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安之刚进正殿,就听到蓝太后的笑声,“刚我还说你这一早上出去,中午在外用膳叫人不放心,知道祖母担心,这就回来了。”
穆安之对凤阳长公主拱手见礼,“我去看如玉,想着他要静养就早些回来了。早上听周绍说了凤阳姑妈进宫,想来陛下定然要过来跟姑妈说话,我就来了。上次我说要出宫的事,陛下给我指处宅子吧。我想出去住。”
穆宣帝看穆安之进殿直接就坐太后身畔,既不与他见礼,也不问候于他,头一句还有些样子,第二句就很不成体统。穆宣帝喜怒不辩的问,“怎么,你很急着出宫么?”
“是啊。陛下直接给我指块藩地也成,也不用多大,一个村一个乡的都行。”穆安之旧话重提,“不如你就直接给我指块藩地,我就藩也好。”
“哦,连藩地的事都想好了。你想去哪里就藩?”
“听说北安关以外地方宽敞,人也少。北疆出玉门关也是清静地方,极南海外孤岛总有几座……”
蓝太后听着很不是滋味,连声道,“这是哪里的话,你自小就在我跟前,如今我且还在,有我一日,就有你一日。”
“我总不能一辈子呆帝都,早些寻个藩地也好。我想直接就藩倒省得陛下另赐宅院,两相省事。”
“朕真是谢你如此体贴了!”穆宣帝把手里茶盅往几上一放,发出不轻不重的“啪”的一声。
穆安帝的不悦已经挂在脸上,穆安之把事说完起身道,“我过来就是跟陛下说一声这事,我还有事,就不多扰祖母了。祖母这里的好菜,打发人给我送几碟子过去,膳房那里的手艺,远比不上祖母的寿膳房。”
蓝太后拦了他说,“就在祖母这里用膳。”
穆安之的视线与穆宣帝的眼神在半空相遇,面对穆宣帝眼神中的试探,穆安之突然觉着,以往万事皆在心头淡去。穆宣帝在试探什么,试探他是不是在以退为进,还是有什么旁的心计目的?他不甚在意的笑了笑,“什么时候陛下不在,我再过来。陛下不必多心,我说出宫就藩也是好意,玉安殿是东宫偏殿,我难道能一直住着?我更不会赖着,叫人开口请我走。”
最后那一句,穆安之眼中的讥诮不屑掩饰。
既是厌恶他,为何要答应让他住在东宫偏殿?既是无意他,为何里里外外的看着蓝太后对他远胜其他皇子的体面不发一言?
他被人推着架着做了多少次的幌子,当了明里暗里多少靶 子,如今成为朝内外皆知的笑柄,还要反复试探权量他不是不有不可说的妄想!
穆安之说完抬脚就走,穆宣帝忽然淡声道,“没人赶你,不让你住玉安殿。可你说的也有理,玉安殿是东宫偏殿,眼下要大修东宫,你在那边住着一则工匠吵闹不清静,二则也的确不相宜。你现在大了,能明白这些道理很好。有时,人是靠身份架着。有时,是这个人成全这个身份。眼下也不用急,待你大婚后,朕自然为你赐府。”
“是啊。刚你皇祖母还说,定要给你挑个最好的闺秀。”凤阳长公主连忙挽着穆安之的手臂带他到太后身边儿坐着,打趣地问他,“安之你喜欢什么样的姑娘,跟姑妈说,姑妈帮你留意。”
“我不成亲。我现在娶谁都是耽误人家。”穆安之平平静静的看向穆宣帝,“还有,我那天说的话,是算话的。我绝不与陆氏联姻。”
至于旁的话,穆安之没说,他微微欠身,继而离开。
蓝太后心里很不好受,抹着眼泪哽咽道,“安之这孩子,是叫你们伤透了心。”
穆安之抛却以往读的圣贤书,自己去宫里内书馆寻了些书来读,读书读累了他便舞剑打拳,抑或在晨间傍晚风正清凉时令人搬出长长的靠榻,一畔放好茶水点心时令鲜果,翘着二郎腿躺在榻上休息。
所有自小到大学的礼仪都抛到了九霄云外,穆安之第一次知道歪歪扭扭的舒坦。他也不再装出一副宽厚贤德的模样,更不再去学习穆宣帝喜怒不形于色的深沉,他想笑便笑,想说便说,方知畅快。倒是他宫里的大宫人素霜私下劝过一回,“殿下如今起卧行走不似皇子,倒似外头的人了。”
“外头人怎么了,还不一样都是人。”
“外头哪里能跟咱们宫里相比,宫里规矩礼数,乃天下表范。”
穆安之瞥素霜一眼,“那就可惜了的,这几日我出宫就藩,素霜你还是回皇祖母那里去吧。”
素霜脸色大变,连声道,“婢子既是太后娘娘赐给殿下,那便是殿下的人,自然生生世世跟着殿下!”
穆安之不愿看她这幅道学嘴脸,摆摆手,素霜不敢多言,躬身退下。小易捧来一碟用盐水洗过的杨梅,放在穆安之手畔,说,“佳果房送来的,奴才尝过,酸甜酸甜的。”
穆安之看这杨梅水灵鲜艳,拿了一个吃,果然味道不差。穆安之对小易道,“以后咱们就藩,也不知道还有没有这样的好果子吃。”
小易说,“有没有的,只要跟着殿下,也没什么打紧。”
小凡进来禀事,听到一句半句,连忙跟着表忠心,“不论殿下去哪里,可一定得带着奴才。”
穆安之瞥他一眼,微微颌首,很怜悯的说,“肯定的,我要不带着你,你得叫凤仪宫的吕安折腾死。那天看你拿棍子打他,很是尽心。我就喜欢小凡你这样忠心的人。”
小凡立刻又表了一回忠心,然后方道,“殿下,奴才在外听到消息,一时还不知真假,只是担心殿下记挂裴大人,连忙过来同殿下说一声。奴才听二殿下那里的进喜说,外头都在传,裴相把裴大人逐出家门了。”
穆安之脸色蓦然沉下,问,“什么时候的事?”梦中并未有此事!
“今头晌就在宫里传了,奴才想着,传到宫里必定会晚些的,约是昨天或是前天的事吧。”
裴相家的事,约摸不会凭空谣传,穆安之狠狠一握拳,“小易你拿着咱们宫的牌子,与我一道出宫看看如玉。”
“是。”小易给小凡使个眼色去拿腰牌,看穆安之不留心把手里的杨梅捏成果子泥,红色果泥伴着浆水流下来,倒似流了一手血似的,连忙拿帕子给他略擦了擦。穆安之顾不得这些,拿上腰牌就带着小易出宫去了。
然后,穆安之干了件震动 朝野的事,他在第二天早上早朝后堵在昭德殿门口,亲口对着当朝首辅裴相道,“如玉不过是替我说两句话,何况那话原也没说错,怎么就连累到你们裴家高门高第了!知道的说裴相是一朝首辅,不知道的还以为是缩头鳖哪!”
好在裴相颇有唾面自干的涵养,看三殿下没有旁的吩咐便用袖子擦擦脸上被穆安之喷溅的口水,举步走开了。余者文武百官纷纷避让,对穆安之更是神鬼辟易,大家都躲着他走。独唐驸马因是皇亲,无可奈何又哭笑不得的拍拍穆安之的肩,“三殿下你这性子,你就是为裴状元考虑,也不该这样待裴相,万一裴相心里恼火,回去再捶裴状元一顿,裴状元还不得白挨着。”
“怕什么,他再把如玉打个动不得,我立刻到大理寺告他欺打无辜官员!他们现在又不是祖孙,他敢动如玉一根手指头,我叫他好看!反正我不在乎脸面,看他在不在乎!”穆安之很光棍的说。
唐驸马忍俊不禁,对穆安之竖竖大拇指,“裴相还真在乎,他也打不着裴状元了,裴状元被谴北疆为县令,这就要赴任去了。”
穆安之刚刚天不怕地不怕的神色黯淡下来,他说,“北疆路远,他去的地方定也不是什么好地方,我得去给如玉准备些仪程,先回了。”
穆安之转身离开,唐驸马望一眼天边流云飘远,顺着宫中风雨斑驳的青石路慢悠悠的回家去了。
第10章 引章十
月湾县。
现在那个地方穆安之比裴如玉更熟悉,那是个舆图都不曾记录的偏小县城,离新伊城约有两百多里,冬季酷寒,春夏时短,可种一季稻,这一年月湾县的县城户数是八百七十三户,在录的全县人口也不过两千余户,还不如帝都郊外一个镇子人多。
这样寒苦的地方,如玉一呆就是十来年。听说他治理的很好,只是不知他在那样寒苦的地方是如何过了这许多年。
其实,哪怕寒苦些的地方,穆安之也希望能有自己的一块小小封地。
如玉能过,他也能过。
穆安之回寝殿令宫人把自己殿里的皮子找出来,大宫人素霜道,“一向都是针线房裁好衣裳送来的,就是有些小块皮子,不过是我们给殿下做些小物什,咱们这里也没几块皮子。”
穆安之点点头,他坐在窗下,铺开笔墨,提笔写下:狐皮二十件,貂鼠五十件,狼皮十件,人参十根,银一万两。
慈恩宫里莺声燕语欢笑不断,穆安之到时,整个欢乐气氛为之一滞。穆安之随手一个团揖就朝蓝太后走去,蓝太后仿佛未曾察觉一般,笑着拉过穆安之坐自己身畔,拿帕子给他擦额角鼻翼的汗,“天越发热了,怎么走的这样急。”
“有事想求皇祖母。”
“什么事,只管说。”
穆安之自袖中把写的单子递给蓝太后,蓝太后接来看过。不待蓝太后问,穆安之已道,“如玉要往北疆做官了,他去的那个地方冬天下雪能有三尺深,眼下天儿还热,等他到北疆也就是下雪的时候了,这些东西得备着。我宫里没有,就来找皇祖母要了。”
阖宫上下,能这样直接开出单子跟蓝太后要东西的也就是穆安之了。蓝太后笑着打量这个孙子,穆安之不见得是才干最为出众的皇子,但是,这是个最有情义的孩子。蓝太后的铁石老心都不禁有些动容,她笑叹一声,“我猜你也是为着如玉要的这些东西。放心,有,都有。刚还听她们说如玉要往北疆做官去了,你们素来要好,多去瞧瞧他。我那老姐姐最疼如玉,眼下还不知要如何牵挂。”
“说这个也无用,裴相谨小慎微,生怕因如玉同我交好得罪旁人,忙不迭的把如玉赶出家门了。”穆安之冷哼一声。
他的祖母娘家姓蓝,与如玉的祖母是同族姐妹,只是蓝太后出身蓝侯府旁支,裴老太太是侯府嫡女。如今的蓝承恩公府,才是蓝太后正经娘家。所以,说是与裴老太太是姐妹,其实只是族姐妹,到底差着一层,并非嫡亲姐妹,不然如玉不至于被远谪北疆。
蓝太后以为穆安之对裴相不满,她已知晓穆安之特意到昭德殿外等早朝散后讥讽裴相的事了。蓝太后抚摸着穆安之的脊背,安慰他道,“眼下是裴相一时气恼,待这气过了,再让如玉回来也就是了。”
“早晚都有散的那一日,回不回来有何要紧。何况如今陛下在位,如玉在不在北疆都能得个安稳,以后就不好说了。”穆安之起身道,“皇祖母你们说话吧,一会儿你打发人给我把东西送去,我去瞧瞧如玉,和他说会儿话。我们这一别,不知何日能再见。”
“去吧。”蓝太后慈爱的拍拍他的背,“我这里今天供来上好的杨梅、黄杏、枇杷、樱桃,你带些去给如玉,他就爱这些瓜果。”
“一早上周绍就给我送去了好些,拿我那里的就是。”穆安之随口应付两句,认为蓝太后利用他也利用的很尽心,可见他还是很有价值的,便一笑去了。
蓝太后望着穆安之走了,与诸公主妃嫔笑道,“安之这孩子,就是这样的直性情,我说他性子真。他和如玉自小在一处,如玉外放,他就这样的担心。难得俩孩子的情分,真是好。我以往还跟我那老姐姐说,也就俩都是小子,要有一个是丫头,非给他们做一门亲不可。”
听得诸人都笑起来了。
穆安之出宫去寻裴如玉,俩人在外头裴如玉私下置的小宅子里说话。穆安之端量裴如玉的脸半晌,方松口气,肩头都跟着一松,“总算是好俐落了。”
“男子汉大丈夫,取德不取貌,这么注重相貌做什么。”
阳光穿过树荫落在裴如玉手上,那手精致白皙如同玉骨雕琢而成,握着一把葫芦剖成的水瓢将木桶中的山泉水舀入一畔的红泥小火炉上的陶壶里,尔后执起一柄芭蕉扇,慢慢的扇着炉中小火令水烧开。
“不是注重相貌,起码得鼻子是鼻子眼是眼的,你先前肿的跟半拉猪头一样……”穆安之没完说是因为裴如玉的脸已经阴云密布了,芭蕉扇摇的跟风火轮似的!穆安之揉揉鼻尖,转了话题,“水开了,赶紧煮茶吧。”还说自己不注重容貌,一说他难看就给人脸色看。
裴如玉恢复静谧美男子的端雅,烹出一壶清雅茶香,穆安之闭眸轻嗅,情不自禁的感慨,“你这一走,帝都再没人能烹出这样的茶香来。”
“胡说八道。比我煮茶煮好的有的是。”裴如玉分出一盅茶递给穆安之。
穆安之轻轻吹拂清绿茶面,吹出一丝丝微小涟漪,胸膛里一颗心就如这茶水涟漪一波一波的打着转。穆安之千般滋味凝于舌根,说了句,“纵是再好的茶,不是你煮的,也不一样。”
“安之,殿下,”细细的夏风中,裴如玉声音沉稳,“你上次说想就藩,有没有想过就藩的事?”
“当然想过,如今你去北疆,要是我也能弄块北疆的封地就好了,咱们离得近些,往来方便。”穆安之低声同裴如玉道,“这样咱们还是在一处。”说着,穆安之微一蹙眉,“只是想如愿怕是不易,陛下一句都没提过封藩的事。慈恩宫那里也不肯放我。”
裴如玉眼皮一跳,穆安之向来与慈恩宫相近,一向都是“皇祖母”这样称呼的。两人相识多年,穆安之看一眼裴如玉,戳破他道,“你不会认为我真就这么傻,觉着慈恩宫待我比七皇子还近吧?”
裴如玉很实在的一点头,“你先时还真是这么傻。”
“那你还跟我做朋友。”穆安之有些不服气,却又觉着暖暖的,不禁笑起来。他不是裴如玉那种俊美的惊天动地类型,穆安之亦不似穆家人,他相貌温文,笑起来时眼睛弯弯,眼尾飞扬,唇角两粒梨涡,并不稚气,倒是中和他相貌中的温文,有种肆意的飞扬。
“谁叫我遇到你了。”裴如玉含笑呷口茶,两人目光交汇,均是一笑。
许多人因权势、因地位、因富贵、因种种情势称兄道弟、呼朋唤友,当一个人有真正的朋友就能明白,真正的朋友就是朋友,这是一种情分,一种由灵魂深处生长出的情分。有这样的一个人,你想到时灵魂都觉着充盈踏实安稳心痛,这就是朋友。
穆安之担心裴如玉这两千里之遥的行程,叨叨叨的说了不少让裴如玉路上保重的话,尤其路上得多带药材多带衣物,人手也要带足,穆安之说,“出了玉门关除了戈壁就是草滩,等你们到玉门关的时候,估计得七月底了。出关前请个向导,可千万别迷了路。”
“你对北疆倒比我更熟。”裴如玉听完穆安之的唠叨后说一句,穆安之脱口道,“我翻北疆舆图翻了多少遍,倒背如流也不含糊。”说完后才觉漏嘴,补一句,“先前不是说就藩,你想,好藩地也轮不到我。无非就是极南极北极西这些地方,我找书正研究着哪,别到时没个准备。”
“我说哪,还以为你早知道我要远谪北疆。”裴如玉随口一句,继而道,“我倒愿意去北疆,眼下帝都也就这样了,跟这些人磨唧有什么意思。北疆虽寒苦些,好生经营也能有一番作为。”
“你肯定没问题,凭你的才干,到哪里都能有作为 。”穆安之叮嘱裴如玉,“待到北疆安顿下来,给我写封信,也叫我放心。”又一想,“算了,你还是别写了,写信也没人帮你送宫里。等我出宫后,我给你写信,我知道你做官的地方。”
“慢慢来,你也别急。出宫的事容易,你现在住的玉安殿是东宫偏殿,陛下不赐府你就别搬,不必你急,凤仪宫就急了,册东宫的诏书是下了,册立大典可还没举行哪。”裴如玉说到凤仪宫东宫就忍不住撇嘴,不屑道,“东宫一册,凤仪宫就该盘算着让诸皇子就藩的事了,难不成还留着大大小小的皇子在帝都跟陛下培养父子深情?”
“也是这个理,那到时我就跟陛下要块北疆封地。”
“能不能要到?”
“放心吧。又不是什么山水名胜之所,北疆还能不给我。”穆安之将手一拍,“不给也不要紧,我干脆就留在帝都享福,陛下受得住就行。”
裴如玉一乐,“我听说你现在无礼的很,凤仪宫好意送你东西,都叫你连人带东西给打出来了。”
“外头是这么传的?”穆安之惬意的往摇椅上一躺,“你以前劝我别太端着身份,我总是想毕竟得要个体面。”说着手往扶手上重重一拍,穆安之坐直感慨,“我现在才晓得不要体面的畅快!如玉,你不知道那天多痛快!”把孙六之死与他同凤仪宫翻脸的事都告诉了裴如玉。
裴如玉奇异,“现在后宫都是太后娘娘管着,凤仪宫能逼死水房总管?”
“不见得是她,可凤仪宫兴灾乐祸盼我倒霉也是真的,她既然拨火就别怪这火烧她身上去!”
“这事真奇。既不能是凤仪宫,更不可能是你,慈恩宫也不可能做这样有**份的事!”
“是啊,我也觉着奇怪。可现在孙六死都死了,也没法子再问他。”穆安之懒懒的翘起二郎腿,被裴如玉一巴掌拍大腿上,他只好把翘起的腿放下来,同裴如玉说,“我想好了,以后怎么高兴怎么来,像以前那样憋屈的过日子,就是给我个东宫我照样不快活。”
“那也不能跟外头市井人一样。”裴如玉瞥他腿一眼,“礼仪不是做给外人看的,是自己内在修养的体现……”
眼瞅裴如玉要长篇大论,穆安之连忙道,“你这次去北疆要带哪些人,对了,你那势利眼的媳妇走了吧?”
“走什么?”裴如玉不动声色的说一句,垂眸给穆安之续了些茶,穆安之端茶吃一口,“你们不是和离了么,你一倒霉,她立刻就找高枝儿飞去了!”
“我们和离的事,你是怎么知道的?”裴如玉声音陡然加重,穆安之倒吸一口凉气:惨了,露馅了!
发小就是这样,自小一起长大,裴如玉眼皮一跳,穆安之就知他在想什么。穆安之有半点异样,裴如玉目光如炬。
裴如玉半刻钟都没用,穆安之就把自己做的那古怪梦都告诉他了。裴如玉板着脸,“子不语怪力乱神,这些神神叨叨的事怎么能信。”
“真的,我梦到你挨廷杖的事,也梦到你远谪北疆的事。”
听到最后穆安之说自己病死在宫中,裴如玉断然喝道,“那你怎么没梦到孙六的事?还有,你那梦根本不准,我跟内子根本没和离,她要与我同赴北疆,甘苦与共!”
穆安之当时的表情,嘴巴里能塞进一枚大鸭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