卫兵把守森严起来,想来是来了什么大人物。
赵如意起初没有在意, 直到看见听见有人说了句:“红霜, 快来,夫人找你呢,小公子要吃的果泥捣好了吗?”
傍晚,皓月高悬, 倒映在波光粼粼的江面, 许多人都出来看月亮, 和他们住在最便宜的船舱不同,这些吟诗赏月的人,都是附近的文人墨客。
这其中, 最不同的, 是她与对面不远处, 被侍女围绕的女子。
女子抱着孩子在念童谣,轻声细语,语调软又俏皮,“月亮月亮爬上坡,泉水泉水亮莹莹,阿里里,阿里里, 娃娃抬头天上看,白白的月儿……”
赵如意看着旁边的人,卑微地笑着,朝他们示好表示自己没有恶意,弱弱地试探了一句:“谢……兰庭。”
“嗯?”兰庭稍稍侧过头,神情温柔,眉间不掩疑惑之色:“你是?”
碧釉打量了赵如意一时,讶然小声道:“夫人,是原来谢家的二小姐。”
赵如意愣了愣,二小姐?
这个称呼她是太久没有听见了,在那个厉害的嫡母手下,她是大丫头,是不争气的,是私生的,是各种没有脸面的。
“是你,谢如意?”谢兰庭眼底波澜起伏,她只是很惊讶,谢如意看起来沧桑了太多,她并没有少年时的美丽了。
赵如意一路跌跌撞撞,吃尽了苦头,尝尽人间辛酸,她方知,兰庭曾有多难,她曾有多可笑。
她的苦难来的太迟,在她美貌年华完全长成之后,只会遭受到摧残。
谢兰庭让人将孩子抱回去,自己与她留在这里,三四步之外就有侍卫,她倒也不怕她会怎么样。
当初赵如意趁着暮色,离开了她长大的盛京,坐着一辆摇摇晃晃的马车,身后是变黑的山峦,头顶上是星月齐上,万家灯火已经远去。
她不甘心,自己一身的才华,难道就要埋没了吗。
赵如意惨然一笑:“是我,不过,我现在是赵如意了。”
这个令她憎恶仇恨的姓氏,她曾经无数次不想承认,自己和那个男人有关系,自己是他的女儿。
“也对,你父亲是姓赵的。”兰庭神情自若,仿佛已经忘了她那个姓赵的父亲,是怎么死掉的了。
她是假的千金小姐,可是,这些年我在侯府所习的,都是真真切切的。
她最终意识到这一点,并没有失去全部,即使离开了谢家,即使舍弃了所有的一切。
她用这些讨好嫡母,让她看到自己有更多的价值,用这些去曲意讨好一些人,甚至,为了给那个嫡母的儿子能够拜师,放下所有的尊严,去用这些技艺取悦那些文人。
而这一切的一切,不过是求她让自己能嫁个正经人。
其实,谢家给她的,早就已经进入了她的骨血中,怎么是一句还给你,就能还的回去的。
谢兰庭不在意,不是因为她不要,而是因为她知道,最重要的一切,谢家都已经给了她。
她知道,母亲会伤心一阵,但是等二哥哥娶亲了,她很快就会忘掉这些。
至于章氏,赵如意只是偷偷看了那个娘一眼,她现在回想起来,只觉章氏丧心病狂了,做下这样胆大包天的事情。
往日富贵如烟遮了眼,今宵清风一拂即散,日子久了,吃尽了苦头。
赵如意也肯同旁人低眉说,自己姓赵,试图忘却曾经的锦绣荣华。
她知道,其实自己的内心,始终是渴盼着回去的。
但她也清楚,回不去了。
赵如意笑了笑:“说起来,我还是感激谢疏霖。”那么义无反顾的,维护她这个假妹妹。
明知道,她对谢兰庭不怀好意,甚至屡次出手算计她,还为她找各种的理由来撇清。
谢兰庭一言不发,只是静静地听着她说,宛若那清风淡月。
她眼中带着真挚说:“也许你恨他,但他真的是个好哥哥,如果当初在侯府长大的是你,他也会这样拼命维护你的。”
不是因为谢疏霖有多仇视谢兰庭,而是因为他太护短,他愿意相信自己的亲人,与自己相处十多年的亲人,相信亲情二字。
现在看来,谢疏霖才可谓是唯一一个天真的人。
他不是为了功利、名誉、得失,仅仅是因为,赵如意以妹妹的身份哀求了他,他就愿意去相信她所有的谎言,愿意不计代价的维护她。
谢兰庭平淡地说:“如果你是来说和的,那么就不要再说了。”
其实,一看谢兰庭的神色就知道,怕是如今也与谢疏霖的关系平平。
赵如意连忙摆手摇头,愧疚惶恐道:“我知道,迟来的歉意是没有用的,抢走了就是抢走了,打破的花瓶永远也不能恢复原样。
今日说这些,只是我想明白一切后,觉得应该告诉你的,我不能因为我的过错,让你与亲人更加错过。”
谢兰庭“唔”了一声,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似是已经不以为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