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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他!_分节阅读_第54节
小说作者:醉折枝   内容大小:364 KB  下载:喂他!txt下载   上传时间:2019-12-11 00:00: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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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我的没换。”她咽下果干,有点不好意思,“来时和郑娘子撞到了,想来是她身上的香露,染了味道。”

第90章 异香

  四下无人, 李齐慎本来想顺势凑过去嗅一下,最好能小小地偷个香, 就是欺负谢忘之不会真打他。但她这么说, 他反倒不好这样,还没伸出的手直接改道,手背在鼻尖上擦了一下:“我倒不知道,女孩的香露还有这么多花样。这味道有点浓了。”

  “大概是她抹时失手了。”不说还好,这么一说,谢忘之也觉得身上古怪起来,整个人像是浸在郑涵元身上的香气里,熏得她直想打喷嚏。但用什么香露是个人喜好,她也不好背后说人,给郑涵元找了个借口,“要是你闻着难受,我回去换身衣裳。”

  “不用,我没那么娇贵, 闻着香露味道, 熏不死。”

  谢忘之笑笑, 没答话。

  这香露的味道是真的重, 先前没发觉,等察觉, 已经吸进去不少。李齐慎又吸了一口风里的香气, 忽然觉得身上有点不对。

  九月的天, 又在骊山, 再热也热不到哪儿去,这会儿还有徐徐的风,但他就是觉得热,这点热还不是从外边来的,是他自己身上烧起来的,好像腹中埋了个火星,哔哔啵啵地燃起来,灼得他额头上迅速出了细细的汗。

  热意来得快,感觉到后就是越烧越旺,红潮迅速漫上脸颊,但他肤色白,红晕自颈子浮到眼尾,还挺好看,像是块美玉,在绘桃花的颜料里浸了浸。李齐慎身上全是汗,动了动腿,赶紧伏在桌上,抵着自己的袖口屏住呼吸,免得再把那香气吸进去。

  然而谢忘之一无所知,见他这模样,还以为怎么了,慌了一瞬,关切地凑过去:“你怎么了?”

  她一靠近,看见李齐慎额上细细的汗,一惊,慌乱地要转身:“是烧起来了?我去找太医……”

  “不用。”李齐慎丢不起这个脸,无意间中了计,这个亏也得自己咽下去。他把谢忘之叫回来,开口都带了点喘,“我是染病了……一会儿就好。”

  “……你……”谢忘之不信,但又不觉得李齐慎会拿自己的身子开玩笑,迟疑片刻,坐回原位,“真不要紧吧?”

  “不要紧。一会儿就好。”

  谢忘之只能点头,看看李齐慎额上不断渗出的细汗,从怀里掏出帕子,撩开他黏在脸上的发丝,轻柔地替他擦汗。

  美人侍疾,多少人求都求不来的享受,可惜李齐慎身上的这个疾,和眼前的美人相关。他睁眼,看见一截不宽不窄的袖口,顺着往里看,是衬在里边的衣衫,再就是白皙的肌肤,手腕细得让人想握住,试试是不是不足一握;他闭眼,呼吸间全是淡淡的桃花香,丝质的帕子顺滑地触及脸颊,隔着帕子的是谢忘之的手,纤细柔软,十指纤纤。

  心里的凶兽跃跃欲试,开始一下下地撞笼子,露出尖利的獠牙,想着要把对面浑然不觉的女孩吞下去,连皮带骨,头发丝儿都不会剩下。

  李齐慎忍了一会儿,猛地抬手,一把抓住谢忘之的手腕。

  他身量高,相对应的,那双手也比谢忘之的大,一只手环住她的手腕绰绰有余,若是心狠点,把两个腕子一起抓住也未尝不可。药效发起来,他身上是真的热,肌肤泛着淡淡的粉,烫得谢忘之惊慌失措。

  “你觉得冷吗?”她不太懂,以为李齐慎这模样是发热,哪儿还顾得上自己被抓住这回事,“头呢,疼不疼?不行……我还是得去叫太医……”

  她真心实意地为面前的郎君担忧,以为李齐慎是只染了病的小猫,不知道这郎君若是不克制,一只手就能压制住她。这地方还是李齐慎暂住的屋子,门外候着的是听命于他的仆从,她既反抗不得,也无路可逃。

  “……傻。”李齐慎盯了她一会儿,给了这么个评价,忽然又松开她,整个人往自己臂上一压,真有几分病恹恹的可怜,“我病了,你能治吗?”

  “我?”谢忘之愣了,“我不通医术……”

  “不用通。”

  “那你是……”

  “我得了没人说喜欢我,就好不了的病。”李齐慎一脸认真。

  谢忘之傻了,下一瞬明白李齐慎是在逗她,想发怒,他又一副高热不退的模样,一双眼睛迷迷蒙蒙,隐约能看出几分期待。她憋了一会儿,支支吾吾:“少骗我,哪儿有这种病……”

  她坐得越久,李齐慎吸进去的香气越多,热得他浑身骨肉都要熔脱。让他干什么,他不是这种人,也不愿伤着谢忘之,但既然落到这个地步,总得讨个便宜。

  他沉默片刻,调整策略,委委屈屈:“事到如今,你都不肯说一声喜欢吗?”

  谢忘之一时回答不出,看看李齐慎,没回话。

  “不肯吗?”李齐慎再接再厉,“我就这么入不得你的眼?我难受,想听你说句好听话,这样都不愿意吗?”

  说完,他松开谢忘之,整张脸往自己手臂里一埋,一副不愿见人的样子,只留给她一个黑漆漆的发顶,还有几缕不听话的头发翘起来,在风里一晃一晃。

  谢忘之盯着那缕发丝看了一会儿,下定决定,斟酌片刻才开口,舌头都有点不像自己的:“不、不是……我不会为了哄人说这种话。但我是真的喜欢你。”

  “是吗?”李齐慎恹恹地抬头,“我不信。”

  谢忘之:“……”

  按她的性子,她很想揪着李齐慎的头,愤怒地说“不信也得信”,奈何这人满脸细汗,她看着都心疼,实在舍不得下手。

  “……那你看。”谢忘之想了想,小心地撩起袖口,给李齐慎看腕上的金镯。接下来的话不好乱说出口,她有点羞,抿抿嘴唇,“你自己说的……聘礼。算不算数?”

  白肤金质,吐谷浑的飞鸟纹绕着镯子环飞,真是皓腕约金环。李齐慎看着那只镯子挂在谢忘之腕上,身上的热度刹那间都仿佛褪了一点。

  当年戴着这金镯的女人,从血泊和雨水里抬手,艰难地抚在他脸上,让他好好活下去;如今戴着金镯的换成了女孩,依旧抚着他的脸,全心全意地信他是个好人。

  “……算,当然算。”李齐慎微微一笑,捉住那只手,在指尖轻轻抿了一下,不带任何暗示的意思。他靠回去,等着那阵火熄灭,“回去吧,我真有点儿不舒服。躺会儿就好。”

  谢忘之将信将疑,但也不好乱做猜测:“真不用找太医吗?”

  “不用。”

  “……好。”谢忘之应声,把地方留给李齐慎,起身往外走,出门时还逗留了会儿,特意和侍从说了郡王的事儿,让人照顾着。

  侍从应声,麻利地进门询问。

  李齐慎哪儿会让他去宣太医,只抹了把脸上的汗:“去找崔乐言,让他弄清楚,带来的酒谁动过。”

  **

  郑涵元看着面前的女孩,想到今天打算干的事,有点莫名的心虚,但她不能表现出来,梗着脖子:“公主叫我到偏僻处,单独见面,有何贵干?”

  长宁同样看着她,手背在身后,一言不发。

  和性子不同,长宁是那种冷冷的长相,不笑时就是个冰美人,看人时浓密的睫毛一颤一颤,真有几分压迫感。

  郑涵元呼吸不自觉地乱起来,紧张地揪住了袖口,绞得那片布料乱七八糟。

  她确实心虚,因为她先前打听到了崔适的药酒,托人往那酒里放了点料。是种西域来的药粉,得和她洒在身上的香露同起作用,单独入口或是单独闻到都不会起效,最多觉得味道古怪,但若是药粉入口,再闻到这味道,起的就是让人神思混乱的作用。

  自从李齐慎回长安城,郑涵元在心里憋了几个月,总算想明白了,这个人她非得到手不可。可惜李齐慎不知怎么,对她不亲近,那她只能用这招,掐着他喝完酒的时候去见他。

  若是药不能起效,就当是碰一鼻子灰;若是起效,她当然不打算这么交付自己,只要喊一嗓子,荥阳郑氏一闹,这事儿肯定能定下来。

  郑涵元规划得挺好,正打算卡着点去李齐慎那儿,中途却被长宁截胡,堵在这儿来去不得。这事情缓一刻,就多一刻的变数,她心急如焚,语气都重起来:“公主究竟想做什么?”

  “你过来。”长宁终于开口了。

  郑涵元一愣:“公主说什么?”

  “我说,你过来点。”

  郑涵元莫名其妙,但对面的毕竟是个公主,她再不爽,只能依言走近几步。

  脚步刚落定,郑涵元看见长宁一只手从背后移出来,高高举起,旋即狠狠落到她脸上。

  一个巴掌清脆响亮,用了十足的力气,打得她耳边“嗡嗡”的响,肤质细腻的脸上迅速浮起鲜红的指印。

  脸上火辣辣的痛,郑涵元懵了片刻,捂住被打的地方,猛地抬头,连敬称都不用了:“你敢打我……你竟然敢打我?你这是什么意思?!”

  “打你就打你了,难不成还要挑日子?”长宁冷笑,另一只手也抽出来,把一直捏在手里的东西往地上一丢。

第91章 羽士

  那东西落地, 一声闷响,郑涵元不由看过去。看清是什么的瞬间, 她眼瞳一缩。

  是支羽箭, 箭头锋利,箭羽宛然。

  她往后退了一步,不敢相信居然还能看到这支箭:“这是……”

  “我折回去找到的。”长宁闭了闭眼,“那天若不是我惊她的马,恰巧避开,这箭就会落在她腿上。你是疯还是傻,敢用这种箭射人?这箭上刻着你的名字!”

  长这么大,除了此刻的长宁,没人敢用这种指责的语气说话,郑涵元本想发怒,但面对长宁,她又有点儿莫名的心虚,总觉得长宁发起疯来什么都会做。千金之子坐不垂堂, 她强行把那口气吞下去, 朝着长宁挤出个歉意的表情:“我臂力不够, 这箭射出去, 也伤不着人的……我只是想吓唬吓唬她。”

  “吓唬?”长宁难以置信,“这是箭, 用来射杀猎物的东西, 你说你用这东西吓唬人?你自己信吗?”

  郑涵元当然不信。她确实臂力不够, 但当时离得也不远, 她故意和身边的贵女说要猎兔子,放箭时对准的却是谢忘之。她没指望自己能一箭射中,毕竟要有这本事,她早就闻名猎场了,也不至于这么多年都被真擅长骑射的长宁压一头。

  那一箭不一样,不射中正好,若是擦着谢忘之过去,刚好吓她个半死;若是射在腿上,让她瘸一段时间也是好的。

  但在长宁面前,这话不能说出来,郑涵元眼神游移,忽然抬起下颌,先前略显局促的神情一扫而空,再度表现出贵女的骄矜:“玩闹而已,姑且算是我错。但既然无事发生,公主掌掴我这一下,有这样的道理吗?还是不把荥阳郑氏放在眼里?”

  长宁看了郑涵元一眼,那一眼极尽复杂,郑涵元看不懂,或许长宁自己也不懂。她沉默很久,叹了口气。

  “公主为什么叹息?在想该怎么办吗?”郑涵元以为长宁是怕了或者后悔了,“我郑氏百年荣光,我虽然不比先祖,但也是嫡女,自幼学的……”

  “不。”长宁打断她,“我是在想,百年世家,为什么教出了你这样的东西?”

  “你……”郑涵元怒了,嗓音尖利,“你到底是什么意思?先打我,还侮辱我,是想和郑氏撕破脸吗?!”

  “我曾与你的一位庶妹出城同游,那时我无意间惊了马,若不是她,恐怕我要摔死当场。”长宁却像是没听见她的话,自顾自说了别的事情。

  郑涵元莫名其妙,她既不了解长宁,也压根不在乎宅子里的庶出姐妹,在她看来,这些妾生的玩意连站在她面前都不配。她上下看看长宁,一阵嫌恶:“我不知道是哪个,与我无关。”

  “我就当是为了她,保你这条命,没把这支箭交给谢家的娘子,顺带替你撒了个谎。既然做到了这个地步,今天我再教教你道理。”长宁呼出一口气,看着郑涵元,“你听好。时过境迁,世家衰落,早就不是‘王与马,共天下’的时候了,世家之间可以撕咬,但看的还是大明宫的意思,是他们陇西李氏的脸色!荥阳郑氏是世家,历代嫁入宫中的也不少,但你不妨回去问问你阿耶,昭玄皇帝时是怎么对着范阳卢氏下手的。”

  郑涵元不知道这事儿,她向来不爱学史,只喜欢流觞曲水和玄学清谈,总觉得谈及政事污浊,脏了自己的身份。但她知道范阳卢氏如今确实落魄,勉强有个世家的身份,实则宴上出入时都没几个能爬进宣政殿前排的。

  她心下一紧,看着长宁,微微发颤,好像有什么东西被长宁撕破,血淋淋的真相怼在她眼前。

  郑涵元呼吸急促,强撑着一口气:“这和他们有什么关系?就算我真伤着她,那也是郑氏和谢氏的……”

  “对,郑氏和谢氏,就是我说的世家间撕咬。世家就像是猛兽,乱世时跟着皇帝征战,有的是猎物吃,但天下大定已经这么多年了,地方就这么大,猎物吃尽了,接下来就该互相吞吃了。”

  “……你在说什么?”

  “这支箭,若是射中,你就等着谢氏向郑氏发难吧。到时候闹到你阿耶面前,你以为如何?你阿耶会保你吗?不会的,你以你嫡女的身份自傲,但你阿耶、郑氏难道缺个嫡女吗?”长宁残忍地继续说,“谢娘子身上的伤,必定要你十倍偿还。等到那时候,死反倒是最舒服的事,就算你侥幸保住这条命,你有这个本事继续当你的贵女吗?”

  她稍作停顿,点出最血腥的东西,“为了摆平这件事,郑氏必定要赔偿绢帛、金银,甚至土地。这三者,你以为你比哪个更贵重?”

  “……我当然更贵重!”从未听过的言论涌过来,郑涵元一口气上头,发疯一样抓住长宁的衣领,死死盯着这个神色冰冷的女孩,“我是人,我是我阿耶的女儿!”

  她俩年纪相仿,力气大小差距不大,何况郑涵元还在最激动的时候,手上力度大了不少,这么一扯,扯得长宁一个趔趄。但她没有发怒,她只是深深地看了郑涵元一眼,隐约居然带着点怜悯:“江南大旱,多的是卖了女儿,只为换一口粟的人。”

  “把这支箭藏好,我不会把这事儿说出去。”长宁猛地推开郑涵元,反手又是一巴掌。这一下比刚才那下更重,打得郑涵元脸上迅速肿起来,指印鲜红,“之前是替谢娘子,这下是替你父母打的。”

  打完,长宁一眼都不想再多看,转身就走。

  郑涵元原本全身的力气都压在长宁身上,被推得后退几步,腿一软,跌坐在地,低头时刚好能看到那支箭。听了长宁这一番话,又让她对着脸打了两下,郑涵元哪里还能想起李齐慎的事儿,又委屈又愤恨,忽然使劲拍了一下地,下一瞬又抬手捂住脸,眼泪从指缝里溢出去。

  **

  大费周章地到了骊山猎场,自然不能草草回去,皇帝和萧贵妃在华清宫小住了将近一月有余,才启程回长安城。期间照例行猎、祭天,也没发生什么大事,硬要说,也无非是为了讨萧贵妃的欢心,多辟了个跑马场出来,似乎引起了骊山脚下农人的不满,但没人在乎,也没人管。

  别院里也闹出件不痛不痒的事儿,谢忘之听说好像是有人动了崔适泡的药酒,这多手脚的仆役连着牵扯到的侍从,全被赶了出去。

  除此之外,风平浪静,如果能装瞎装聋,同李承儆一样装作不知道从江南旱象起的灾祸,那和往年秋狝没有任何不同。

  回长安城时皇帝先行,宗室其后,压在最后的则是官员以及跟着前去的人。马车进明德门时,谢忘之特意问了日期,恰是十月十六。

  一进城门,无需在跟随队伍,各自回家即可,谢忘之让车夫抄了条人少些的路,算是为个清净。然而刚拐过晋昌坊,到慈恩寺附近,路就被堵了,马车前进不得,车外喧闹,吵得谢忘之忍不住稍稍掀开车帘。

  这条路不宽不窄,比不得朱雀大街,但差不多够两辆马车并排前行,这会儿却堵得马车无处可去,车前全是人。最外围那圈显然是看热闹的,从揣着手炉的中年人到抱着孩子的妇人,甚至还有只到膝盖这么高,攥着糖葫芦在啃的幼童。

  里边的则是吵声的来源,好几个年轻力壮的郎君,一面骂着谢忘之听不懂的话,一面对着半躺在地上的人拳打脚踢。

  “他们在说什么?”这就是聚众行凶了,谢忘之难以想象居然没人管,但局势不明朗,她也不好随便下车,想了想,干脆问问车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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