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佩毅着人来寻叶凌,已经是几天后的事情,估摸着时间,外出历练的众弟子也该回来了,叶凌不打算去上课,扶风崖虽然清冷,多了一只猫,又热闹起来,时不时传出叶凌的笑语和喵喵声。
那天是晚上,叶凌正在和孟谨川吃饭,家主急事来寻,叶佩毅待叶凌还算仁厚,既然差人来寻,必是很急的事情,所以留下孟谨川,自己前去。
云中殿。
叶佩毅和孟氏两个公子站在那里,并不见孟谨川,叶凌隐隐觉得,孟谨川出事了。
果然,听孟氏两个公子细陈经过,自那天从妖巢鬼穴回来后,孟谨川就不见了,两人以为他是去了其他地方,就没在意,谁知到了归期,孟谨川还没回来,他一向准时,只是一个小小历练都不能准时归来的话,肯定是出事了。
在云中开学期间,孟谨川出事,这事可大可小,事关两家关系,两个嫡子不敢妄自决定,所以来找叶家主商议。
历练时间已过,众人都已经回来,若是独不见孟谨川的话,人言可畏,指不定传出什么风言风语。
所以叶佩毅召来叶凌,反正她一向去留随意,没人会关系她是否出现,叶氏嫡子其他哪一个消失,都会引起揣测,所以只有叶凌合适,代表叶家,和两个孟氏嫡子一起去找孟谨川。
事情紧急,叶佩毅召来叶凌,也是无奈之举,对于叶凌在云中的风言风语,他自然也听到一些,本以为叶凌会推辞,谁知叶凌二话不说,答应了,明天就出发。
叶佩毅又说了一些注意的客套话,三人便离去,经过妖巢鬼穴的事,那日他们留下叶凌一人,孟新觉和孟康乐觉得十分愧疚,今日叶凌又愿相助,心中更是亏欠。
他们本就是少年心性,有错直言,当即向叶凌赔了不是,叶凌哪管这些,只道早就忘了,三人相视而笑。
回扶风崖,平时叶凌外出,回来时丑丑总会蹲在门前,等她回来,今日却空空如也。
叶凌进屋,四下看去,竟然也不见丑丑,叶凌心里有些慌,虽然只是一只小猫,但在这短短几天内,也带给叶凌很多欢乐。
叶凌四下寻找,都不见丑丑,心中更慌,正在找时,书翠从外面回来,道:“叶凌,不好了,叶姝离那个臭丫头要让丑丑当水鬼猫。”
书翠一直隐在暗处,目睹叶姝离进入扶风崖,应该是想找叶凌算那日不救她的帐,不见叶凌,只有一只小小的猫,便将猫抓起来,要拿去沉塘。
听罢,叶凌心中窜起一股冲天火气,火速赶到时,叶姝离站在荷花池的亭子中,正把丑丑的后颈提着,伸出水面,只要手一放,孟谨川就难逃水淹之祸。
看见叶凌火速赶来,叶姝离讥诮一笑:“你来了,这个丑玩意儿你从那里捡到的?别把这些不三不四的东西带进云中,污了云中的地方。”
叶凌双手握拳,眸子含冰,强压怒气道:“叶姝离,你要是敢伤他一分,我唯你是问。”
叶姝离娇蛮惯了,做事一向不计后果,更何况对方还是她最讨厌的叶凌,手轻轻一放,丑丑小小的身子就落入池中:“哎呀,手滑了。”
叶凌像箭一般冲出去,稳稳接住孟谨川,自己则落入满是淤泥的荷花池中,感觉到孟谨川的身体在微微发抖,叶凌轻柔的抚着他的毛发:“没事了,有我在。”
叶姝离哈哈一笑:“下贱的东西果然也喜欢下贱的东西,叶凌,你不会御兽,难不成还指望着这只野猫来做你的兽吗?”
叶凌一手托着孟谨川,忽然提身而起,将叶姝离拉近荷花池中。
叶姝离没想到叶凌竟敢如此大胆,身形不稳,摔进全是池中,周围的淤泥覆拥上来,被叶凌还要狼狈,下一刻,叶疏离脖子一凉,叶凌一手掐住她的脖子,双眸寒蛰,再无平时笑意,像极嗜血修罗,另一只手则轻轻的托着一只狸花猫,道:“叶姝离,我给过你很多次机会,你不要一而再再而三的挑战我的底线。”
叶姝离被吓得呆愣在地,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叶凌离开很久后,叶姝离发麻的四肢才逐渐找回知觉,她浑身都是淤泥,一步步爬出池子,眼神怨毒可怕。
回到扶风崖,叶凌气得浑身发抖,倒不是怕叶姝离,只是怕自己如果再晚一点,就见不到丑丑了。
休息片刻,叶凌才开始打理浑身的淤泥,书翠早就将热水放好,叶凌褪下衣衫,赤/身走进浴桶中,见丑丑又背对自己,心中好笑,单手一伸,孟谨川觉得自己的身体被一股强大的力量牵引,下一刻,他就到了叶凌手中。
下面是蒸腾而起的水汽,以及叶凌若隐若现的起伏,孟谨川大骇,拼命挣扎,见他挣扎得厉害,叶凌只将他身上的几点淤泥抹去,就放下了,然后自己舒舒服服的躺在浴桶中。
孟谨川急忙跑到床上睡着,蜷缩成一个圆形,脸颊滚烫,心跳如雷。
第二十二章 生灵涂炭
将小猫留在云中,没有人照顾,所以叶凌决定带他一起去。
一夜无话,孟谨川依然蜷缩在叶凌怀中,两只圆滚滚的眼睛睁得大大的,一夜无眠。
第二天拂晓,叶凌还在熟睡,听见外面有敲门声,打开门,竟然是祈元正。
叶凌对他有些印象,不过他现在面容惨淡,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叶凌请他进屋,他摇摇头,说:“我说完就走,叶姑娘,请你一定救孟谨川。”
叶凌摸不着头脑,祈元正还算聪明,知道叶家只能派叶凌出去,所以一早来访,既然如此,孟谨川出事,他一定知晓些内幕。
叶凌怀里抱着一个小小的狸花猫:“此话怎讲,孟谨川出什么事了?”
祈元正埋着头道:“妖巢,孟谨川出事和妖巢脱不了干系,如今叶姑娘将他救出,我必有重谢。”说罢,拿出一颗价值不菲的灵珠,递给叶凌。
叶凌接过,刚想发问,祈元正转身就走,任叶凌怎样追喊,也不回头。
叶佩毅拨了一队人马给叶凌,连同孟氏的两个弟子,按照祈元正所说,孟谨川从妖巢回来之后没有去其他地方,那他应该还在落霞城,而且和妖巢鬼穴脱不了干系。
此时不同前几日悠闲惬意,几人星夜赶路,很快就到了落霞城。
妖巢鬼穴已经被正派人士打击一空,落霞城中的各大家离去,城中又恢复往日繁华,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几人稍作休息,径直赶往妖巢鬼穴。
密林尽焚,鬼雾散尽,几人走在到处都是漆黑木炭的林子中,地上不时出现一两具被大火焚烧得扭曲的尸体,蜷成一团,看不出是什么妖物。
叶凌挎了一个小包,孟谨川每日就躺在包中,时而睡觉,时而将小脑袋冒出来,正走着,叶凌揉了揉孟谨川毛茸茸的脑袋,叹气道:“还真是生灵涂炭。”
闻言,与叶凌并肩而走的孟新觉孟康乐心中微怔,叶凌所言不错,这些所谓正派人士来过之后,这片生机勃勃的密林生灵涂炭,化为焦土。
林中妖物早已散去,没来得及走的,已经变成了焦尸,一干人在林子里转了很久,竟然没发现一个活物。
遍寻不着,几人转而下山。
落霞城中,李氏母子还住在贫民区,对于突然出现的三人并不惊讶,一番追问,他们只道不知,一概不说。
总不能用刑,李氏母子还在,魇兽就一定不会离开,他总会再来找李老太的,所以几人决定蹲守,在落霞城找客栈住下,每日派人轮流蹲守。
一连几日,李氏母子只是简单的上街买菜,或者送缝补的衣裳,并无异样。
一日,叶凌闲得坐在客栈长廊上,看着街上人来人往。
“叶凌,原来你在这儿?”
这几日和孟氏两嫡子相处,逐渐亲近,所以孟康乐对叶凌直呼姓名。
叶凌闻言看去,只见孟康乐怀里抱着丑丑,一边顺着他的毛发,一边道:“你这只猫可真聪明,竟然还会在桌子上写字。”
叶凌本来以为丑丑只会和她一个人亲近,谁知遇到孟氏两人后,也亲近得不得了,叶凌心中有些不悦,旋即笑了,她居然吃一只猫的醋。
那日阳光正好,叶凌坐在廊上,眼光洒在她发间,折射出斑斓的光,孟谨川几步跳进叶凌怀里。
叶凌笑眯了眼,揉了揉他毛茸茸的脑袋,得意道:“那是,我家丑丑随主人,可聪明了。”
孟康乐不可置否。
两人正在说笑,忽有人来报,魇兽出现,孟新觉已经去追了。
两人当即去追,叶凌将丑丑放进包里,到达李家时,孟新觉和驻守在此的人都去追了,好在提前约定沿路留下记号。
两人顺着记号,一路追奔,走到一条无人街道时,发现两个不同方向的路上,都有记号,魇兽变化多端,难以恻料,两人只有分开去追。
叶凌速度极快,顺着记号,一路追行,行到荒僻无人处,记号忽然断了,正举目四望,忽觉背后一凉。
叶凌急忙回身,身后巨石上,立着一只幽蓝色的魇兽,目光不善:“多管闲事的跳梁小丑。”
叶凌道:“孟谨川在哪里?告诉我,饶你不死。”
“好大的口气。”魇兽说话,口中吐出一口清气,叶凌早有防备,摸出一块黑布,蒙在眼上,果然躲过魇兽计策。
叶凌手下生力,灵气外泄,往魇兽击去,魇兽近战不利,只得躲闪,又吐了几口清气,对叶凌毫无作用。
叶凌攻势越猛,魇兽招架不住,受伤数处,只得借势逃窜。
叶凌追了几步,觉得头晕目眩,看来多少有些影响,只能作罢,魇兽被伤,应该逃不远。
叶凌回客栈时,孟新觉一行也回来了,他们竟然也遇到了魇兽,落霞城只有一只魇兽,他们遇见的,其中一只,肯定是假的。
魇兽失去踪迹,叶凌只能命令手下的人四处查找。
两日后,魇兽毫无踪迹,孟谨川音讯全无,两个孟公子的脸色越来越差,叶凌依然坐在长廊上,揉着丑丑的脑袋,这几日她也在四处寻找,偶尔偷隙休息。
孟新觉外出寻人刚归,见叶凌在此,虽然没寻到人,终是麻烦她,便道:“叶凌,这几日辛苦你了。”
叶凌确实疲倦,但还是强撑着笑意道:“不碍事,早日找到小孟公子要紧。”
孟新觉慨然一笑,见叶凌手中的小猫可爱,便伸手去摸,谁知手刚伸到一半,就被狠狠抓了一爪,手背上立即起了三道血痕。
叶凌急忙将丑丑放在一边,道:“没事吧?我家的猫顽皮得紧。”
孟新觉用指腹将手背上冒出的血珠抹去,笑道:“没事,我先去休息了。”
孟新觉走后,叶凌又将丑丑抱回,顺了顺毛,道:“没吓着你吧?”
叶凌正说着,孟康乐从一头走来,将手中的肉干递给丑丑:“我师兄呢?”
“去休息了,这几天累坏了。”叶凌回道,忽又想起方才孟新觉无缘无故被抓了几爪,浑然不怒,又想起前几日在街上见到的事,心想孟新觉当真性格温和,容易相处:“前几日在街上,我看见有人吐了一口痰在新觉师兄脚上,他连眼皮都跳一下,他的为人可真好。”
见有人夸自己的师兄,孟康乐自是高兴附和,电光火石般想起什么,道:“你说有人吐了一口痰在新觉师兄脚上?他都没生气?”
叶凌点点头:“他刚才被我的猫抓了一爪,也没有生气。”
孟康乐道:“我师兄素有洁癖,鞋子被人踩了一脚立刻就要换掉,最见不得就是口痰,有一次,一个弟子不小心把口水吐在了师兄身上,师兄暴跳如雷,以挑战的名义将那个弟子打得满地找牙,平时更是不喜欢猫猫狗狗,连碰都不碰。”
怪不得,前几日丑丑有意和他亲近,他虽勉力答应,很快就把猫扔给孟康乐,方才却主动摸猫。
入夜,孟新觉还在房间休息,叶凌和孟康乐在楼下吃晚饭,忽有人来报,李老太死了。活了一百来岁的李老太死了。
事发突然,两人来不及考虑,魇兽极有可能出现,飞速赶去。
是夜,星光惨淡,凉风习习,李老太家门口,立着一只幽蓝色的小兽,看着赶来的两人,兽口亲启,道:“她人呢?”
孟新觉果然是假的,李老太的死是叶凌放出的假消息,如果孟新觉不是真的,就一定会告知魇兽,果然,消息刚一放出,魇兽就来了,真正的李氏母子自然被叶凌藏起来了。
叶凌轻罗白衫在风中上下舞动,道:“用孟新觉孟谨川来换。”
“交出他们,我自然放人。”魇兽道。
叶凌勾唇一笑:“由不得你。”
话音刚落,暗处涌现出无数叶氏弟子,将小小的李家宅院团团围住:“你逃不了,没有和我讨价还价的资格,他们在哪里?”
魇兽来回渡了几步,看似很不耐烦:“你为什么要逼我?为什么?”
叶凌刚想再说,一个叶氏弟子走上前,在叶凌耳边轻声道:“李老太死了。”
叶凌心中微怔。
忽闻一声长啸,魇兽半跪在地上,嘴中吐出一团团紫气,浑身幽蓝散去,毛发变成黯淡的灰色,他的眸子光芒犹在,似有泪光浮动:“她死了,对不对?”
叶凌不知道他和李老太之间有什么联系,他既知道,便不再隐瞒,只能点点头。
魇兽想从地上站起来,谁知一个不稳,竟然直接扑在地上,头骨和地面接触发出一声钝响,狼狈不堪:“我只想她好好的活着,为什么,为什么?”
魇兽看向叶凌,又好像不是,叶凌觉得他的目光不在自己身上,仿佛——叶凌揉了揉丑丑的脑袋,发现那只活蹦乱跳的猫已经停止了呼吸。
叶凌心中一顿,仿佛被人用刀子剜掉一般,仿佛丢失了很重要的东西,叶凌小心翼翼的把丑丑从包里取出来,手微微颤抖,眼泪毫无征兆的流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