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允“唔”了一声,气势上弱了几分,但依旧辩解道:“主公当然就更厉害了,他个二十岁的老处男,要是醒过来发现他的初次因为咱们的安排胡乱地便宜了别人……”
江瓒是出了名的好脾气,但今日,实在忍不住要朝他发难了:“是大魏太子的性命重要,还是以后本就会三宫六院的他的清白重要?就算是以往再不近女色,现在也不能由了。”
话糙理不糙,董允再度一愕,说实在话,比气势,他从来就赢不了江太医大人,主公身边除了舞刀弄枪的那个死莽夫,就属江瓒发起火来威煞迫人,董允这时气焰更弱了,几乎声若蚊蚋,忙道:“再等等,应该很快的……很快……”
他都让人催了好几遍了,最后一遍的时候,董允说,也不要什么绝色天仙了,只要不是歪瓜裂枣就行。
江瓒似乎仍然不满意,声音低了一些:“董允,如果主公因你的优柔寡断而有闪失,我的金针便刺向你的天灵盖。”
董允惊骇一抖。
“江先生!”
身后的下人突然出声,江瓒与董允侧身瞥目看去,只见两个人拉扯着一个十六七的少女,不顾她的挣扎,将她往这边拖了过来。岳弯弯尖叫了两声,惊慌失措,江瓒暗暗皱眉,出手极快,用金针封住了岳弯弯的穴道,她立马没了气力了,整个人仿佛被抽去了骨头般,被两个下人一撒手,便瘫倒在地。
“江先生,我们发现这个女人鬼鬼祟祟的,就把她抓住了。”
董允喝骂:“我不是让你们兵分三路去找女人——”正要痛骂他们玩忽职守时,董允的破锣嗓子突然一停,他诧异地看向软泥似的瘫在地上的岳弯弯,“咦?”
这不就是个活生生的女人?
教帐外的篝火一照,五官竟生得颇为标致。
看模样打扮,还没出阁呢。
看来这一时半会儿,他派出去的人是找不着什么美女回来了,哪知竟这就有一个送上门来的。
不过想法归想法,强迫小姑娘的事董允是做不出来的,何况主公晕迷不醒,要不依赖女子主动点,也不能行。
董允回过头,与江瓒对视着,面露深思。
岳弯弯还以为是什么美女画皮鬼,竟被捉住了,惊恐得眼泪直流,现在还被刺了穴道,愈发挣脱不得,仿佛搁浅的鱼儿大口的吐着气,望向江瓒,目露哀求之色。
江瓒低身蹲了下来,抽去了岳弯弯穴道上的金针,岳弯弯立时恢复了张口说话的能力。
她说的第一句话:“你们是什么鬼?”
小姑娘是瑟瑟缩缩地说着的,姣好的身子不住地发着抖。
江瓒却蹲跪在她身前,在岳弯弯挣扎着要爬起来时,甚至还上前搭了一把手,岳弯弯想逃,但被江瓒攥着臂膀,动弹不得,她怕极了,两行清澈的泪珠又簌簌地沿着宛若白纸的脸蛋滚落,江瓒忽叹了一声,道:“小娘子,我们并无恶意,当然,我接下来要说的话,你亦可以当做恶意。”
岳弯弯瞪大了眼睛——果然,这个好看的男鬼是要吃了她?
她怕极了,脑袋鹌鹑似的往后缩。
江瓒开门见山:“我家主公行至此处,不幸中招,碰了一种叫作桃花骨的剧毒,眼下危在旦夕,如天亮之前,还不能找到处子与之交合,便会死亡。”
作为医者,江瓒这个话说得真是冠冕堂皇,面不改色。
岳弯弯愕然:“不这就是皮肉交易么?”
果然是要吸她精血的鬼啊!
“小娘子,不瞒小娘子,我家主公是金尊玉贵之身,绝不容有闪失,他若有不测,我们这些人都必须自刎谢罪。救人一命,便胜七级浮屠……”意识到这小姑娘花容惨白,哆哆嗦嗦的,这话仿佛没怎么听进,江瓒也顿了下来。
董允赶紧打蛇随棍上:“我家主公绝不是忘恩负义之辈,小娘子,你要是答应了,事后我们一定有丰厚的酬劳相谢。”
其实要不是江瓒说,这毒必须处子才能解,这件事好办得多了。像这种没节操的毒,要不是见多识广的江瓒说,董允以前真是闻所未闻。可是良家的好姑娘,谁愿意答应这种事呢?人家的清白和名节不重要吗?他们所能想的,和做的,无非二字,补偿。
这也是董允之所以要找美丽少女的原因。主公身份高贵,喜欢的一定是美人,只有美人,才能让主公欺负了人家好姑娘以后负起责任来啊。
虽然自私了一些,但没办法,谁让这桃花骨也实在太下流太龌龊了一点!
岳弯弯缓过神来,愣愣地盯着江瓒和董允,接着,她看了一眼将她押解过来的两个打手,再感受到江瓒掌心之间的属于人的温暖,岳弯弯终于会意。原来,他们不是什么深山老林里夜游的鬼。
“我同意。”
呃?
居然这么好说话。董允惊愕无比,再度与江瓒对视着。
“你们的主公呢?”
岳弯弯从泥地上爬了起来,脸颊让熊熊燃烧的火杖光芒照着,更显出桃花玉面的白净娇俏。虽然脸蛋上挂着几抹淤泥的黑痕,但掩饰不了她那豆腐似的吹弹可破的肌肤。
确实是个美人,且具有野性的美,比起神京城闺阁里娇娇柔柔受人看护的花朵,更多种神秘的魅力。
“请。”董允正色道。
岳弯弯伸出衣袖擦去了脸颊上的痕迹。
男人都是靠不住的,与其拿后半生去豪赌,赌输了一败涂地,不如就这露水一夜,从这群贵人身上拿到了钱以后离开陈家另作打算,况且这是为了救人,事急从权,也没别的办法了,现在更深夜重,荒山野岭的连找只母猫都不容易。
岳弯弯打定了算盘,虽然仍然感到有些不平,有些畏惧,但在看到榻上的男人之时,她却还是真真切切地呆住了。
红绡垂若流岚,轻盈拂动。
一张宽阔的木榻,上卧着一个凤目紧闭的男人,似乎正在沉睡,然而眉宇微收,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冰冷的脆弱。
岳弯弯真是,从没见过这么好看的男人!
白日里所见的那群贵少年之中,已有不少好看的了,然而都输给江瓒,江瓒这般好看了,然而在榻上男人的烨烨华彩的比照之下,又显得黯淡了下去。烛灯下他的肤色晶莹如雪,白得不像话,高鼻深目,带着三分不属于中原人的深邃挺拔之感,但乌发皆黑,又处处透露着中原男人的含蓄而昳丽。
这一定是画皮鬼!
岳弯弯一眨不眨地盯着榻上的男人,没留意到,心脏像揣了一只小兔子,跳得几乎快从嗓子眼蹦出来了!
董允非常满意小娘子这个表现,自然了,主公招蜂引蝶了二十年了,此等小场面,见怪不怪了。
江瓒解释道:“小娘子,你既已答应了,那么这七天,每晚你都需要过来,在这个时辰,为主公解毒。”
七……七天?
不是一晚,露水一场,就可以了吗?
岳弯弯呆住,仿佛被什么打了一棍。现在出尔反尔还来得及吗?
她舔了下干涩的下唇瓣,顿时生出了想要逃跑的念头。
作者有话要说: 弯弯,淡定!睡了美男,绝对不亏!
第3章
江瓒这般的老狐狸,立马就看穿了岳弯弯的陡然生出的抗拒,他便立刻附加了条件:“小娘子如果有任何为难之事,都可以对我等提出来,如果是家中不便,小娘子放心,我等会去摆平。”
岳弯弯几乎是脱口而出:“家里没有不便。”
原本是不满陈恩赐一家对她奴役数年,心下有些怄气,但这话脱口而出,岳弯弯当即后悔,她果然还是阅历太浅啊,这个时候难道不是应该顺杆上爬,对他们狮子开口么。
大好的机会,因为她的头脑发热错过了。
她又看了眼红幔深处,那姿态显得有几分紧绷地卧在榻上的俊美男子的身影。其实要救人是可以的,这么美的男人,要是性别转换一下,她几乎也不敢保证自己不会兽性大发,但她毕竟是个小娘子,怎么算,对她的终身都很是不利。岳弯弯到底还是有所犹豫,咬着嘴唇,顿了一下。
这时,有人在帐外出声,清清楚楚地飘到了岳弯弯耳中:“董头儿,小人找到了女人。”
董允本来见岳弯弯起了疑虑,踌躇不定,心下早已急切,听人说又找了女子过来,那必定是心甘情愿的了,可能是会丑点儿了,但这时董允已经完全偏了过去,正要开口回话,岳弯弯立即察觉到了。机不可失,不容后悔,能不能离开陈府立命,在此一举。
她攥紧了粉拳:“好,我答应!七天!”
江瓒与董允再度对视一眼,彼此都长长地松了一口气。
接下来的事纵然再是令她一个女儿家羞涩,也推辞无用了,必须要面对了,岳弯弯忍不住偷瞟榻上的男人,蓦地脸热。
江瓒先对她解释了关于桃花骨的毒性和解毒的要略。
“此毒非常凶悍,而且下作,小娘子此刻瞧着或是有所不知,但当它发作之时,就算是柳下惠几承受不住爆体之痛,因此刚发现主公中毒了以后,我便知此际赶路是再也行不得,命所有人就地驻扎下来,等待解毒的女子。”
岳弯弯忍不住心想,虽然这样,也不必在旷野之上扎一座大红血色的帐篷啊,瞧着真像是艳鬼出行拆人骨头般了。
“主公需要有一个女子,心甘情愿地献上贞洁之身,为期七夜。只有这一个办法能解毒。实不相瞒,桃花骨与其说是毒,不如说是一种蛊,我亦曾在古书典籍里看过,它别名本就是叫桃花蛊的,但因不知毒虫,也不知如何种蛊,才只能被称作是毒。小娘子,如果不是心甘情愿,你千万勿勉强。”
岳弯弯想,这会儿这位医士自然是这么说了,方才外边那个小娘子来之前,她要是敢跑,说不定会被打断腿的。
不过这也让岳弯弯有几分好奇。那个俊俏而冷艳的中毒的男子,是什么人呢?
她没来由地一阵恍惚。
这时,她的手中被江瓒塞进了什么物什,低头一看,却见一幅画卷,江瓒正色地将其拿给岳弯弯:“小娘子如何称呼。”
“岳弯弯。”
“岳小娘子,这幅画册,如果岳小娘子……”这个医师方才还好端端的,说任何话都镇定自若,此时竟耳廓微红,露出些许赧然神色来。瞧他也不过二十出头的年纪,也不晓得有家室了没有,岳弯弯抿嘴,将他给的东西展开来。
而江瓒已经带着董允等数人,走了出去,让她一个人静静地钻研。
那画册之上的秽物一入眼,岳弯弯吓得手上一抖,险些将它弄飞了!
若不是方才已做好了充足的心理准备,这个退堂鼓是一定会打响的。江瓒看着正经,却拿这个糊弄她!怎知她就不会、不行?
想到这儿,义愤之下,岳弯弯忍不住再度朝榻上凤眸紧闭的男子看去,他好像有了一点动静,修长的如墨眉峰似多了凌厉之感,眉间有几缕淡淡褶痕,若在平常人脸上看来,这种显出痛苦的神色是无论如何也不会好看的,可是在他脸上就偏不。
岳弯弯出身西北,是真没见过肌肤如他般雪白,宛如牛乳般颜色的美男子,这里的男人大多身材矮小粗壮,以剽悍刚猛为美,但岳弯弯从不觉得美,她喜欢的是面前这样的,肌理如壁垒,少之一分嫌柴、多之一分嫌粗的恰到好处。
鼻梁挺拔,唇色粉淡,十指交叠,修长莹白,如玉笋纤纤。
为什么这样好看?
就算是画皮鬼,也能勾人自甘堕落地献上精魄。和他睡七晚,吃亏的应该不是她吧。
岳弯弯把眼移回画册之上,又朝最隐秘的地方看了好几眼,这才迷迷糊糊地想道,他人生得美貌,但那儿会不会也很丑?
想得面红耳赤,忽听得外边传来幽幽的清咳之声,似乎有人在说话,岳弯弯自动理解为是催促,她看向帐帘,觉着锁得不够紧,未免难堪,她拿了四五只夹子将它从上到下又封闭了一遍,如是,才终于轻松。
她扔了画册,胆大包天地将心一横,便朝着榻上的男子走了过去。
她脱去布履,跪坐上榻,小心翼翼地将男人身上盖着的薄衾拉开一角……唔,他身上只穿着一件薄若蝉翼的丝衣,腹肌如块,光滑如缎……岳弯弯看直了眼睛。
……
“江先生,我总觉着小娘子有点儿……”
江瓒不以为意,打消了董允的顾虑:“她已是最合适的了,此处毕竟未入南明城,荒郊野岭,寻不到人了的,况入了城,只会打草惊蛇。主公会中奸人暗算,就是被人盯上了,这一趟河西之行,收编安西三军,不知道引来了多少双觊觎的眼睛。此刻主公中了这种下流的蛊毒,再入南明,若教人知晓,必会引起轩然大波。”
董允皱眉:“所以你的意思是,主公的行踪不便透露,连这个替主公解毒的小娘子也不可以吗?”
“当然不可。”江瓒侧眸,摇头,“主公是千金之躯,不容有失。如果主公事后愿意予小娘子名分,将她收在身边便无妨,如果不愿意,那便不能说。我们一路乔作商客,你对任何人,包括岳娘子,也只这么说就可,下人也万不可说漏嘴,以防不测。”
江瓒办事最求一个字:稳。这一点,也正是让主公信任他的原由。
董允懂了,事关主公,他自然不会多嘴,只不过,他颇为好奇地朝飘飞的红纱幔看去,“开始了么?”
……
岳弯弯初生牛犊不怕虎,此际也是艰难无比,额头上香汗如雨。
但没有办法,她所面对的这个,是个动也无法动弹一下的男人,少不得要让她吃亏受累。
画册上所教的方法只是入门的术,非常简单,岳弯弯早就学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