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候,她的贴身奴婢匆匆进来,道:“夫人!夫人!”
孟澜半靠着引枕,颇为不耐,道:“什么事情?这么着急。”
奴婢说:“奴婢方才得到的消息,有关邓夫人的!”
孟澜这才抬眼瞧了瞧她,道:“什么消息?”
奴婢贴在孟澜耳边,道:“邓夫人与天子有染。”
孟澜一怔,惊讶道:“真的假的?”
奴婢说:“不清楚,不过宫里都传开了。”
听此,孟澜才掩嘴一笑,道:“管它是真是假,太尉大人最是忍受不得这种事情发生,就算只是流言蜚语,也够她邓节受得了。”
奴婢说:“夫人说得是。”
孟澜懒散的一靠,道:“大人最忌讳别人胡乱掺和,咱们什么也不要做,暂且看她邓夫人如何收场。”
“邓家?江东名门?”孟澜冷嗤一声,道:“说白了,那就是太尉大人的敌人,太尉大人不动她,她竟然还敢自己惹祸上身。”复又得意地道:“太尉大人现在在哪里呢?”
奴婢道:“在府里呢,听说赵玳公子正在给大人念他新做的文章。”
孟澜忽然想起自己失去的那个孩子,脸上的得意之色渐渐消失,不再言语。
邓节也回到了府中,轻儿将晚膳端来,清一色的素菜,不带半点油腥,邓节夹起了一块,放在嘴里才发现是冷的,皱了皱眉头。
轻儿看在眼里,道:“今日的菜都是冷的。”又道:“夫人应该知道是为何。”
邓节没有开口。
轻儿道:“夫人当着宫中众多奴婢的面,主动要求与天子私下相处,如今宫中甚至皇城上下都传得沸沸扬扬的,不乏别有用心之人添油加醋,说夫人与天子有染。”
“这冷菜是太尉大人命令的?”邓节开口问。
轻儿不卑不亢地道:“并不算,太尉大人还没有下令,但是如果等到太尉大人下令,便就晚了,夫人实在是应当在太尉大人下令之前,想想如何自罚,向大人赔礼道歉才是。”
邓节叹了一口气,她知道她白日里鲁莽了,自从深陷进颖都这个漩涡中,自从刘萦死后,她才慢慢发现自己的力量有多弱小,纵使机关算尽也不如那些久陷在漩涡里的人,渐渐地便变得不知所措了起来,只想着依靠天子,依靠旁人的力量。
她得知赵翊南下的江东的消息时,实在是应该再冷静一点。
“夫人”轻儿叫她,好言相劝道:“这种流言是太尉大人无论如何也忍受不了的,不要等大人的命令下来,夫人现在就应该及早的想办法取得大人的原谅。”
她知道轻儿是为她想,尽管轻儿的主子不是她。
邓节要为白日里的轻率买单,叹息一声,起身道:“太尉大人回府了。”
轻儿回答:“回府了,正在听政堂。”
“走吧”邓节道。
邓节走到了听政堂门口,看见了门外守着的笑盈盈的付伯。
邓节走上前去,道:“太尉大人可在?”
付伯笑说:“在的”
“可烦劳付伯进去通报一声。”
付伯笑道:“恐怕现在不是时候,大人正在检查赵玳公子这几日来的功课,通常这个时候是不准人打扰的,夫人可以先回去,待到赵玳公子离开后,老奴向大人通报后再去禀告夫人。”笑盈盈地又道:“不瞒夫人,大人下次再上战场,恐怕就要带着赵玳公子一同去了,所以这个时候才抓得更紧了一些。”
轻儿向邓节递了个眼色,然后轻轻地摇了摇头。
邓节于是道:“不了,我便在这里等他。”
付伯怔了一下,然后笑道:“也好”
大约过了一个时辰,赵玳仍旧没有出来的意思,付伯对一直沉默的邓节说:“夫人,还是先回去吧,等有了消息,老奴去向您禀告。”
邓节道:“不必麻烦了,我就在这里等他。”
付伯叹了口气道:“夫人,天已经黑了,瞧着天气,入夜之后就要下雨了,夫人还是先回去吧。”
邓节没有说话。
付伯舔了舔干裂的嘴唇,摇头不语。
约又是过了一个时辰,屋门方才被推开,出来了一个十二岁的小男孩,正式赵玳公子,他瞧了她一眼,什么话也没说,饶是付伯先开的口,笑道:“公子要回去了?”
赵玳略略颔首,虽然年纪不大,却已然有了几分气度,样貌生得和萧夫人很像,只是还没有长开,脸还有些圆,他瞥了邓节一眼,声音稚嫩却又冷冽,道:“丢了父亲的脸,也敢厚颜无耻地站在这里吗?”说完便目不斜视地离开了。
付伯冲着邓节尴尬地笑笑,道:“老奴这就去问问大人。”说着推门进去了。
轻儿趁着这时轻轻凑上前来,道:“过会儿若是看见了太尉大人,只肖跪在地上,什么话都不要讲,若是可以,流出泪来是最好的。”
“若是不肯见我呢?”邓节目不斜视地道。
轻儿说:“那就跪在这里,便是下雨也要跪着,直到等到太尉大人,唯有让太尉大人心疼夫人,此事才有解决的余地。”
“若是我不想解决呢?”邓节问。
轻儿怔了怔,似乎没想到她会这么说,蓦地,叹息一声,道:“夫人,现在邓家尚在,大人不能奈何夫人,但是定会记在心里如骨鲠喉,若是不能趁此取得大人的原谅,消除误会,他日邓家不在了,大人定会取了夫人的性命,也会取了天子性命。”
“我知道了”邓节垂下眼帘。
轻儿声音稍微柔缓,道:“夫人您为何总做傻事,夫人您已经嫁过来了,是大人的妻子了,您喜欢大人也好不喜欢也罢,都已经成了事实,何况大人待夫人是真心的,这份真心是多少人求之不得的,夫人却说不想解决。”
邓节没说话,轻儿只是叹息一声,也不再开口了。
过了一会儿,付伯出来,笑眯眯地说:“太尉大人已经歇下了,夫人明日再来吧。”
轻儿冲她摇了摇头。
邓节遂撩起了裙摆跪在了地上。
付伯非常震惊,道:“夫人这是做什么!”他上前来搀扶她,道:“夫人这是干什么?地上凉,夫人快起来。”
邓节沉默不语。
付伯见她断然不起来,重重的叹息一声,却也没有进去向赵翊再通报。
又过了一阵子,闪电划过天空,接着响起了雷声,雨水噼里啪啦的落在了地上,这雨初来便就大,只会越来越急,越来越猛烈。
付伯上前说:“夫人下雨了,夜里本就凉,再这样会受风寒的,还是先回去吧,不要把身体给伤垮了。”
邓节仍然没有说话,任凭雨水落在她的身上。
她知道轻儿说的是对的,今天晚上,她必须取得他的原谅,否则来日将再没有任何回旋的余地。
付伯瞧了一眼轻儿,也没再劝,雨越下越大,雨水又冷又冰,除了哗哗的雨声,似乎在没有别的声音了。
付伯低声对轻儿道:“小丫头片子,这主意是你出的。”
轻儿嘴角微微扬起,道:“是夫人诚心想要给大人赔不是。”
“少来”付伯笑说:“主意定是你这丫头片子出的,你才跟在大人身边十年,倒是把大人的脾性揣摩的透透的。”
轻儿摇了摇头,笑道:“放在我等身上跪到死也不会有用的。”她瞅付伯一眼,笑道:“大人只对喜欢的人心软。”
付伯一时沉默,而后叹道:“多少年了,大人没曾对人心软过。”
轻儿看着邓节,微微笑道:“但愿这一次我没有压错宝。”
付伯却叹息道:“只可惜她姓邓,否则你定是不会输。”又道:“这么些年了,你到底是图些什么?我到现在也看不透。”
轻儿垂下眼帘,睫毛轻轻抖动了一下,也不再开口说话了。
半个时辰的功夫,邓节已经被雨水浇透了,她的嘴唇也没有了颜色,湿濡的碎发黏在了脸上。
付伯低声对轻儿说:“要不我再去问问大人?”
轻儿按住他的手臂,微笑道:“不必”她一挑眉,示意说:“大人心里有她,至少现在还有,大人只会比你更坐不住。”
付伯将信将疑,只道:“若是出了事,大人责怪下来,你担着,我可不担。”
轻儿笑而不语。
……
邓节也不知道跪了有多久,她的身上很冷,湿衣服黏在了身上,她垫着衣袖擦了擦沿着脸颊流下的雨水,然而她的衣袖也是湿透的。
她心道,难道就这样跪一夜吗?他不原谅她怎么办?他对她那点爱意消失了怎么办?
她已经是他的妻子了,可她从来没有拿他当做过真正的丈夫,否则白日里就不会糊涂的急匆匆的见天子。
模模糊糊间,她看到了熟悉的人影,他站在她面前,正低头看着她,她也慢慢地抬头望向他,目光朦胧涣散,脸上都是雨水,两人什么话都没有说,只是如此对视着。
蓦地,他弯下腰一把将她抱了起来,踢开了门,进屋里去了。
轻儿脸上闪过了笑容,转头对付伯说:“热水命人准备好了吗?我猜一会儿大人就会让人送进去。”
付伯笑道:“对太尉大人的这点了解我还是有的,用不着你这个小丫头片子教。”
轻儿稍稍弯腰一行礼,调皮地笑道:“付伯教训的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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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四章
“你这是做什么?”赵翊将她扔在了软垫上, 皱着眉头道。
邓节用手背擦了擦从脸颊流下的雨水, 默然不语。
赵翊道:“我在跟你说话。”
邓节还是沉默不言。
赵翊上前去抬起了她的下巴, 却见她的眼睛微微发红, 似乎积蓄着泪水,他怔了怔,道:“你哭了”
邓节别过脸去,蓦地, 赵翊蹲下来将她的衣裳解开, 又命令门外的付伯送来热水。
他将她身上湿透了的衣服一件一件的去了, 这才发现她在簌簌发抖。
付伯将热水和沐浴的木盆送来, 后又关门离开。
赵翊将她抱了进去, 取过沐膏打湿,抹在了她的身上,她仍然在簌簌发抖, 眼泪噼里啪啦的落在了水里,消失的无影无踪。
许久,她才开口,她说:“大人为何总喜欢利用妾呢?”她的眼泪滑过沐膏落在了水里。
赵翊的手停了下来, 却没有看向她。
邓节的声音带着哭腔, 却好似仍然在极力忍着, 她道:“大人为何总是要利用妾呢?”她说:“大人想要妾死,所以借蒋靖,借吕复的手来杀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