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带来的消息,让韶声不自觉地垂下了头。
她的心里掀起了惊涛骇浪。
藏在袖子里的手背,被她染了蔻丹的指甲,划出了血痕。
凭什么!凭什么!
前几日她还幻想着,能与换过姓名的何泽生定亲。他是读书人,又有功名,与母亲册子里的年轻郎君条件相似。她若嫁给他,并未违逆父母的期待。她知道他会对她好,就像她前不久看过的话本中写的一样,穷书生与富小姐最终得到了家人的祝福。
事情怎么就变成了这样?
韶声在心中大喊。
连她都知道,周大人有个比自己还大的儿子!
但她终究不敢说出来。
在母亲顾氏面前,甚至只是肩膀微微带上颤抖,很快便接受了命运:“……好,一切凭父母大人安排。”
她一贯是不敢表现出反抗的意思。或换句话说,因为她从不反抗,所以她根本不知道如何反抗。
她在心里安慰自己:父母之命,反抗了有什么用呢?他们就是不喜她,不顾她的感受,让她这个正经的嫡小姐去做人续弦!
顾氏见女儿柔顺,将丈夫最后的话复述了一遍:”日后需得下力气修复与梅三小姐的关系,不得再如这次一般,让贵客负气出走。“
说完便起身离去了。
第10章
送母亲走后,韶声终于忍不住,伏在迎枕上,哭出了声音。
她不敢放声哭,只能发出一串串微弱的呜咽。
泪水将枕头湿透了。
韶声发狠地抓起枕面上绣着的团花,想将这碍事的东西扔出去。
还想把屋里的摆设全部砸烂。
但她更不敢。
只敢背着人,揪着锦缎的褥子撒气。
至于威胁家里,绝食或是绞了头发做尼姑,那更是做不出来。
家里长辈的手段,对付她一个闺阁小姐绰绰有余。
若是真闹到不堪的地步,她不仅白遭一趟罪,还要受另外的惩戒。
或许是顾氏怜惜女儿。
第二日,她遣人给韶声送了一匣子金银,并捎话:“叫小姐拿着,上街走走,可以买些玩意。”
“替我谢谢母亲。”韶声接过,随手将匣子放在桌上。
她恹恹地翻着早就看过许多遍的话本,眼睛仍然是红肿着的。
紫瑛劝:“小姐,还是听夫人的,上街走走吧。既然老爷已经定下了亲事,不日就要交换庚帖,定下日子,等提亲的人上门,小姐就该准备嫁妆了,到那时忙起来,小姐能出去的机会便少了。”
韶声不应。
紫瑛换了些开心事讲:“上街散散心也好啊。小姐可以看看有没有什么时兴的料子,再做几身衣服,或是买些时兴的首饰搭配。”
这些都是韶声平日里最爱做的事情。
可她做的这些好看衣裳,一次都没穿出去过。她不敢。
她只敢偶尔在不引人注目的地方,带些首饰,自己给自己欣赏。
衣裳好看,她知道自己不配,穿了徒惹人笑话。
她不要再喜欢好看衣裳了。
韶声闭上眼:“好,去城南。”
城南有人比她更倒霉,更惨!
说到城南的院子里。
齐朔有了小厮元宝照顾起居,生活好了许多。
他将画纸铺在院中树下,闲适地作画。
身上仍穿着上次见韶声的那件青衫。
韶声刚下马车,进了门,便看见这一幕。
她却又红了眼眶。
韶声记起上回,齐朔也是穿着这件青衫,倚靠在窗前。在她看来,他强撑着挺直了脊背,落魄却是怎么都掩不住。
他怎么敢!他不是罪臣之后,死里逃生吗?他怎么敢过得这么好!
愤怒使她口不择言:“还有心思在这里作画?你自诩聪明,就没想过,我养不了你几天了?你这样一个已死之人,不自寻后路,还在这里作画?”
韶声将齐朔的画作,连同石桌上的笔墨,一把统统推到了地上。
砚台上残留着不少未干的青墨,摔到地上,溅出来,洒得二人衣摆上,到处是墨渍。
齐朔的脸上,也沾上了几颗细小的墨点。
他用帕子细细地擦过,这才起身,微微蹙起眉头:“小姐这是何意?”
韶声突然的发作,令他不悦。但他除了皱眉,美貌的脸上只是一副疏离有礼的样子,没有什么别的表示,称得上十分克制。
“你不是聪明吗?不是什么都知道吗?你怎么不知道我要出阁了,嫁给我父亲的同窗,吏部的要员?等我出嫁了,你早晚被朝廷发现!”韶声大吼。声音里,已经带上了沙哑的哭腔。
齐朔捡起地上的纸笔:“是令尊为你许的人家?年长些的男子大多稳重,确实更合适你。”
面容露出几分认真,显出一种冰冷锋利的美丽来。
什么年长的人更适合?他分明是说,她只配嫁给老头子!
话语如同尖刀一般,深深戳在韶声原先的伤口上,将里面尚未愈合的血肉,全都翻搅起来。
韶声已经无力反驳他了。
他瞧不上自己,甚至不觉得有别的年轻郎君瞧得上自己。
遇见何泽生的情形,虽当时二人并未如何深入交谈,但仍像走马灯一样不断闪回在她的脑海中。
不过区区几句寒暄,她就知道了何公子对她好!
她却没机会嫁给何公子了!世道怎么这样不公!
韶声心中又浮现梅允慈激她说的话,说她还未识男女欢情,便给要老头子守着了,又说像她这样的蠢人,不管嫁给谁,都不讨喜,在此事上都会敷衍她。没人会对她好,没人爱她,没人亲近她,自然没人能予她鱼水之乐。
如何不能?
她看过紫瑛从书局买错的春宫图册,已经知道了什么是男女欢情。
她不能嫁给对她好的何公子。
但一定能有人亲近。
强迫人亲近。
韶声从未有过今天这样的冲动。
齐朔嘲笑她如何?看不起她又如何?落在她这个讨人嫌的废物手里,总归是要受她的折辱!
他不是想做相公吗?那今日便成全他!
她讨人嫌如何?要给与父亲同龄的夫婿守着又如何?她总归是能让齐朔亲近她,强迫来的亲近,难道不算亲近吗?
她看过图册,她会的。
韶声抓住齐朔的手臂,把他拉进了房。
紫瑛与元宝被关在了房门外。
韶声将齐朔推到在床上,用全身的重量压在他的腿上,不让他乱动。
拿出袖中的帕子,蒙住了他的双眼。
她模仿着看过的避火图,执起他的手,放在她袒露的胸脯上。
图册中说,只要不到最后,都不会影响女子贞洁。
既然不影响,做了坏事又何妨?谁能知道?
虽是这样想,但毕竟这样大胆放诞之事,是韶声第一次做。
身子不知是因为紧张,还是畏冷,一直在哆哆嗦嗦地发着抖。
当韶声感受到齐朔的呼吸洒在身上,鼻尖与嘴唇触到胸前的肌肤,她的心里升起一股扭曲的快意。
身子仍然微微发抖,但她却无比坚定。
她伸出左手,放在齐朔的脑后,让他的脸离她的胸膛再近一些,更近一些,实实地压上去。
什么礼义廉耻!什么女德女训!她都不要放在眼里了!
她就是要折断齐朔的硬骨头,要他永远都做以色侍人的相公!
韶声用右手,解开了齐朔的腰带:“我嫁不嫁老头,不用你管!你只需认清自己的身份,不过是个下贱的玩意!”
齐朔垂在身边的手,瞬时抓紧了身下的锦被。
他撑着上身,从韶声胸前抬起脸。他形状优美的嘴唇沾了湿意,玉白的双颊上,沾染了一层薄红。蒙眼的帕子蹭掉了,原本漂亮却无情的桃花眼,直勾勾地盯着韶声,里面含着冲天的怒气。
“看什么看?”韶声稍稍收紧了手指。
齐朔要说的话,便被她这样堵在喉头了:“你!”
“不要在我面前放肆!”韶声知道自己抓住了他的要害,心中快意更盛,“伺候人,要有伺候人的样子!”
齐朔闭上了双眼。
床榻被二人胡闹得一片狼藉。
韶声捡起散落的衣裳,自顾自地穿上。
第一次做这种事,虽她全身都是软绵绵的,但绝不能在齐朔面前表露分毫。
脑子里则全是方才的场景——她不敢看向自己的下身,便只盯着齐朔紧闭的眼睛,全通过摸索而小心地蹭着,身子里有从未体验过的,难忍的感受,难以描述,像痒又不像,一股一股地涌出来,濡湿了齐朔将褪未褪的衣袍。
裸露的肌肤暴露在外,有微微的凉意。激得韶声脑子清醒了起来。